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卿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无爱不做   作者:苏黎世的猫   第一章   这是一场无声的背叛。   ******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陌生的环境。水晶吊灯,红色纱缦,四处散落的衣衫,在一阵浓烈的情|欲气息里,勾勒出一道靡丽暧昧的氛围。   钟夜稀不停眨着眼,适应着刺目的灯光。她微微一动身体,下|身传来的疼痛便让人难以忍受。   头下枕着一个男人的手臂,他在床的另一边睡得很熟。   依旧是勾人心魄的一张脸,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峰,精致的唇线。   依旧维持着以前的习惯,大汗淋漓中执意要她喊他的名字:苏城远。   ——即使几个小时前,他已烂醉如泥。   她抬头抽去他的胳膊,垂眼望着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   简简单单的铂金戒指,没有丝毫纹路。同样的一枚,戴在与他同行的一位日本女人手上。   曾经以为永远不会被取代,曾经以为他永远都会陪在身边,曾经以为这份爱情永远不会变质……以为,终究是以为。   她微微肿起的唇勾起冷冷的一笑。   呵,五年后的重逢——在床上。   ******   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死党赵一燕的婚礼。宴席上,她端着喜盘跟在新人后面收礼金。   那个时候,苏城远正背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间或和身边的一个女人说两句话。在他的面前,那个女人显得格外娇小,给他夹菜的时候,乖巧的像是——一只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赵一燕凑过来告诉她,苏城远早已从商,开了一家很大的投资公司,旁边那个女人叫浅野直子,爸爸是日本最大的财阀。有人说,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吃软饭得来的。   当时,钟夜稀只是浅浅一笑,视线不经意地偏过,却将那两枚戒指看在了眼里。   ******   身边的男人翻了个身,继而睁开眼睛。   苏城远头痛欲裂,按着太阳穴,一侧脸,便看到钟夜稀平躺在床上,正神情呆滞地看着灯。她原本酷爱的长发不知在何时剪成了齐耳短发,脸上的稚气消尽,反添了一种成熟的魅力。   “为什么剪成短发?”   苏城远翻身压在她的身上,肌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他用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一股酒气过后,还带着淡淡的幽香,依旧是Guerlain的Nahema——她最喜欢的一款香水。   钟夜稀被他吓了一跳,僵硬的面部总算有了表情。她抵不住压来的重负,在他的身下吃痛地低吟。   苏城远微眯起眼睛,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下一刻,就将这一份束缚松开,她如同避猫老鼠般坐去床沿。   钟夜稀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说得云淡风轻,“大家都是成年人,酒后发生这种事也很平常。”   苏城远微微一蹙眉,“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何必说得这样生疏起来?”   “生疏?”她点头反问,“我们有很熟过吗?”   苏城远竟然笑了起来,视线紧逼,像是一只完美的猎手,逡巡着自己的领土。还未燃尽的欲望又被激发,他从身后紧紧抱上钟夜稀,滚烫的吻落在她光滑的脖颈上,吸允啮咬,极尽缠绵。   钟夜稀却挣扎着要脱开,“苏先生,请你自重,别动手动脚的。”   苏城远贪婪地闻着她的芬芳,手指在她的发际穿梭。一阵迷离中,他移出不多的理智,喃喃道:“刚刚才做过,现在就要和我划清界限?可我就是不自重,就想对你动手动脚,吃了我?”   钟夜稀气得胸口都在疼,“你该知道我心甘情愿和你上床,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城远低声笑着,起身坐在她的身边,却出乎意料地将她抱起,抽去那一层丝被,将她安放在腿上。   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上,陡然变得严厉起来,“说对不起,为了刚刚的那句话。否则,你会让我觉得你是如此的——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钟夜稀气极反笑,“这个词送给你才最合适不过。不过,只要你不再为难我爸爸,说一句对不起又有何难?”   他不再吱声,低下头想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她将头迅速摆去一边,吻滑落而去,停在了脸上。   “苏城远,”钟夜稀用手肘死死抵住他,“你到底要把我爸爸逼成什么样你才开心?”   “我听不懂。”他盯着那双满含怒意的眼睛,带着不屑的戏谑。   “工厂没有资金流转,股东以各种理由拒绝出资帮助,所有的银行都不肯贷款,更关键的是,债权人清一色都是你的名字,若不是有你这个幕后推手,这一切不太巧了吗?”   他不屑地嗤笑,“所以他让你回国,故意牺牲你换回自己的公司,他就是这样做爸爸的?”   她亦是咄咄逼人,“薄情寡义,不辞而别,你又比他高尚了多少?”   苏城远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她。她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看在眼里,竟然有着说不出的震慑,不是喜悦不是愤怒,一种嘲讽外,还带着极大的失望。   她在对他失望,他早就猜到了。   苏城远的手臂忽然松了开来,钟夜稀微微一怔,随即扯过丝被,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下|身的疼痛急速蔓延,她脚底一软摔倒在地。   苏城远听着地板上“咚”的一声,视线中她整个人都垮了下去。他一动不动维持刚刚的姿势,只是将深邃的眸子转去另一处。   既然摔倒,就要自己爬起来,她也不能例外。   钟夜稀拼命捶了下地,按着小腹,起身关去房里的大灯,迅速套上那些近乎破碎的衣服。   “苏城远,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觉得当年有负于我,就帮他一次。”   黑暗中,唯有清冷的月光泻下。她转身而去的身影被无限地拉长,显得格外单薄。   一直沉默的苏城远,此刻终于有了回应。声音低沉,一阵阵撩拨蔓延。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看着她并无停顿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一瞬后,急速隐匿在黑暗之后。   “我只是想找到你——钟夜稀。”   ******   一辆香槟色宾利紧紧尾随在一辆出租车后,同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了下来。衣着单薄的女人下了车,佝偻着背,慢腾腾向公寓里走去。   苏城远的手里拿着一只香烟,黑暗的车中只有这一点猩红色的光,指尖传来一阵灼热感,他这才回神扔了烟蒂。   十六层的一户人家亮了灯,他则在楼下目不转睛地望着。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钟夜稀才二十岁,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平面模特。而二十三岁的他,却已经是国内排得上号的知名设计师。都喜欢喝咖啡,都喜欢没有几粒米的粥,都喜欢下雨天,都喜欢摸着对方的耳朵入眠。   他从来学不会后悔,却在每一次记起她的时候,会想回到原点重新再来。   又是一阵嗤笑,好一个矫情的男人。   “Boss,都快凌晨一点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助理庄锡泽坐在副驾驶位上,扭头望着苏城远。在他的印象里,boss从来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今晚的颓然算得上稀有。   苏城远点了点头,汽车发动的时候,又迅速叮嘱了一句。   “去帮我调查一个女人——钟夜稀。”   第二章   时间从不曾带走什么,伤犹在,痛未消。   ******   从宾馆离开后,钟夜稀没有回家,住进了提前让人租好的一套公寓。她早就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爸爸结下的矛盾,是他和妈妈离婚的时候,是他娶苏城远妈妈的时候,还是妈妈去世他都没有参加葬礼的时候……   她想了半天,依旧想不出来。或许这份矛盾早就积压,平时尚未察觉,随着日子一天天增长,最终大规模地爆发——就像当年她和苏城远一样。   公寓还是当年他们俩租的那一套,十六层,夹在中间,他说很有安全感。密码也是当年的那一组,211825,他永远将她的生日放在前面。   只是开灯的那一霎,她猛然发现装潢和摆设早已截然不同。   就像他们之间,人还在,爱却变了味。   一句当年,一段回不去的流年。   ******   苏城远睡在她的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耳朵。她一睁眼就是他干净的一张脸,往他温暖的怀里又钻了钻,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耳朵。   “城远你有心事。”她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呢喃着。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似是难以置信。   “你摸耳朵的力度比以前重,所以我就晓得了。”   “你这个机灵鬼。”苏城远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夜稀,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走了,你会怎么样?”   她蹙了蹙眉头,将脸蹭着他的前胸,“你敢,我会发脾气的,吹头发瞪眼睛,你怕不怕?”   他还是不依不饶,“我是说如果。”   “就是没有如果,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她紧紧贴着他,近到快要窒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呼吸不畅的紧密,离开他只会更加不适。   “城远快点睡,明天一早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很好、很好的消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默然中将唇靠在了她的唇上。   日出东山,草吐珍珠,她忽然醒来,身边却没有了那个人。她大声喊着,一室的空荡,唯有她撕裂的声音穿梭来往。   ******   钟夜稀从梦里惊醒过来,浑身都已被汗濡湿了。这个梦像是一幕不停重放的电影,在她梦境的档期中反复上演。   又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   钟夜稀拿过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算起来温尼伯已到正午,她连忙拨了个电话。   “喂,你已经到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早到了,刚刚还在睡觉。”钟夜稀扯过一张纸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   “怪不得电话来得这样晚,Drew昨晚没睡得着,今天一早就起来等你电话,刚刚支持不住,睡午觉去了。”   “那就让他睡吧,我晚些时候再打过去。”钟夜稀的语气明显低落下去,“他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再过几周,我就把他带回国内。”   “好。如果钱不够,你再和我说。”   “你爸爸给了不少钱,应该够了。”女人顿了顿,“真的要为了这些钱去和苏城远周旋?”   “不然还能怎么办?”钟夜稀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早上就去找工作,不想再拿他的钱。”   “那好吧。”女人清了清嗓子,想说又说不出,最后还是低声来了一句,“Cici,别被同一个人伤两次。”   钟夜稀苦笑笑,“我知道了,Jane,谢谢。”   屏幕的光顷刻后熄灭,整个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寂静中,她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至少这样黑暗的感觉,是她所熟悉的。   ******   在模特这种靠年龄吃饭的行业中,二十七岁的钟夜稀丝毫不占优势。就在她想找人帮忙时,赵一燕打来了电话,竟然雪中送炭给了一个地址,信誓旦旦地说她和那边的总裁交情深厚,做他们家的签约模特应该不成问题。   钟夜稀叹了一口气,社会上这么多潜规则,她这也算是被潜了一回。   要去的那家公司是当下有名的NT,这个新兴的奢侈品牌,由蜚声国际的天才设计师范楚天于三年前在日本创立,于半年前正式进驻内地。   NT大楼只有十层,但全部墙面都以透明玻璃幕墙打造,高级成衣陈列其后,如同是这座城市的水晶衣橱。   十楼是NT的行政管理层,钟夜稀下了电梯,还没走多远,就已经失去了方向感。正急得找不到南北,走廊的一处就传来些许说话的声音,她转眼看向那个拐角,却被惊得呆立在原地。   两个男人正依靠着墙面,一人正搂着对方的腰,一人正解着自己衬衣上的扣子——引人遐思的动作。   钟夜稀咽了口口水,不想深究其中的它意。脸却不受控制,刷的红了起来,杵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那两个长相足够引人犯罪的男人却不以为然,其中一个像是混血,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她,一副桀骜不驯的神色。   有一种人,天生就不会被埋没在人海,除非故意无视,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忽略。   在此之前,钟夜稀只认为苏城远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此刻看来,又加上了一个。   因而不由的多看了两眼,感叹时尚圈里果真多得就是妖孽。直到那个男人向她走来,她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就在她绝望地将整层楼转了一遍之后,终于发现了那个范楚天的办公室,可忠心耿耿的秘书愣是拦着她,不许她进去。   “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去的!”   钟夜稀也急了,眼睛瞪得老大,“是朋友介绍我来的,你又不给我打电话问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见我?”   “打电话也没用,Troy根本不在办公室。”   “那就更好办了,我坐在里面,等他回来,这不就得了?”   “小姐,你——”一语未尽,秘书的脸上忽然多了笑容,眼睛直勾勾向后看着,“Troy,你来了,这位小姐她硬是要见你,我拦都拦不住。”   “我知道了,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钟夜稀意识到那个叫范楚天的男人就站在身后,扯出些笑容转过身。然而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却遮不住满脸的惊讶。   ——好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钟夜稀在心里赞叹一句尤物,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僵硬之极。怪只怪造化弄人,让她撞见了总裁和别的男人亲吻的画面,今后若是共事,彼此免不了要尴尬。   “进来吧。”   范楚天收敛起那股锐气,舒展眉角,带着她走进办公室。   “钟小姐请坐,”范楚天手一指沙发“想喝点什么?我听说你很喜欢喝咖啡,来一杯蓝山?”   钟夜稀一愣,他似乎调查过她,“谢谢,我不渴。”   范楚天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笑容越加浓烈,像极了一朵有毒的罂粟,美艳中带着致命的毒,却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妖精。钟夜稀将视线扫去一边,心里偷偷骂了一句。   “175,90,60,88,你的身材确实不错,长得也还不错。” 范楚天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随后又摇了摇头,“但二十七岁的年龄似乎大了点儿,Percy总是喜欢为我出这样的难题。”   钟夜稀抿一抿唇,不愧是顶级的服装设计师,随意一看,报出的数字出入都不超过三。然而她的注意力最终集中到Percy这个英文名上,听起来他们俩似乎很有交情。   “你认识苏城远?”钟夜稀觉察出不对,“你认识赵一燕吗?”   “我都忘了Percy的中文名是苏城远了,这么俗气,和他人一样。”范楚天笑着,走来坐到了她的身边,食指摩挲着下唇,“赵一燕是谁?”   钟夜稀猜得果真不错,这一次的求职根本就是苏城远一手策划。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赵一燕要帮忙传话。   钟夜稀沉下脸色,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和他拉扯上一点关系,更不想接受他的恩惠。   “不知道就算了。”她叹出一口气,起身就要走,“对不起,打扰了,这份工作我不打算要。我先走了。”   “等等,你不需要这份工作来解决困境吗?”范楚天靠着沙发背,很慵懒地说着,“我可听说你现在很缺钱。”   “我需要,但我不想因为他而得到这份工作。”钟夜稀盯着他灰绿色的眼睛,语气渐渐严厉,“也请你转告他,我的事不劳他操心。”   “他?苏城远?”范楚天耸耸肩,“我可能帮不了你,我和他虽然算不上是敌人,但也绝不是朋友。事实上,我更巴不得他立刻消失。如此一来,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和我多聊会儿?”   “不好意思,我没空。”   “Come on,别这样,聊一会儿。”范楚天伸出食指,在唇上停了停,随即在空中划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有魅力,还特地将这种魅力表现地更具诱惑,这种男人不是自恋就是自负。   钟夜稀讨厌自命不凡的人,更看不惯他的这份轻浮,随意扯出一个借口,语气里已满是不耐烦,“你就当我不能忍受一个是gay的男人,ok?别再烦我了,谢谢。”   范楚天笑得很揶揄,双手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似是毫无危险的逼近,却在咫尺之遥,突然抓上钟夜稀的双肩,脸贴近到可以看得起她脸上的每个毛孔。   “我只是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有着强烈的追逐欲。”吐气如兰中,他的眼神迷离,像是一泓浅浅的潭水,折射出瑰丽的色彩,“包括设计,包括男人,也可能包括——你。”   钟夜稀看着他的眼睛,有一刻的失神。这两颗玻璃珠子般的绿眼睛剔透晶莹,让她不断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波斯猫——又是猫。   下一秒,她迅速拉回所有的理智,用力将他推开,他即将贴近的唇终于远在安全距离之外。   “承蒙错爱,但我对你显然没有丝毫的好感。而且,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看着钟夜稀快速跑开,范楚天实在忍不住想笑。   “承蒙错爱,但我对你显然没有丝毫的好感。”范楚天阴阳怪气地学着她说话,一耸肩,“这么巧,我也没有。”   ******   钟夜稀兀自生着气,一路疾走中,竟然想去父亲的制衣工厂看看。   工厂缺少资金来维持基本的运作,所有的车间都停止了工作,剩下一片颓败的场景。和父亲的一餐饭也是吃得不欢而散,她终于相信,他们之间撇开金钱利益之后,完全无法沟通。   饭后,钟夜稀没让钟洪明送,独自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人多车少,无聊中,她回头看了看这家叫做颐丰的酒店。这曾苏城远最喜欢来的一家,格调优雅,装潢简约。   问他原因,他淡然地说,颐丰看上去像是一位内敛含蓄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位财气外露的暴发户。钟夜稀当场就拉下脸,要知道,她从小到大都被说成是暴发户的女儿。   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两个人冷战了整整两天,最后还是苏城远以绝食为威胁,才又一次解决了两个人的危机。事后他说,还是他爱的比较多,否则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先说对不起。   那时的两个人,满身满心都只装着对方,虽然简单,却很幸福。   正靠着一个电线杆子休息的时候,钟夜稀看见了一个穿和服的女人,一颗心立刻上升,提到了嗓子眼。视线连忙向旁边一落,直到确定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苏城远,她这才放下心,将头转了回来。   “啊!”   钟夜稀因惊吓喊了一声,一个踉跄之后差点跌倒在地。   苏城远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逼近的距离让她的心一阵紧缩。   他浅浅一笑,冲她扬了扬下巴,“夜稀,又见面了。”   第三章   既然离开,又何必去管你过得好与坏。   ******   苏城远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的阳光,并不强烈,却清新温暖。只是这副笑容带着些许诡异,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他的脸微微有些红,一身的酒气,继而提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这么巧?”   钟夜稀狠狠甩着他的手,上一次的擦枪走火正是因为他的烂醉如泥。这一次,这个男人又像是没骨头的软体动物,拼命向她身上倚靠着。   “你走开,别拉拉扯扯的。”   他呵地笑了一声,“就是走不开,才只能拉拉扯扯的。”   钟夜稀使劲推着他的胳膊,无奈他的力气太大,让两个人紧紧黏在了一起,“我没空和你贫!你的手机呢,我打电话让你那个日本女友接你回去!”   苏城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脸上都发着光,“你吃醋了。”   钟夜稀只管推着他,不想和醉汉多说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才烂醉成这副样子。   “夜稀,我回来了。”他挡去挣扎,抓上她的肩膀。   钟夜稀忽然就呆愣在原地,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说得这样轻松,仿佛只是出差了几天,满身奔波的尘土之后,懒洋洋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夜稀……”   苏城远喃喃地重复着她的名字,用力抽了一下手,便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紧紧环着她的身体。   钟夜稀用拳头敲着打着,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她觉得自己就快被熏醉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才醉成这副样子,快点放开我!”   苏城远竟然猛然一松,钟夜稀来不及收回力气,推搡中,眼睁睁看着苏城远向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活该!”   钟夜稀愤懑地骂了一句,掉头就走。苏城远没有喊住她,坐在那儿,垂目看着地面。她侧过身子,余光一瞥,这片寂静中,越走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苏城远,你到底走不走?”鬼使神差中,她又折返过来,也不能给他好受,拿脚狠狠踢了他一下。   苏城远抬手抓住了她,慢腾腾地站起身来,脚下发软站不住,愣是双手搭在了钟夜稀的肩上。   “手机呢,给我!”钟夜稀做出了妥协。   苏城远一个促狭的笑,“在我左边的裤袋里,你自己找啊。”   钟夜稀似乎闻出了这一份戏耍的气味,却又不得不乖乖去找,一心想要早早送走这个瘟神。她将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进去,摸到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刚想拿出来,他却将身子迎着她手的方向向前送了送。   钟夜稀抽着手机快速拔出手来,手上像是被火燎了一般,他的下面——下面——   “臭流氓!”   苏城远毫不介怀地笑着,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又加重了力度。   钟夜稀翻找着通讯录,浅野直子四个字映入眼帘。苏城远的手却在此刻挥了过来,她没抓得紧,眼看着手机摔到路面,翻了好几个滚之后,一辆汽车从上面压了过去。   这么大的力气!钟夜稀几乎就能认定,他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钟夜稀用手肘抵着苏城远的前胸,“你说,你到底想怎样?”   苏城远的笑容里依旧含着促狭,“我醉了。别和醉汉讲道理。”   ******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摆在钟夜稀面前的也有两个选择:扔他在大街上,或者带他回家。   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醉男人,不用想也知道,她选择了后者。   钟夜稀认命地去端了一盆水,用湿毛巾给苏城远擦着脸。他浑身都在发烫,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五年前的不辞而别,让她一夜间失魂落魄,以为只要等待他就会回来。一天是等,一周也是等,一个月,两个月……直到心都死了,泪也干了,他还是杳无音讯。   曾经想过很多次,见他的第一眼就去问他为什么,可是真正看到他的那一刻,又觉得还是算了,过去了。   钟夜稀有一刻的出神,手轻轻抚过他的脸,最后落到他的唇上。人们都说,薄唇的男人容易薄情,为什么他的唇不薄,却也这样薄情呢。   苏城远却突然醒来,手一抬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放开!”   苏城远将额头上的毛巾一扔,将她拉进了怀里,嘴唇在她光滑的脖颈上滑动,“夜稀,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他竟然会问她,过得好吗?   钟夜稀挣扎着,“我的事,与你无关!”   苏城远似是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吻着她的肩。冰凉凉一片,正好可以降下他的火。只是她挣扎的太过厉害,他又怕禁锢中害她疼痛,一紧一松,在她的身前沉沦迷失。   钟夜稀的脖颈上留下一串炽热的吻痕,滚烫的气息弥散在耳后,他的轻喘,挠着她的心,一下又一下。   “我们在酒店外那样纠缠,狗仔一定都拍了下来。”   钟夜稀突然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苏城远抬头看着她,“你原来说过想当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模,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帮你制造话题,不炒作怎么能红?”   他深邃的眸子里蒙着薄薄的一层雾,始终看不到底。   钟夜稀蹙着娥眉,“你可真好心啊,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别人都要躲在你的光环下存活?什么名模,什么炒作,我只想一个人活得坦坦荡荡,谁稀罕你那些自作主张的施舍!”   苏城远的耳边回放着刚刚的那些话,眉头紧锁,默然地望向她。   她又咬着牙关问了句,“你到底醉没醉?!”   苏城远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分,“我醉了。”   他在骗人!钟夜稀的脑中不断浮现这句话,一转头,隔着衣服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下去。   苏城远疼得一抽气,将她松了开来,下一秒却被她连拉带拽拖出了房间,最后被“砰”的一声门响关在了门外。   钟夜稀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靠在门板上,浑身都在不停地发抖。他在外面敲着门,她不理会,慢慢滑坐到地上。   过了片刻,那阵敲门声终于消失了,他的脚步声响在楼道里,隐隐从门缝中钻进,又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终于结束了。   一身疲乏中,她回到了房间,却在床榻上发现了一张便签纸,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四个字。   “苏门钟氏。”   他的笔迹,他们的笑话。   ******   “你是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副样子?”   浅野直子递过去一块毛巾,苏城远连续吐了两回,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半点儿血丝都没有。   “咳咳……”苏城远捂着毛巾,咳个不停,“她刚刚也说过同样的话。”   “谁?哦,我知道了。”浅野直子扶着他走出卫生间,又去一边倒了杯水来,“她就是你当年抛弃的那个女人?婚礼上那一个。”   苏城远沉下脸来,视线直直地落向地面,只喝水不做声。   “别别,我怕了你了。我一这么说,你就给我脸色看。”浅野直子也拉下脸来,“我也没说错什么,本来就是你抛弃了她。”   “你今天话很多。”   苏城远的语气冰冷,倒是让浅野直子愣了片刻。但她还是耐住性子,走到他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这样拍着,好点了吗?”她一低眉,重回温柔,“想要让她原谅你,看起来并不容易。要不要我帮帮你?”   “不用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浅野直子的心向下一落,每当她想靠近,他就一侧身,往后退得更远。心内有气上涌,手上的力度便加重了一分,“啪”的一声响,他立刻蹙起了眉。   “你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将我的好心好意当成狼心狗肺。谁都需要帮忙,哪怕他是super man。”   “我只能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人而异。”   苏城远冲她浅淡的一笑,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继而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浅野直子在他的身后喊了一句,“Percy,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的需要你?”   苏城远顿了顿脚步,继而又迈出了脚步,随意挥了挥手,带着轻松的口吻,“傻瓜,你是需要我的帮助,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浅野直子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想笑,这个男人,绝情地可怖。又或者,他所有的柔情,都只给了一个女人。   钟夜稀。   喃喃自语中,浅野直子走进了书房。电脑上满是苏城远和钟夜稀的八卦,各种角度的照片配上意淫出的对话,她不得不佩服当下娱记的职业精神。   更有趣的是,几乎所有的报道都忽略了她和苏城远的关系,这样一来,也就避免了钟夜稀成为第三者的负面影响。这个男人果真用了心,这一顿酒喝得很值。   浅野直子拿起一边的手机,翻来翻去才找到了苏城远助理庄锡泽的号码。   “浅野小姐你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想请你帮我联系一个人,明天中午12点我想请她在NT 一楼的餐厅吃个饭。”   “没问题,请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钟夜稀,你boss的初恋情人。”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下去,浅野直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这才又有了回音。   “浅野小姐放心,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她。”   “谢谢你了,请她务必要去,我会在那儿一直等她,不见不散。”   浅野直子合上手机,将浏览器窗口一一关闭,靠在椅背上,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第四章   随遇而安,听从天命,才不会那样辛苦。   ******   钟夜稀一早起来,就在电视里看到她和苏城远的花边新闻。打开电脑,各种各样的八卦更是铺天盖地的袭来。各路娱记深入挖掘,将他们的交往史一一翻出,添油加醋说得像是世纪绝恋一般。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两家的恩怨纠葛并未被曝光。钟夜稀正想着有的没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难道是Drew想她,又要煲电话粥了?   可手机上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疑虑中她按了通话键,当听到对方的声音时,立刻就后悔起自己手快。   “我的手机坏了,赔一个给我。”   阴魂不散的苏城远!   钟夜稀脸色一沉,“你自己扔的,凭什么要我赔。”   “如果你直接带我回家,我又怎么会扔掉那个手机。”   什么歪理!她不耐烦地说着,“苏先生,我现在很忙,没空和你煲电话粥。”   “我也不闲。”又是呵的笑了笑,声音却沉了几分,“不想让你爸爸的工厂复工了?”   钟夜稀被他抓到了软肋,一阵默然后,语气稍缓,“你想要我怎样做,才肯帮厂里?”   “我已经帮了很多了,还想我帮忙,你这个大小姐总该做些什么。”也不等钟夜稀接过话,他快速添了一句,“我要你补偿我。”   “怎么补偿?”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下来,钟夜稀“喂”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复。就在她怒火燃烧,即将要吼人的时候,房间外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小偷?她蓦地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刚走到客厅,腰上突然环过两条胳膊,下一秒,她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别怕,是我。”   苏城远的声音响在耳边,钟夜稀的尖叫刚刚跑到嗓子眼,又立刻被压了下去。他的声音充满着磁性,唇齿开阖的声音都满是诱惑。   “密码都不改?”他在她的耳后轻轻吐着气,感受到她的微颤,语气极尽温柔,“补偿我。”   钟夜稀斜着眼睛,只看到他乌黑的头发,妥协中又重复了一遍,“怎么补偿?”   “我要你陪我一整天。”   ******   陪一整天就意味着,钟夜稀要时刻面对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她恨之入骨的那一个。   在一家专卖店里,苏城远拿着一只白色的手机,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好看吗?”   钟夜稀扁扁嘴,“白色的?没想到你这么娘。”   “不,这个是给你的。”他得意地一笑,将手机放在了她的手里,“我拿这只黑色的。”   竟然是情侣款。钟夜稀一愣神,猜不透这是无意之举还是别有它意。拿眼睛瞥了他一眼,却正好撞上他脸上浅淡的笑容,分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那副神情颇有些得意。   钟夜稀将手机往柜台上一砸,没好气地来一句,“我有手机,不需要接受你的好意。”   柜台里的小姐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个人。   苏城远依旧笑着,“你的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坏,动不动就拍桌子。”   “别搞得我们很熟一样,我根本——喂,你做什么!”   苏城远拉过钟夜稀的手提包,拿出里面的手机,手用力一折,侧滑盖的手机立刻肢解成了两份。   他抽出后面的电话卡,装进了新手机,“这样多好,既拉动内需,又弃旧迎新。”   一句玩笑话,偏偏被他说得严肃之极。钟夜稀气得直想跳脚,余光里柜台小姐的脸色都刷白了,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冲她尴尬地一笑。   “你人在加拿大,却一直保留着原来的手机号。”苏城远在手机上输入着自己的号码,继而视线上扬,故意逗她说道:“每个月都为国内通信做贡献,是为了爱国,表明你的中国心?”   钟夜稀曾经说过,如果两个人最终分手,他却在某一天突然想通,要回到她的身边,那就打个电话告诉她,她一定会在家里等他。   他却看着她,很坚定地告诉她,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他们永远不提分手。   谁能料想,这样一句玩笑话竟然在某一天变成现实。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根本幽默不起来?”他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却不得不装得云淡风轻,“千金难买心头好,我乐意。”   苍白无力的话语,她觉得懊恼,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一样,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杀伤力。   苏城远翻看着她的通讯录,眼中的光突然一紧。   ——“Drew baby”。   Drew 是个男人的名字,后面还加了一个baby,亲昵的口吻,暧昧十足。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女人又找了另一个男人,来纾解她的空虚,从而取代他的位置?   苏城远的心中蓦地窜上一阵火,“Drew baby是谁,你男人?”   钟夜稀的脸瞬时涨得通红,她一把抢过手机,很不客气地吼道:“不关你的事,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凭什么乱翻我手机!”   她的视线偏了过去,他却一把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说,Drew baby是谁?”   苏城远声音中的冷冽让钟夜稀一怔,她紧紧咬着下唇,低垂着眼帘。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意,连桎梏在她下巴的手都开始发抖,可这份怒意到底代表了什么,她不想深究。   “我的事,与你无关。”   苏城远甩开手,自嘲般笑了笑,将手机扔进了她的怀里之后,推门就走了出去。   ******   苏城远一路飙车到公司,刚进办公室就拉扯着领带,重力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助理庄锡泽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刚刚被苏城远骂了一通,此刻还没缓过神来。   “董事长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苏城远先将他晾在一边,打开桌上的文件,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将文件扔到了地上,眼里的怒火烧得旺盛。   “我让你查钟夜稀这个人的资料,你却给了我一通没用的,性别、年龄、身高、三围,我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去查!”   庄锡泽向后一退,躲过了那些袭击,“所有的资料都拿来给您了,钟小姐一直过得很低调,在外国,打听别人的私生活又是大忌,我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   “不要和我找借口,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她的身边有一个叫Drew的男人,你去查清这个人的身份,再办不好,趁早收拾东西回家。”   庄锡泽心里喊着不好,却不得不连连点头。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将功赎罪的办法。   “董事长,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苏城远没好气地回一句,“有话就说,扭扭捏捏和个女人一样。”   庄锡泽垂下了脑袋,又被这个男人教训了一顿,谁让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为了每个月的银子,他还是继续忍下去来得比较明智。   “昨晚浅野小姐要我找钟小姐,说是要在今天中午12点,请她在NT下的餐厅吃午饭。”   苏城远本在文件上签字,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抬起了头,“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几点?”   庄锡泽低头看了看手表,咽了咽口水说道:“12点。”   “你怎么不早点说!”   庄锡泽还没回复,就看见苏城远起身冲出了办公室,“砰”的一声门响,他便被关在了办公室里。   “好险。”   庄锡泽拍着胸口,做这个人的助理,还真的需要一颗大心脏。可下一刻,他又洋洋得意起来,这一男二女相遇,必定有一番好戏可看。   ******   钟夜稀走进餐厅的时候,心还一个劲地砰砰乱跳。面对浅野直子的突然邀请,她先是莫名其妙,继而不知所措。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小三见正室的惶恐,简直可气可笑。   浅野直子在餐厅一隅向她招手,她连忙点头微笑,拿出十分的优雅娉婷而去。   浅野直子穿着一袭白色的抹胸长裙,水貂皮草披肩被解开放在一边,头发高高挽起,几缕发束落在颈部,脱俗出尘。手上的那枚戒指更是出彩,时不时闪烁出光泽。   钟夜稀连忙望了望自己,白色紧身衬衫,卡其色高腰短裙。相比之下,颇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第一回合,完败。   浅野直子轻轻拍手,身边的侍者就立刻将推车里的食物一一摆放到桌上,不消片刻,桌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日本菜。   “NT的总部在日本,这间餐厅的大厨也是从日本请来的,因而我自作主张,点了这一桌子的菜,希望钟小姐见谅。”她端起一杯酒,“但我相信,钟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钟夜稀会意连忙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杯。这个女人非常自信,顾盼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洒脱。钟夜稀仰头喝一口酒,却被呛了一口,低头咳了好半天。   她心里暗悔一声,第二回合,完败!   “钟小姐,你没事吧?”浅野直子担心地望着她,见她摇了摇手,这才放了心。   “你的中文很好。”钟夜稀讪讪地笑着,没话找话,好掩饰刚刚的尴尬。   “还好,就是不大看的懂中文。”浅野直子冲她眨眨眼睛,“要是你和一个日本男人在一起五年,你的日文一定也很棒。”   钟夜稀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她是不是想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她和苏城远在一起五年,所以中文才这样好?   “钟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浅野直子看出了她的异样,连忙解释道:“其实我和Percy真的没什么。”   钟夜稀扯了扯嘴角,“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浅野小姐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钟夜稀不太友善的语气,让浅野直子愣了一愣。   “我知道这真的很冒昧,但我真的只是想请钟小姐过来坐坐,一起吃顿饭,朋友永远都不嫌多的。”   钟夜稀半信半疑,“浅野小姐是个很好的人。”   浅野直子似有话想说,但又欲言又止,直到钟夜稀都在问她在想什么,她这才开了口。   “我知道Percy曾经是你的初恋,在一定意义上,他还是你的继兄。”   钟夜稀心里一凉,苏城远的母亲曾经改嫁给她的父亲,这一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两个人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这才从彼此家中搬出,住到了那间公寓。   这样一件算得上家丑的事情,苏城远都告诉了浅野直子,钟夜稀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她的那句“没什么”。   “浅野小姐想说什么?”   “叫我直子就可以了。”她浅浅一笑,却将眉头蹙了起来,“我想正是因为你们双方家庭的原因,Percy才选择了离开,而不是背叛了你们之间的爱情。”   钟夜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早已决定要和这个男人一刀两断,可为什么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的心里还是紧了一紧。   “浅野小姐是来做他的说客?”不知为什么,钟夜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他并不知道我来找你,也不许我插手他的事。但我真的很想告诉你这些,不想看到有情人最终天各一方。他的心里横着一道坎,一直跨了五年,现在好容易鼓起勇气回来找你,可你却不给他一个机会。”   钟夜稀默然,牙关咬得紧紧。   “昨天他喝得烂醉如泥,一连吐了好几次。你应该知道他最厌恶应酬,最厌恶求人,可是却为了你和一堆媒体周旋,一再放下了那股傲气。他那样的一个人,要做到这些有多难?难道你都不能理解他的这些苦衷,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他放下了多少的傲气,我只知道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凭什么比别人优越?任何事情不管是对是错,只要说苦衷就可以被原谅吗?”钟夜稀的心底莫名地涌上一阵怒意,直到浅野直子底下了头,她这才赌气般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火。”   “没关系。”   浅野直子不再吱声,钟夜稀也无言以对。   第三回合,打平?   草草结束了这顿午饭,浅野直子在单子上签了个名字,围上披肩后挽上了钟夜稀的胳膊。   “我们走吧。”   钟夜稀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生硬地像是被她拖着向前。   “直子,你很爱苏城远。”   浅野直子顿了顿脚步,转向她的时候,眼神有一丝的躲闪,“我——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钟夜稀抽出自己的胳膊,笑不出来,“你们俩很配。”   刚刚走出餐厅,钟夜稀就因为推挤的记者和不断射来的灯光灯,顿时手足无措。她独自生活太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记者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围住,拉扯中混乱中,她寸步难行。   “钟小姐,请问此次回国,是要和苏先生破镜重圆吗?”   “您和苏先生的低调恋情无疾而终,是否由于第三者插足破坏?”   “浅野小姐和苏先生到底是何关系?”   “对不起,无可奉告。”浅野直子依旧优雅,手挡在面前,回头喊了声钟夜稀,“我们快走。”   钟夜稀点了点头,一边躲避着记者的围追堵截,一边疾步而逃,正焦头烂额之际,腰上却突然拦过一个人的手。   “跟我走。”   范楚天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稍一用力,就将钟夜稀搂进了怀中,不带一丝商量的命令,却又在混乱中冲她浅浅一笑。   “可是直子——”   “她有苏城远。”   钟夜稀将头别了过去,苏城远在另一边,以同样的姿势将浅野直子护在了身边,却用一双深邃的眼睛不偏不倚看向了她。   第五章   忍受孤独,忍受没有了他的秋冬春夏。艰难,漫长,没有尽头。   ******   风不停从耳边呼啸而过,钟夜稀扶着被吹乱的衬衫领,侧脸看了看驾车的范楚天。他的侧脸比正面看上去更加漂亮,笔挺的鼻子,不尖不钝,恰到好处的一个轮廓。纤长的睫毛覆在那双灰绿的眸子上,在风中不断抖动。   范楚天用余光看了看钟夜稀,嘴角勾起淡淡的一抹笑,依旧是不羁的语气,“我这么好看,能让你看这么久?”   钟夜稀被他抓到了小辫子,可也不移开视线,很坦然地说了一句,“你是混血?”   “嗯,我爸爸是英国人,妈妈是中国人。”   钟夜稀恍然大悟,“那就怪不得了,杂种后代总是具有优良的性状特征。”   范楚天无奈地笑了出来,这个女人不仅直率,嘴还很毒。转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撞中,送去一道无所谓的漠然。   “钟小姐的生物学得真不错。”   钟夜稀也不谦虚,“一般一般,骗骗你这个外行还算可以。”又话锋一转,低语了一句,“不是说日本女人更适合当老婆吗?”   “当然了,拿美国工资,住英国大屋,吃中国大餐,娶日本老婆,这可是当今男人的四大享受。”范楚天点了点头,“但是中国女人也不差啊。”   钟夜稀将额头的碎发向后捋着,这个男人虽然轻浮,但呆在他的身边却让人觉得轻松,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时间嬉笑而过,还不用担心彼此会产生感情。   “谢谢你。”   范楚天倒是微微一怔,这个女人竟然也会说谢谢,“我只不过夸了中国女人一句,你就谢我,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女人里包不包括你?”   钟夜稀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的那些不良赞美,我只不过是突然有感而发,谢谢你帮我,还送我回来,根本没别的意思。”   范楚天也不回答,一直等到车子驶达公寓楼下,这才又重新打开了话匣子。   “我帮你只是不想记者把NT大楼围得水泄不通,和英雄救美之类的毫无关系。”他弯过身子,帮她将安全带解了开来,“你放心,我对你里里外外、从上到下,一点点兴趣都没有。”   “哦……”钟夜稀挑着眉,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懂,你只对男人感兴趣。”   “喂,你能不能别总讽刺我是gay!”范楚天猛然压上她的双肩,恶狠狠地看着她,将她的一切挣扎都化在身下。   “不是——”钟夜稀摆出一脸无辜的神情,双手抵住他的胸,撇撇嘴,“你男女通吃嘛。”   范楚天泄了气,龇牙附和着,“是呀,像我这种下半身动物,随便找个人过来就行。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差别,能发泄兽|欲就行。”   钟夜稀瞪着一双眼睛,腮帮子鼓得满满的。这个男人生气的时候还挺有趣,至少那副诱惑的气息减弱了不少,这样的脾气倒像是一个孩子了。   范楚天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吵不闹,还在他面前一个劲地走神傻笑,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他呢。他也不甘示弱,“啪”的一声响,低头在她的脸上使劲啄了一口。   “噗!”钟夜稀嘴里的气散了出来,眉头皱得快要触到一起。   范楚天连忙放开了她,退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又学着她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怎么办,现在这个禽兽好想尝尝你的味道,姿势你来选,是想在上面还是下面——又或者,让他把你当男人使?”   钟夜稀登时涨红了整张脸,不停向外吐着粗气,从车上跨下后,又将车门狠狠一带。   “臭流氓!”她将地面当成范楚天的那张脸,用高跟鞋狠狠踩着,可还没走几步,又不甘心地回来踢了他的车一脚,“开宝马,你个臭暴发户,没那份气质,还搁这儿装孙子!死妖精!”   范楚天这次是真的被她逗乐了,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后走,连忙大声喊了一句,“美女,签约做我的模特吧,你现在很火。”   钟夜稀连停都不停,抬手大幅度地挥了挥,“年薪三百万起,分红另算,负得起就签。”   “没问题!”范楚天耸耸肩,不羁的笑容后,自言自语道:“反正不花我的钱。”   ******   浅野直子将披肩扔到了沙发上,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了苏城远。   “渴死我了。”浅野直子仰起头,将一杯水都灌了下去,“今天的刺身很不错,她似乎吃不大惯,还被芥末呛得咳了好一会儿。”   苏城远敷衍不出笑容,沉着一张脸坐到了沙发上。浅野直子看了看他,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又喝了一口。   “怎么不高兴了,我找她又不是动机不纯,更不想给你捣乱。我只是去帮你,今天就是对她说了些实话而已。”   “什么实话!”   苏城远的语气很冲,浅野直子蹙着眉头,心里正生气,便将眼睛撇去一边,就是不吭声。   苏城远偏偏不依不饶,“那些记者也是你喊去的?”   “是我喊去的,你不是想让她红吗?”浅野直子一咬下唇,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新欢旧爱碰头,这样的话题够有料了。”   苏城远不想做任何的辩驳,捏着太阳穴起身走到了窗前。刚刚还是一片艳阳高照,此刻却已经阴云密布,大风刮起路上的灰尘,一片混沌中,模糊了人影。   他的眸光一紧,腰间环上了浅野直子的手臂,后背传来一阵温湿,衬衫就被黏在了皮肤上,。   “你猜,爸爸要是看到这些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苏城远只是解开她的手,淡淡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   下雨的时候,钟夜稀喜欢搬一张椅子,盘腿坐在窗前。灰蒙蒙的一片天,雨点纷乱地向下落,不必多想什么,就是静静地去看。一直看到眼花,再闭上眼,将头斜倚在他的身上。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钟夜稀趿着拖鞋将所有的窗子都一一关上,整个公寓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盒子,踢踏声格外大了起来。   他离开的那一天也下了雨,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看着床单上他留下的凹痕。厨房里摆着一杯冷掉的咖啡,锅里的粥煮出了焦味,床边相框里的照片被抽空,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对不起。”   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等那道凹痕恢复许久,只留下半床凌乱,她看着窗外依旧在落的雨点,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爱情走到了“对不起”的地步。   就是从那一天起,她不再喜欢雨天。   锅里早就熬上了粥,可是半天都没见冒烟。钟夜稀在旁边站了半天,觉得实在不对,打开锅盖一看,米是米、水是水。锅是好好的,就是线和插头连接的地方脱了下来,里面的铜丝露了出来。   她也不在意,拔下插头,将线向里推了推,看起来好多了。可插头刚被半□孔眼,突然就火花四起,很大的响声过后,插头和线立刻分离,更惨的是,整个公寓里的灯顷刻间熄灭。   “啊!”   一声尖叫必不可免。钟夜稀扔了手中的插头,双手抱头蹲下,浑身都在发抖。周围是一片漆黑,雨又下得极大,加上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无助、沮丧、迷茫、恐惧,她几乎就快要透不过气来。   偏偏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趿着拖鞋走了几步,实在嫌这声音可怖,踢了光脚跑去。   “喂……”是苏城远的电话,她没有保存他的号码,可看到屏幕上的数字时,竟然熟悉的像是早已熟记。   “你怎么了?”苏城远的声音低沉,他听得出她嗓音的异样,哑哑的没有生气,心莫名一揪。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针镇定剂,将钟夜稀紧绷的心慢慢纾解。她动了动嘴,又不得不紧紧咬起下唇,心里的酸涌上鼻子,她真怕自己快要没骨气地落泪。   “夜稀,说话!”苏城远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你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你要去哪?”   灯灭了,他怎么看得见?电话的那头还有雨声,他一定不是在家打来的,“我只是要睡了。”   “夜稀,别挂!”他急得吼出来,“你哭了!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钟夜稀擦了擦脸,他怎么能听得出她在哭,明明没有落泪,一听他的这副语气,泪水突然就落了一脸。   他这样说话会让她胡思乱想,会让她觉得他还在在乎他,会又一次搅乱她的整颗心,他凭什么能这样轻易摆布她的情绪,凭什么!   “我的事与你无关。”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了这一句,却因为他的一声叹息,补救般脱口道:“公寓断电了,我——害怕。”   苏城远忽然如释重负,“可能是跳闸了,电源总控在玄关那边,你推一下那儿的闸门就好了。”   他似乎在跑,一句话说得气喘吁吁,钟夜稀走到门后,静静等着听着,有所期待,又不敢奢望。   “知道了。”   “胆小鬼,我知道你不敢弄。”依旧在喘,还有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话就裂成了好几块,“等——我——我——帮——”   信号断了。   钟夜稀抓着手机,呆呆地看着那串数字消失,紧接着,屏幕上的光也熄灭下去。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他的声音。   “夜稀,开门,开门……”   钟夜稀愣了愣,手缓缓搭在了门把手上。有过一刻的挣扎,她还是拗不过那股声音的坚持,手一按,门开了。   “为什么换了密码?”   苏城远站在门外的路灯下喘气,浑身上下早已是没有一处干的地方。钟夜稀不说话,他的心里虽然不太高兴,还是冲她扯了扯嘴角,走进来将门带上。   “咔哒”一声后,所有的灯都恢复工作,亮堂堂一片刺得钟夜稀睁不开眼睛。   “你快走。”钟夜稀拿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他,一身的雨水滴落在地面,已经汪了一滩水了,“要不你洗个澡再走吧。不,这儿没有男人的衣服,你现在就走。”   苏城远听不进她的拒绝,忍着心中想抱她的冲动,只用手拿开她的手臂,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今晚不走,先去洗澡——以惩罚你把密码给换了。”明明失望,却硬是挤出一个促狭的笑。   钟夜稀立刻没了主意,拉着他湿答答的袖子不许他往卫生间去。   “不行,你快走!我这儿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从哪个温柔乡来,就——唔——”   苏城远蹙了眉头,惩罚般将她拉进了怀里,也不管是不是会弄湿她,双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一个舌吻深入,绵长缱绻,等他将彼此分开时,两个人都已经喘得不行了。   苏城远松了松手,她身上的丝质睡衣已经被他弄得湿透,凹凸有致的身材立刻暴|露在眼底,更关键的是,她竟然没穿内衣!   钟夜稀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样容易被他攻克,此刻的脑子完全混乱。顺着他的眼神一路向下,睡衣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她红了脸,双手挡在胸前,可这个姿势本身就太过暧昧,她的脸更红了起来。   苏城远的吻这次落得又急又狠,仿佛积蓄了好久的力量,要在这一刻爆发。他也顾不得会不会弄痛她,打横抱起她,一路上还不放过她的红唇。   两个人的床上凹的更深,滚在这一片柔软中,彼此用粗重的呼吸作答。苏城远很快地脱去身上的衣服,又将她的睡衣拉上去,一直卡到她的胳膊下,他跨坐在她的身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泛红的肌肤。   强烈的欲望顷刻间喷发,他却不得不忍住这一份难耐的煎熬,俯身继续亲吻她肿起的双唇,双手还不停在她的肌肤上游走,流下一道道炽热的痕迹。   钟夜稀紧咬着牙关,不让他的舌长驱直入,却忍不住那一声声的嘤咛,在他或温柔或粗暴的表现前败下阵来。他的舌头终究缠上了她的舌尖,轻舔慢吸,缱绻缠绵。   他将那一份炽热顶着她的大腿内侧,胸腔剧烈地起伏,迷离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脸,“准备好了?”   钟夜稀不清醒,向上移了移身体,知道他的耐心就快用完。原本只要顺其发展就好,可是脑子不停闪过一个人脸。   浅野直子!   他对她,也曾经这样过吗?暧昧的气氛,绝好的调情,摇晃的灯影,再然后,彼此结合,一同挣扎、喘息、快乐!   她用手狠狠捶了他的前胸,那一股恨深入骨髓,沸腾的血液中,只流淌着恨!恨!恨!   “我不要!”   苏城远看出她眼底情绪的流转,动了动下|身,抵着她的柔软,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眼中的厌恶与愤怒却丝毫不减。   这一刻,他有一种莫大的挫败感。   “为什么?你的身体明明很喜欢。”   她一字一顿,说得斩钉截铁,“无爱不做,滚开!”   苏城远微眯起眼睛,在这种时候喊停,怎么可能?   “明天你爸爸的工厂就能正式开工,”他抿唇一笑,像极了撒旦,“只要你今晚属于我。”   第六章   谁先说爱,谁便是输。   ******   过去的二十七年里,钟夜稀听过很多不堪入耳的侮辱。二十岁那年,因为父母的离异,叛逆到去拍大尺度的写真,被人骂成不要脸的贱货。二十一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在葬礼上被人奚落是命硬的野丫头。二十二岁那年,因为他的离开自甘堕落,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人骂成自私的傻女人。   但没有哪一句,比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一句,更让她有幻灭的绝望。   钟夜稀在他的身下扯了扯嘴角,笑容里露出一排碎玉般的牙齿,她一仰头,又将这些牙齿狠狠陷进了他的胳膊。   苏城远痛得直抽气,全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可他就呆在那儿,一边咬牙,一边任凭她咬。   钟夜稀用尽了力气咬下去,牙齿陷入肌肤,带着摩挲的细微声音,一阵腥味溢满口腔。   如果他知道她受过多少苦,他就会知道这一份痛根本不值一提。   松口的下一刻,她的双腿抵着他的腰身,配合着手臂的用力,将他推在了一边。她拉下身上的睡衣,慌不择路地爬下床,又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苏城远发狠般捶了捶床,手上的伤口留下鲜红的血液,将浅蓝色的床单印出几滴艳丽的花瓣。   ******   各睡一室的两个人,都是一晚无眠。   苏城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了过去,然而睡得极浅,仿佛所有的神经仍旧关注着隔壁的那一位,因而整个脑子晕晕沉沉,反而比睡不着更加难受。   过了不知多久,他慢慢睁开眼,头痛欲裂中,躺在床上醒了一醒。没过多久还是爬了起来。   手机昨晚进了水,还好没坏,尚且打得出电话。第一个电话拨给了庄锡泽,让他赶紧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夜稀,夜稀……”   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公寓中,又返回到他的耳朵里。人不在,但厨房里却有一杯快冷的咖啡,电磁炉上的锅里还熬着粥,已经开始有焦味。   这样的境遇中,让他想起很久前的一幕,他走的那一天,也维持着这样的一种格局。故意或是无意,他不在乎,因为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不只是她一个人有过。   “你在哪儿!”   苏城远打了好几次她的电话才被接通,因而开口的那一刻,急促的语气中还带着一股严厉。   “喂,姓苏的,你这么凶干嘛!”接电话的是赵一燕,“她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别像个女人一样定时查勤行不行?”   苏城远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语气依旧低沉,“她在哪儿?”   “你还知道关心她呀,你管她在哪儿,反正活得好好的就行。你当年走的时候,有给她机会问问你在哪儿吗?禽兽不如的家伙!喂——喂——”   苏城远直接挂了电话,手一扬想把手机砸了,可是心里默数了三二一,又忍了下来。   ******   钟夜稀一早就去NT签约,在自己的工作室中还没坐多一会儿,就被拉到城西的斜拉桥上取景拍照。   刚刚下过雨,气温不高,大桥上还积着水,风从江上刮来,凉意直钻进肌肤。   模特这种职业是不能挑天气的,只要觉得这一天适合,哪怕是冰天雪地也要一往无前。钟夜稀顾不得天冷,穿着NT新一季夏装,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很专业地摆出一个个姿势。身边有很多嫰模,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在一派潇洒自如中,气场强大。   “大家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再开始拍摄。”   在场的一个总监喊了停,钟夜稀朝着一边等候的赵一燕走过去,接过她递来的一杯热咖啡,喝了一口之后,终于觉得身上有了点温度。   “刚刚和谁打电话的?”   “哪有和谁,就是一神经病而已。”赵一燕嘴一扁。   她不想说,钟夜稀也不问,心里稍一揣摩就猜了出来。赵一燕却有意拉开话题,手向后一指,桥的一头聚集着大批的记者,所有的镜头都向这边射来,要不是有工作人员挡着,他们早就一拥而来了。   “夜稀,你现在真是红得可以,不仅常上娱乐头条,连经济版块都登着你们俩的消息。”   赵一燕这话说得有点酸,钟夜稀斜了她一眼,“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靠绯闻来上位,说出去都嫌丢脸,你以为我真的愿意?他做设计师的时候都没被这样关注过,现在不过是个商人——”   赵一燕却摇了摇头,“他现在可是今非昔比,身价挤进全国财富榜前十,身边还有一个日本第一财阀的千金。有钱也就算了,还在时尚圈混过,有一副人神共愤的好皮相。这样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男人,不被人关注才有怪呢!”   “人神共愤……”钟夜稀笑了笑,“你这文化水平怎么一直都上不去?”   赵一燕瞪了眼睛,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将她赶到桥边站着,“你少和我打马虎眼,看看你这两只熊猫眼,涂再多的粉也遮不住,又是一夜无眠吧。你说实话,你和他到底怎么样了?”   钟夜稀瞥了她一眼,“那你先说你为什么帮他的忙,让我去NT找工作。”   “我哪里知道呀,还不都是我家那个死老公,他给我的地址,要我帮你来着。你接都接了,好好干呗,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呀!”   “我倒不是和钱过不去,就是不想受他的恩惠。”钟夜稀吁出一口气,看着桥下静静流淌的江水,心里却烦躁了起来,“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何必还来纠缠不清。爱或者是不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样耗下去,我累。”   赵一燕也不说话,将钟夜稀手上的那杯咖啡接了过来,连个热气也不冒,早就已经冷了。一握她的手,冷得和冰一样,想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穿,她又不肯要。   “我看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男人和女人不同,有什么事都放在自己的心里,要他们说句爱比登天还难。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复杂,不然那些爱情小说该怎么写几十万字。女主角对男主角说我爱你,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也爱你,然后直接亲吻上床,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小说还能有人看吗!”赵一燕看她笑了,又用手戳戳她的额角,“你还好意思说他不干不脆,你自己呢,那么爱他又不敢说。”   钟夜稀急了,掐着赵一燕腮帮子上的肉,直到她哇哇大叫才放了手。   “我才不爱他,我早心有所属了!”   “死丫头,一点不知道轻重!”赵一燕一手揉着红通通的腮帮子,一手狠狠拍了她一下,“还心有所属呢,别告诉我是属给你们家Drew了!”   钟夜稀一挑眉毛,得意洋洋地说着,“就是属给他了。”   “死样子!对了,他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什么时候会回国来,我还没见过他呢。别看你现在这么得意,要不是我,他早就——怎么了?”   ******   钟夜稀冲赵一燕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不远处的记者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辆香槟色宾利开驶过来,门开之后,穿着海军蓝色西服的苏城远从上面走了下来。   钟夜稀眉头一蹙,猛然发现那辆车的车牌号竟然是以211结尾,耳边一团嗡嗡的声音,视线再一次拉近时,苏城远已经快步走到了跟前。   “这么大的风,你就穿这么一点?”苏城远难得地目中无人一次,推开赵一燕,就将钟夜稀的手牵了过来,“手这么冰,你是为钱不要命了?”   钟夜稀忙不迭地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越握越紧,看着那一脸的厉色,心里一寒,放弃了挣扎。   然而苏城远还不满意,又将外套脱了下来,硬是将她裹了个严实。   他的体温还在,透过外套将她的身体包围,但她的语气依旧缓不下来,“苏先生,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就是可以让你不顾自己身体的理由?”他的不依不饶让人畏惧,手上一用力,将她拉着向前走,“跟我回去!”   “苏城远!”   钟夜稀不满地直呼名字,这个男人霸道的可恶,她偏偏最恨这一点。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常常会来探班。一看到她的拍摄环境恶劣,当即就黑脸,那些工作人员碍于他的名气和地位,卖个人情让她走,可背地里却很是不满。久而久之,她就被人称为是女王级的人物,成为圈里人口中事多难伺候的娇小姐。   “我是一个平面模特,你该知道这些是我的本职工作。那儿还有一堆人,也穿得很少,也在受冻,你怎么不分点悲天悯人的心给他们去!”   苏城远停住了脚步,看向她的时候,表情冷酷到比这儿的风还刺骨。   “可他们不是钟夜稀。”他一字一顿,说得理所当然,“跟我走。”   两个人一时胶着,谁也不肯让着谁。赵一燕见了,不得不上前打圆场。   “夜稀,你先走吧,你就这么一塑料体格,随便一吹就能感冒的,还犟个什么劲!”   钟夜稀涨红了脸,连赵一燕也彻底倒戈沦陷,记者们又在四处拍照,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城远,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管得实在太多了吗?你不尊重我的工作没关系,但请你尊重我们这个团队。”一语刚完,钟夜稀就打了个喷嚏,这样一来,苏城远怕是更有话要说了。   “我立刻注资,让你爸爸的工厂开工。”他一脸冷然,不容商榷地吐出一个字,“走!”   这样的交换让钟夜稀心动,可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的NT夏装,又迟疑着,“我还没换衣服。”   苏城远不吱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她一路小跑。钟夜稀无法挣开,扭头冲赵一燕挥了挥手。   可还没走到那辆豪车,记者们就拥了过来,将他们俩团团围住。混乱中,沉稳的苏城远搂上她的腰,将她紧紧锁进了怀里。   “请问你们是否已经复合?”   “浅野小姐对这件事有何反应?”   “钟小姐的签约费是否高达七位数?”   钟夜稀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搂在腰上,却让她蓦的安静下来。他用手挡住她的脸,从容不迫地说着,“无可奉告。”   这样的一个男人,让人不得不屈服于他的羽翼之下。她要奋斗多久,才能和他比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奈臣服。   “上车。”   钟夜稀的手扶在车门上,对面的记者大声问着他们的关系,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城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艳丽倾城,剧毒如鸠。   “不会复合,只是普通朋友。”她顿了顿,又添上两个字,“永远。”   苏城远眸色一紧,冷然中看向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爱一个人,需要一辈子地守护;伤害一个人,一句话就已足够。   第七章   我只是找不到一个放弃你的理由。   话音犹在,散了流年。   ******   “你别再想用我爸爸的事来要胁我第二次。”   苏城远刚刚上车,钟夜稀就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苏城远似是没听见,自言自语般说了起来,“你不知道你有多容易生病,吹风会头疼,晒太阳皮肤会脱皮,晚上睡觉容易落枕……”   钟夜稀不耐烦,“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穿高跟鞋经常扭伤脚,一到春天全身过敏,大伏天还发高烧到40度,天一冷耳朵就长冻疮,每个月的例假痛到死去活来,躺在床上流泪,还可怜巴巴地告诉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我让你别说了”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现在很想和你说话吗!”苏城远瞪着眼睛冲她低吼,怒火冲得整个胸腔都在起伏,又用手狠狠一捶司机的坐椅,严厉的语气即刻充斥在整个车中,“开车!”   钟夜稀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心里一紧,身子不由得向后靠。他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她刚刚的那句话吗?心里酸楚不已,本也不想哭,却在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睛后,泪水顷刻间决堤。   钟夜稀很想问他,既然知道她容易生病,为什么又要突然离开,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难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他是真的受够了,真的厌倦了吗?   可她还是紧紧闭上嘴,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告诉自己,就让一切都这样过去吧。   岁月匆匆,物归寂寥,再执着的往事,也不过秋蓬无根,终要被风连根吹起,飞逝而亡……   *******   在苏城远的身上,钟夜稀总算是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气性能维持多久,两个人坐在车内,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偶尔忍不住发出一两声抽泣,他拿过车里的纸巾扔在她的腿上,随即又恢复到正坐的姿势,俊颜冷然。   刚到楼下,钟夜稀便脱下他的外套,逃也似的下了车。可刚刚到了公寓门外,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妙,门上的密码被他换了一个,试了多少个都不成功。   钟夜稀紧紧咬着下嘴唇,就是今晚露宿街头也不会打电话问他要密码。没了他,她还不是好好过了五年,光靠自己也能行。   钟夜稀打定了主意,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一个木棍,对着门上的锁狠狠敲击着。   这一阵动静立刻惊扰了左邻右舍,有人开了小门,探出来看了会儿。钟夜稀一个冷眼抛过去,又把人吓得缩了回去。   敲了好久,门上的锁还没松动,几个警察就站到了她的身后。   ******   范楚天正画着设计图,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进来还没听几句,他就不耐烦地念叨起来,“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刚刚签约就耍大牌,怕冷怕风还当什么模特?拍摄进度完成了多少?”   电话的那头唯唯诺诺,“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   范楚天呼着气,心里堵得慌,“你们先把其他模特的照片拍好,她的那些留着下次再拍。”   “知道了,范总裁。”   范楚天翻找着通讯录,找到那个钟夜稀之后先劈头盖脸骂一遍才说。这样的后门果真开不得,他现在真有找到苏城远狠狠和他干一架的冲动。   可刚刚翻到她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号码是陌生的,迟疑中还是接通了。   “喂,你好,我是范楚天。”   一句话介绍说得咬牙切齿,电话那头的人愣了片刻,这才开口,“范先生你好,这里是S市公安局,有一位犯罪嫌疑人钟夜稀在我们局里,请问您认识吗?”   范楚天有些意外,“是认识一个叫钟夜稀的坏女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被你们逮捕的那一个。她怎么成犯罪嫌疑人了?”   “是这样的范先生,钟夜稀涉嫌一起入室盗窃案,被我们暂时拘留,她自称是您公司的模特,请您配合工作来局里一趟。”   直到挂了电话,范楚天还没回过神来。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   范楚天一路开快车赶到了公安局,刚刚推门进去,就看到钟夜稀灰头土脸地坐在凳子上,双手还戴着一副亮闪闪的手铐。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请问您就是范楚天范先生?”   “是我。”在这种地方,范楚天仍旧不忘奚落一下钟夜稀,故意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让你不好好拍照,你看看,报应来了吧,都被抓进局子里来了。钟夜稀,你果真不得了啊。”   钟夜稀白了他一眼,扁扁嘴,“我不认识他。”   警察犯了难,向范楚天解释道:“这位小姐的通讯录上只有一个中文人名,就是你范楚天范先生,我们这才把你请来了。”   范楚天吃了瘪,有好心没好报,这个女人还死活装着不认识他了!   “这样的坏女人,少一个好一个。解决她一个,幸福亿万家。警察同志,你们千万别听她的巧舌如簧,直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范楚天!”   钟夜稀瞪着眼睛,无奈地喊住了他,在众人的视线里,她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变了好几次。   可那个范楚天还是一脸欠扁的笑容,甚至装无辜地耸了耸肩。   “警察同志,这个坏女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警察被这两个人弄得一头雾水,“这位小姐刚刚撬别人家的门,被那户人家的邻居发现报了警,我们就请她来局里协助调查。”   “我才没有撬别人家的门,”钟夜稀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那个是我家,我还不能撬自己家的门了?”   “你自己的家你没钥匙,撬什么门呀。赶紧说实话,到了公安局还不老实!”   警察的话立刻严厉了起来,一声呵斥下去,钟夜稀就没了声。   范楚天大概了解是怎么个情况走到她的身边,提起她的两双手看了看,手腕已被手铐弄得红了一圈。他摸了摸,却被她狠狠抽开,手铐上的尖角一划,他的手上立刻多了一道伤口。   “姓范的,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范楚天瞥了她一眼,蹙紧了眉头,从旁边的台子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渗出的血迹,“刚回国就进局子,你钟大小姐能耐不小。既然这样,你自己处理,我走好了。”   钟夜稀不相信这个男人的气量会如此之小,可他果真扭头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范楚天——”钟夜稀的牙关咬得紧紧的。   警察一听这话也没了声,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桌上的杂志还有他的专访,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范楚天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身而来时,已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我可以为她证明,她根本不是什么入室盗窃的嫌疑人,那件房子根本就是她的。”范楚天还是不忘了打趣一下,“她这个人脑子不好使,经常会搭错弦,今天被我骂了几句,砸门玩呢。”   警察见他说得这样义正词严,心里已经信了大半,“范先生的话不可能有假,可法律程序还是要走,我们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放了她。”   范楚天点点头,“我的律师马上就到,你们慢慢聊,我不急。”   钟夜稀皱着眉,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夏装。范楚天看不惯她冻得那个样,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她。   “把手铐打开。”   他的语气转为严肃,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警察果然走了来,将手铐打了开来。   钟夜稀手一伸,看着那把解拷的小钥匙直吐气。刚刚挣扎的太厉害,手腕早就破了一层皮,想到这辈子从没这样丢人过,两只眼睛酸酸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范楚天看她刚刚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此刻又蔫了下去。上前帮她将外套扶了扶,又给她套上袖子。她也不反抗,顺从地坐在那儿,只拿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直到碰到她破皮的手腕时,她这才吃痛地喊了一声。   他拉过那两条胳膊,手腕肿了一圈。然而左手的手腕上还有好多道陈年的细密疤痕,像极了一条条丑陋的虫子。   这些是——   钟夜稀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惊诧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   第二次坐上范楚天的敞篷车,又是因为,他无私地救助了一回钟夜稀。她偷偷瞥着他的脸,如果他不提,她想把那一句“谢谢你”彻底糊弄过去。   “钟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火很红,可是那些只是你靠绯闻得来的,是空的虚的。”范楚天叹一口气,“你难道不想靠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你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模特吗,你难道不想靠自己的实力让我对你这个走后门的大龄女青年刮目相看吗?”   钟夜稀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嫌天冷为什么一开始不提,偏偏要中途停止拍摄,你知道这样会浪费多少人的精力和时间吗?”   钟夜稀又是无奈,“我也不想离开,是苏城远逼我的。”   “就是因为他害怕你会受冻?”范楚天笑得鄙夷,“这个男人平日里衣冠楚楚,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和你一沾上关系,立刻像个女人似的。你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早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他偏偏要处处插一脚。模特这一行本来就累,他要是真的心疼你,何必急匆匆扶你上位?”   钟夜稀听他一句接着一句,怎么也说不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闭着嘴的时候人模人样,张了嘴立刻就成了衣冠禽兽。要不认识你这个人,光光看你的脸,我恐怕真的要被你骗到了。”   “我怎么禽兽了?”范楚天嘴角的弧度不变,“我明明就是禽兽不如——也好过他,大惊小怪,矫情到家。”   钟夜稀红了脸,垂着眼皮,靠在椅背上,“我二十岁的时候得过很严重的忧郁症,家里没有人管我,除了一个他。他现在只是诚实地反应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矫情吗?”   一段话,越说声音越低,到后来,支离破碎到难以辨析。钟夜稀慢慢闭上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只是隐隐想为他辩护几句。   范楚天能猜出个大概,但也只是默然地望了她一眼。苏城远走后,她的忧郁症一定复发过,否则,那些伤口何从得来。   嘴角的笑容凝滞下去,爱一个人爱到这样苦,到底值不值得?   他将车速缓下来,身边的钟夜稀静静睡去,川流不息的路口,只有这样一帧静止的画面,蓦地生出一份落寞的况味。   ******   钟夜稀醒来的时候,车停在楼下,身边的范楚天却没了踪影。她拉开身上的外套,刚想喊,就看到他从远处跑了过来。   “拿回去,记得按时吃药,按时敷药,按时吃饭。”   范楚天将手中的袋子递到了她手中,一盒感冒药,一管红花油,一碗百合粥。   钟夜稀看到他的额角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知道他为了买这些东西,一定走了不少路。她看着他浅笑,却说不出话。   “我这么好看?”范楚天还是将那件外套拿来,披在了她的身上,“放心,我对你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点点兴趣都没有。只是今天的你特别可怜,而我又正好善心大发。”   “你还是别说话的好。”钟夜稀扁扁嘴,煞风景的男人。   范楚天又是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点点她的肩头,手指了指那栋公寓楼。   等到两个人站到了公寓门前,范楚天才如释重负般舒口气,“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总算是到你家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钟夜稀点了点头,却迈不开脚,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   “才不是,”钟夜稀退了好几步,这个男人自恋的可以,“我不知道密码。能不能帮我问问——苏城远?”   范楚天恍然大悟,忙到现在,都忘了她是为什么去警察局的了。因而揉揉头发,却不想这个动作真的很孩子气。   “你很怕他。”   钟夜稀不说话,眼睛盯着他掏出的手机,紧紧抿着一张唇。   范楚天刚刚将电话拨了过去,公寓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了。两个人都是一怔,继而视线全转向那道门后。   苏城远只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从屋子里一步跨了出来,仿佛四周空无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路。却在从两个人中间穿过的同时,似是无意地用力撞上范楚天的肩膀。   钟夜稀鼻息凝神,他的那张脸,分明冷到了极点!   第八章   局内你是看不懂的迷惘,局外有你看不穿的无奈。   ******   苏城远默不作声,将一切情绪的流转隐匿在冷颜之下,反而让钟夜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范楚天刚瞥了一眼满脸苍白的钟夜稀,手机便很快收到了一条短信。   “找个时间聊一聊”,典型的苏城远式句型——不带一丝商量的命令,不容半点拒绝的霸道。   范楚天离开的时候,冲那个呆如木鸡的女人笑了笑,“你死定了。”   钟夜稀回神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进了公寓——无良又不分时候的打击——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死定了?   公寓里没什么改变,坐凹下去的布艺沙发上有一件他落下的外套,想是出去的太急,没来得及穿上。   厨房里多了一个新的电饭煲,上面贴了一张便签纸,又是那四个字:苏门钟氏。   她浅浅一笑,来这儿就是为了送一个新的电饭煲?   流理台上搁着一杯喝残的咖啡,她又愣了愣,如此一来,他该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等了很久,也不过是匆匆一见,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心有不甘,怒而不言。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何必?”   ******   一大早赶去NT,钟夜稀特意裸妆而出,戴着一副厚重的遮阳镜,尽可能低调小心。   刚刚出电梯到了NT十层,她就和圈子里很火的一位平面模特黄冰宜打了个照面。两个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就算是招呼。同行相轻,又同是风口浪尖的两个人,钟夜稀料定了她们之间不会相处得有多好。   黄冰宜刚满二十岁,面容姣好,骨感高挑。前一段时间因为和一位男明星传出绯闻,知名度不断上升,成为NT首席模特的不二人选。只是钟夜稀一来,便彻底打碎了这样的格局。   一个上午都在摄影棚中度过,范楚天只来过一次,语气轻佻地询问她的身体,确认她没感冒之后,转身就和一边的男模特交头接耳。   钟夜稀看着他们亲昵的互动,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拍照的时候好几次不专业地笑了出来。   休息时,钟夜稀去了一趟盥洗室,刚刚将门关上,就听见门外响起的高跟鞋声,紧接着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冰宜,看今天早上的《都市风尚》了没?”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另一个嫩模,因为名字中有一个苹字,大家都管她叫Apple。   “那么八的杂志,我不怎么看关注,怎么了?”   “里面有一篇新来的那个Cici zhong和Percy Su的报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俩的事这两天都被登烂了,大街小巷有几个人不晓得?”   厕所果真是一个公司的八卦聚集地,钟夜稀躲在门后心里一个劲嘀咕着。此刻出去彼此脸上都不好看,她又偏偏很想将这个话题听下去,脚下生根,更加走不开了。   “才没那么简单呢,我听说是Percy Su买通了媒体,不许主流媒体将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刊登出来。可那个Cici zhong 一看就是副小三的嘴脸,大家不过是装糊涂,其实心里都有数!”Apple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这家杂志拍到Percy Su和那个日本金女浅野直子住同一个别墅呢,两个人同进同出,不要太恩爱。”   “那他还出来鬼混,那个浅野小姐知道了也不闹?”   “说是因为太爱他,所以忍下了这口气。男人有钱就变坏,Percy Su又在时尚圈混过,她不习惯能行吗。豪门里的肮脏事,又不是一件两件,她即使管得了这个Cici,还管得了那许多不知名的野女人?”   “他那样一个男人,想和他上床的女人能排满整个NT。”黄冰宜顿了顿,“要不是范总裁不会经营,NT也不会被苏先生收购,没了他这个后台,她能不能签约都成问题。年约又是七位数,普通的平面模特这辈子也别想有这待遇。”   Apple连连反对,“Percy Su有的是钱,捧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总裁真的挺可怜,自己创立的品牌自己做不了主,好好一个董事长愣是被拉下马成了小总裁。我还听说,NT其实是被浅野小姐收购的,但她为了讨Percy Su欢心,转手就将这儿的股份让给了他。”   “这么大手笔,这个女人果真有钱。”   “她爸爸可是日本第一财阀呢,怎么会没钱啊。”Apple叹了一口气,“我这样的人被她打压下来也就算了,冰宜你条件这么好,还被她踩着上不去。夏季主打系列‘爱娃的诱惑’本来是属于你的,现在倒让她抢去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都一样是女人,哪里她那里就比我们的好,特别能将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   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Apple还不过瘾,依旧奚落着,“这种女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什么脸都不要了。大家还说你和她眉宇间特别的像,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像骂人,长成她那副嘴脸,谁还敢出门啊。”   钟夜稀的脸上一时苍白一时通红,转变了好几次。背后说人坏话,向来最为直接,不遮不掩,就是要说到心中平复为止。她却并不在意那些难听的话,心直直坠落下去,只因为那一句“同进同出”,他们之间果真没那么简单。   ******   除了拍摄的时间,钟夜稀一直都呆呆地看着手机,背光暗了下去,她立刻用手点一点屏幕,又暗下去,又点了一点。   直到下班的那一刻,她才猛地醒过来,这样萎靡一整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要她的生活进夹杂那个男人,她就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   刚刚出了NT的大门,钟夜稀便看到路边停的一辆黑色迈巴赫。起初没怎么注意,可走近几步,却猛然发现它车牌的结尾是211。她愣在原地,车窗就降了下来。   “上车。”   苏城远的脸果真出现在车窗之后,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话冰冷地直刺过来,钟夜稀不理会,起脚就往前走。   “上车。”   车一直跟着钟夜稀,不停冲她揿着铃,苏城远的声音比铃还刺耳。   街头出现这样一景,一辆豪车如蜗牛般爬着,一位高挑的美女娉婷在前。   钟夜稀停了脚步,这样一幅场景有够添堵。一转念,门上的密码她还改不过来,要是他不说,她今晚又是被关门外的命。一拉一送,她只好乖乖上了车。   “我刚刚去你公寓拿回了外套。”苏城远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拇指撑着下巴,食指在唇上摩挲,“可里面的钱包不在了。”   钟夜稀刻意贴着门坐,和他隔着很远的距离,“我没拿。”   “真的?”   他抬着眼皮,眼神懒散地射来,这两个字说得漫不经心,认定了她在说谎。   “说是没拿就没拿,鬼才稀罕你的破钱包!”钟夜稀急了,“你以后再敢随便去我家里,我就告你私闯民宅。还有啊,把门上的密码告诉我!”   苏城远微微蹙了眉,“你的坏脾气什么时候能改,还是二十岁?”   “你管我脾气坏不坏,我又不和你住。我就是一暴发户的女儿,成天在镜头前卖笑挣钱,又不是大家闺秀,更不是那种穿着和服上厅堂下厨房的贤妻。我就是一坏脾气了,碍着你什么事?”   苏城远嘴角上扬,斜斜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吃起醋来就会耍无赖,偏偏他就爱逗得她发火,心里才开心。   “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抱怨了这么多。”苏城远伸手去握着她,却被她躲开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保证,那份杂志会在明天出一份增刊,对今天的不实报道做出道歉。”   钟夜稀知道他又用钱去息事宁人,他到底有没有听过欲盖弥彰这个词?   “可照片呢,照片总不会有假吧——成双成对,同进同出,果真恩爱的可以。”   “你到底是在意那份报道,还是在意我?”苏城远依旧笑着,“你吃醋的样子很迷人。”   “呸!”钟夜稀涨红了脸,“我才不会吃醋,你们的事情我通通不想管,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何必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苏城远沉下脸,侧过头看她,明明就是放不下,嘴上还得理不饶人。他按了身边一个按钮,车中就降下来一块屏障,将前后两厢隔了开来。   “你脾气大,不治不行。”   钟夜稀还没听懂这句话,苏城远的身影就压了过来,他大手一拉,将她的身体揉进了胸前。还没等她将那句尖叫呼出,他的吻就将声音堵进了喉咙口。舌头推进而去,轻触着她的齿龈,一道电流传过,两个人都觉得心底麻酥酥的痒着。   苏城远的吻技非常好,轻吸慢允,将她所有的理智一点点抽走。一旦挣扎,他的吻立刻变得激烈霸道,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肚子中一般。节节败退中,他还步步紧逼,将她抱起跨坐在自己身上,一双手撩开她的衬衫,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滑动。   等钟夜稀回过神,他的手已经解开文胸,袭上了她的胸前。一股滚烫的触感袭上,她回神按住那双作乱的手,迷离的眼神中带上一丝厉色。   “你们俩到底有没有住在一起?”   苏城远呼吸急促,喘息一声大过一声,他将她向自己拉近,桎梏中,两具身体贴合的毫无缝隙。他低下头,唇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用力吸了下去。   “疼——疼——”钟夜稀低声呼痛,声音逸出喉咙却变得像是一种呻吟,她不停深呼吸,就快在这一份窒息中死去。   苏城远的吻又轻柔了起来,滑过她的脖子,随着解开的衬衫领口,一路向下蔓延。他提着她的臀,轻轻蹭着彼此的下|身,她的呼吸更重了一分。   “想要吗?”苏城远抬起头望着她,脸色红润,眼神散乱,嘴唇也肿了起来。他很满意这样的一张脸,因而用唇轻轻碰着,语气里满是性感的挑逗,“说你要,快点,我的耐心有限。”   钟夜稀咬着唇,意识不断地涣散,他又用那份炽热不停撩拨着,她的理智不允许,可身体的感受却出卖了自己。   “你先回答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捧着他的头,用仅余的理智不依不饶,“你们不住在一起,只是朋友,对吗?”   苏城远忽然停下看着她,淡淡的一笑,“是住在一起,但什么也没有。别多心。”   钟夜稀的喘息渐渐平复,她想不通,这样的一句话,他却能以如此玩笑的口吻说出来。那副神情,有着漠视的凛然。   “苏城远,你变了。”   苏城远一愣,“谁都会变,难道你没有变?和范楚天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的感受。”   范楚天——钟夜稀笑得无奈,这样的借口找得毫无价值。   “你恨你妈妈爱上我爸爸,抛家弃子嫁进我们钟家。所以五年前,一声不吭地离我而去,这样的报复还不够吗?”她沉色,“现在又来让我步你妈妈的后尘,做你和浅野直子之间的第三者。苏城远,你到底是有多恨我们钟家?”   “我警告你别说这个。”苏城远的欲念顷刻间滑落,将钟夜稀扔去了一边,心头的火苗腾地烧起来。   只要一提起两家的这份恩怨,他绝佳的自制力立刻就会崩塌。   “为什么不能说?你妈妈本来就是小三,害了我们一家不说,还气死了你爸爸。”   “别说了。”他压低了嗓子,语气冷冽到极点。   钟夜稀将搭扣扣上,虚弱地笑着,“她是成功赶走了我妈妈,可她又有什么好下场?你休想让我成为第二个她。”   一口气郁结在心中,压得整个前胸都剧烈起伏,他用双指紧紧扼住钟夜稀的下巴,眼神严厉的恐怖。   “你可以恨我骂我侮辱我,但请你尊重我的父母。”   苏城远猛然松开手,将她推向一边,手使劲敲着按钮,随着屏障的升起,他几乎是吼着说道:“停车!”   司机被这股声音吓得正襟危坐,不敢懈怠,将车立刻开去了一边。   苏城远打开她那一侧的门,意思很明确,她必须马上下车。   钟夜稀巴不得立刻就走,跳下车去,脚刚刚沾地,便踉踉跄跄摔了下来。她刚一屁股坐在地上,车门就被他狠狠带上,黑色的迈巴赫疾驰而去。   身边的路人投来了惊奇的目光,指指点点说不出什么好话。   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睛痛得厉害。   ******   苏城远抽出一支烟,手却颤抖地一直点不着烟。   他用力握拳,将烟揉碎在掌心。有口气堵在心里越发膨胀,却不是因为她的胡言乱语。   一阵难熬的挣扎过后,他低声命令一句,“把车开回去。”   黑色迈巴赫开回来的时候,钟夜稀刚刚挣扎着起来,身子靠在路边的花坛上。苏城远踢踏着皮鞋,居高临下地望向她。   “怎么,是想回来看看我有多丢人?”她轻蔑地斜视。   苏城远眯起眼睛看着她红肿的脚踝,也不问她是否同意,手一拦就将她抱上了车。   带上门前的那一刻,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视线已经不再落在她的身上,“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   钟夜稀看着车门隔断他的脸,将彼此扯开一段触不及的距离,心里莫名地疼着。她一个人独自坐在后座,被司机带回公寓。   那一句话说得轻轻巧巧,吐气间,便将一份执拗释放而出。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他的短信。   “密码520211。我很失望。”   她一怔,转头望了望,他转身而去,熙攘的街头,他的背影格外落寞。   第九章   有时候,转身而去更需要勇气。   ******   苏城远回到别墅,心中的怒意半点未消,关门的那一霎,震得整个房子都在抖动。   佣人正给浅野直子端来水果,两人都被这阵动静吓了一跳。浅野直子刚刚抬头就看见苏城远黑着脸走过来,止不住想笑。   “她又惹你生气了?”浅野直子冲佣人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过来吃点水果,我刚刚亲自出去买的。”   苏城远坐到她的身边,接过她递来的水果,只是抓着叉子,迟迟不动口。   “到底怎么了?”浅野直子推了推他的肩,“看你这眉头拧的。”   “你什么时候搬走?”   苏城远放下叉子,冷冷地瞥着浅野直子的脸。她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变得讪讪的。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那个杂志上的报道不开心,但你想啊,那种小杂志,看得人根本不会多。所以大可放心,报道对你们俩都不会有很大的影响。我只是想不通,这儿明明是高级社区,那些记者是怎么混进来的。”   过了半晌,浅野直子见他仍旧不说话,只能低声问了句,“真的要我走?”   “你该回日本了。”依旧是简单的一句陈述。   浅野直子轻声叹了口气,他从来也不肯多说点什么,字字句句直入主题,不带一丝闲话。因而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撑着双腿站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妨碍到你的。”   “等等。”苏城远喊住了她,“我的钱包你看见没?”   “钱包?”浅野直子眨了眨眼睛,“是不是黑色的那一个?”   “拿给我!”   浅野直子见他那样着急,急忙上楼取了下来。他等不及,起身跑去接了过去。   “你早上落在房里了,阿姨捡到后又送还给我。这样宝贝,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浅野直子苦笑笑,“不就是一张照片么,那时的你们看起来好嫩。”   “谢谢。”   苏城远没理会她的话,打开钱包,钟夜稀的照片还在。这是他仅有的一张合照,离开那天从镜框中取了出来,一直夹在钱包中带在身边。   “我听你助理说,你为了找这钱包忙了一整天。”浅野直子心里不舒服,话音里带着不屑,“原来只是为了一张廉价的照片,丢了就丢了,何苦找来找去?”   苏城远冲她微微一笑,“你对我的一天了如指掌。”   浅野直子一愣,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不再说话。   ******   NT的新品发布会定在五月的第一个周日夜晚,一楼中央的室内喷泉广场被临时改造成T台。NT夏季主打系列“夏娃的诱惑”是整个发布会的焦点,钟夜稀的巨幅海报在室内交错悬挂。   现场吸引了许多媒体记者,很多来逛NT的顾客更是驻足,面朝广场的楼层上站满了凑热闹的人群。   钟夜稀穿着一袭水绿色曳地长裙,配着那头短发,反而别有一番风味。为了不被范楚天的身高压下,她还特地穿上了一双超高跟的鞋子。但挽着他走去签名牌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将脚扭了。   “一个模特连高跟鞋都穿不习惯。”范楚天一边优雅地让媒体拍照,一边凑近钟夜稀,任何时候都不忘记打击她一下,“我本来还指望你上去走两步,省得去请其他模特来救场。现在看来我的顾虑是正确的,要是让你上去,不将NT的脸丢尽才怪呢!”   钟夜稀故意将身体的重量压向他,狠狠瞪了一眼,“有本事咱们俩换鞋子,看你走不走的起来。”   范楚天笑得灿烂,在她耳边低语,外人看起来,这两个人的行为举止是亲昵到了极点。   “走啊,去后面换,顺便衣服也换了,怎么样?”   钟夜稀把脸一红,手环过他的腰,狠狠一掐,看着他想叫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   范楚天拿她没办法,单手搂上她的肩,用力将她遏制住。这样一来,看上去更亲密了。   他眼尖地看到后面走来的两人,冲钟夜稀努努嘴,搂着她向座位席走去,“你的情郎来了。”   钟夜稀又是瞪他,却装作不经意地环顾下四周。   苏城远果真到了,一身灰色西装剪裁合体,脸上维持着亲和的笑容,顾盼间带着自信洒脱。穿白色抹胸短裙的浅野直子挽着他的胳膊,将身子斜倚着他,露着八颗牙齿,笑得格外甜。   自从那次两人分开之后,钟夜稀足足有两周没见过他的人。他既没有来电话,也没有发短信。她每天都会翻翻报纸,一看到他的报道就很快略过去,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翻过来细读。在挣扎与矛盾里,通过报纸,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   范楚天和钟夜稀的位置,与他们俩正好隔了一个T台。钟夜稀一直在和范楚天说话,眼睛却不停瞟向苏城远的方向。   “夜稀,你今天怎么了?”台上有表演,台下有碎语,范楚天嫌耳边吵得厉害,“你看起来很心虚。”   钟夜稀沉了脸,“谁心虚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范楚天看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看到台对面亲密交谈的苏城远和浅野直子,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我有点看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旧情还在,到底是想复燃还是想成灰?”   “他身边不有一个吗,问我这些多没意思。”钟夜稀没了力气,背靠在座椅上看表演,“不想提,别说了。”   “不说就不说。”范楚天只不过正经了一会儿,紧接着就促狭的笑了笑,“夜稀,看着我的眼睛。”   “啊?”钟夜稀不懂他的用意,盯着他的眼睛望过去,“怎么了?”   范楚天的脸越靠越近,鼻息袭来,有一阵温湿拂过,继而就是他身上特殊的香味。他轻启唇齿,声音暧昧,“什么颜色?”   钟夜稀表情古怪,身子拼命向后靠着,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灰绿——唔——”   范楚天竟然欺上她的唇,轻轻触碰中,伸出舌头舔了她的唇。她举起胳膊抡来,他就立刻向后躲过,压低声音道:“别动,他会看见。”   钟夜稀慌了神,有点懂了他的意思。然而视线所及处,苏城远一直与浅野直子窃窃私语,丝毫没将注意力分一点给她。   ******   苏城远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抽烟,每一口都深吸进肺中,再缓缓吐出些许污浊的气体。指间微凉,烟在手指中抖动,几次就快落向地面。   这个女人,总是有办法将他的冷静彻底搅乱。他有一刻的挫败,前进后退,早已不是他能说的算了。   田磊刚刚走进,就看到烟雾缭绕中的苏城远,眉心蹙得紧紧,不像是平时那个含威不露的他。   “怎么了,一个人躲这儿来抽烟?”田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他递来的烟,“钟夜稀这个女人果真是你的克星,轻轻松松就能把你怄得火冒三丈。”   苏城远抬起眼帘,一脸轻蔑的笑,“我什么时候说是她了?我只嫌这里吵,想来透透风而已。”   “你这是什么屁嗜好,透透风来卫生间?”田磊毫不客气地揭开他的伪面,“兄弟面前,你还装个什么劲,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苏城远倒是笑了起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你老婆说话简直一个腔调。”   田磊也笑了出来,“还不都是她带坏的。不过说句良心话,她可是一个好老婆,你想讨还讨不着呢。”   “好老婆。”苏城远点了点头,“管管你老婆,让她别老是去找夜稀,别把她也带坏了。”   不知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却说出了点熟悉的味道。就像她依旧在他身边,他还是拼尽全力要去保护她宠溺她那般,有一份自在温暖的况味。   “你少来,我还怕你那个母老虎把我的小白兔带坏呢!”田磊抖了抖烟上的余烬,冲他一扬头,“你到底想怎样,既然舍不得要回来找她,当初一声不吭地就走做什么?”   苏城远默然不语,甩了手中的烟蒂,又点上了一支。   “我老婆那晚喝得大醉,回去后又哭又闹,说了很多以前的事。”   “提到夜稀了?”苏城远这才问了一句。   “提到了,”田磊似是想说,又犹豫不决,挣扎片刻后才又开了口,“她说你走之后,夜稀的忧郁症复发,三个月后,她割腕自杀,差一点死在家里。”   苏城远的脑子嗡得炸开,耳边的声音听不清楚,呼吸渐紧,一阵窒息的难熬。手中的烟终是掉落在地,将地砖熏黄了一块。   “还说过什么?”   田磊被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其他的就没说了,她太醉了。醒了之后,又死活不肯告诉我,说是夜稀不许她提。城远,你没事吧。”   苏城远猛然回神,扯出一点僵硬的笑,若无其事地挥挥手,“我们出去吧。”   ******   范楚天是本场的压轴秀,中途就离开钟夜稀去了后台。她独自坐着看了半天,实在觉得索然无味。视线瞥向另一边,苏城远不在座位上,浅野直子一个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走秀。   她慢慢起身,尽量将自己隐匿在人潮中。刚刚来卫生间前的水池洗手,苏城远和田磊就走了过来。   苏城远沉着一张苍白的脸,一副谁惹谁找死的样子。田磊倒是和她打了个招呼,他推了推身边的苏城远,他却始终没有反应。   钟夜稀尴尬地笑了一笑,心里总是堵得慌,上次的话是她说过了,却没料想他记恨到现在,连一个招呼都不愿意打。   她开始厌恶起自己,他来招惹,她不停向后躲,他不来了,她反而失魂落魄,想要主动去惹他。   苏城远始终没有关注到她,连呼吸的频率都一如平常。钟夜稀急了,喊了他的名字,就吃亏向他道回歉吧,她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苏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刻意拉开的距离,用一句先生换上漠然的无谓——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输得太过难看。   田磊推了他的前胸,头一个劲朝钟夜稀那边点着“人家叫你呢,赶紧过去和她好好说说,我先走了。”   苏城远只是顿了顿脚步,始终没回过身来。   “我——我——”钟夜稀咬着下唇,难以启齿,见他复又走开,连忙追上去,“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卡在喉咙口,说得小心翼翼。水池外溅到了一些水,她还没走两步,刺溜一声,左脚滑了过去,身体重心不稳,连连退了好几步,最后撞到了一边的水池。   她倒抽了一口气,身上的痛楚来得又急又猛。衣服被水溅到,水绿色的长裙上满是深色的水纹。脚踝有些痛,她提裙看了看,幸好没肿。   狼狈、尴尬、疼痛,这一切都可以忍受,让她不能忍受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头也不回地走开,一声不吭,毅然决然,半点迟虑都没有。   这一刻,钟夜稀才感到那种疼,撕心裂肺。   她一直扶着水池呆呆站在这里,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淤青,她呼着气,用水擦了擦。脚踝依旧别着劲,她转着脚,等这份疼痛减弱,就赶紧离开这儿吧。   然而身后响起了匆匆而来的皮鞋声,她透过镜子去看,却又失望地底下了头——不是他。   那个男人跑得气喘吁吁,看到钟夜稀后,急忙说道:“钟小姐,苏先生要我来接您。”   钟夜稀似是没听清,猛然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男人的脸,心里紧绷的弦突然松了开来,微微笑了笑。   第十章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骗人,而有些人用一辈子去骗一个人。   ******   钟夜稀刚刚走到了NT的门外,一辆香槟色保时捷就开了过去。她心头正有一阵疑虑,上次看到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就冲她开来,门开之后,苏城远的冷颜出现在眼前。   她开始后悔,早知道不该来这儿的。倒像是她舍不得他,拼命要等他一般。   下一刻,钟夜稀就被车上的男人拉进了车里。车中的那道屏障又降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皱的裙摆,感到四周的空气在一点点冷凝紧缩。   苏城远却突然拉过她的手,仔细地看着手腕。   左手手腕上有一道道杂乱的疤痕,细腻如绸的皮肤,被锋利的刀口划过,会有怎样的痛?   钟夜稀看到他眸低的厉色,不断抽着自己的手,却拗不过他的力气。他的手越握越紧,她就快痛得喊出声来。   他却猛然一抽,将她拉进了怀里,唇在耳后厮磨,带着熟悉的热度,“钟夜稀,你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你自己!”   钟夜稀用手推着他,他既然不要她,她就是伤了死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城远放开这一份束缚,却在下一刻捧起她的头,唇齿相靠,缱绻交缠。   这个女人,该拿她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他将怀里的女人松开,手抚上她的脸,滑移间穿过柔软的短发,“我照顾你那么久,你都学不会坚强。”   移吻后的反问让钟夜稀愣了片刻,那双眸色深邃,裂成几点璀璨的光。她动了动嘴,“你原本可以选择一直照顾我。”   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变成一张苍白的纸。   钟夜稀察觉自己说得矫情,连忙又添了几句,“厌了倦了,便可以丢了。没有人会对扔弃的垃圾感到惋惜——特别是你这种有钱人。”   苏城远用手滑过她的脸,她躲闪,他紧逼,最后,他将她压在胸前的一方区域,把她桎梏地无法动弹。   “夜稀……”   他的声音如梦如幻,轻轻在耳边飘过,像是一个魔咒,让她不得不屏息凝神,所有的神经都关注着他一个人。   “你相不相信,当初我的离开,只是因为太过爱你?”   难得的问句,轻声低语中,还带着颤抖的卑微。   这一刻,她真的快要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   苏城远在厨房里煮咖啡,忙碌的背影无害的好看。换了一套衣服的钟夜稀靠在门缘上看他,他一回头,她便立刻将视线瞥向窗外。   “是我太有魅力,才让你移不开视线。”苏城远闻着袋子里的咖啡豆,戏谑的口吻。   钟夜稀在心里兀自后悔,怎么又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还纵容他在家里为所欲为。   “才没有。”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今天的月亮很漂亮。”   “天气预报说过今晚有雨,不可能会有月亮的。” 苏城远冲她淡淡的一笑。   钟夜稀一愣神,像是被识穿了谎言一般,从脖子开始,一阵热度向脸上扬去。   “骗人。”她走过去将窗子打开,脑袋伸出去看了好一会儿,连个星星也没有,只好昧着良心,“反正刚刚有。”   苏城远这次不反驳,一副腻死人的笑容,手拉过钟夜稀,环上她的腰,下颔抵着她的头。   “还痛吗?”   钟夜稀不想承认,但越来越重的呼吸却无法控制,这个该死的男人又一次让她心跳,连话都开始结巴,“脚吗?不——不怎么痛了。”   “我是说心。”   她开始发懵,迟虑中摇了摇头。   “嗯,腿也不痛,心也不痛,那就好。”苏城远像是搂着珍宝一般,将她轻柔地锁在怀里,她纤瘦的身体温温热热,这样抱着很舒服。   “呃——放开我,我饿了。”苏城远听话地松开她,可眼底又是那阵恼人的戏谑,她回过神,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我是肚子饿了,我去做饭。”   真是一个爱乱想的男人。   苏城远看着她匆匆逃走的背影,止不住嘴角的那抹笑意。这样的一幕让他想到了很久前的那些日子,他们也是这样相偎相依,不用去想那许多烦心的事情,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有她,就已足够。   钟夜稀拉开冰箱,却发现里面除了几只鸡蛋和矿泉水外,几乎空空如也。腰间突然被人挽上,将她拉进了那个温暖的胸膛,性感暧昧的声音在耳边徐徐传来,带着吸吐的热度,让她的耳后红了一片。   “怎么办,我也饿了。”他的唇瓣慢慢摩挲开来,落在她冰凉的颈部,又加重语气重复道:“很饿。”   钟夜稀愣在了原地,若不是他用手轻轻抚过她手腕的伤口,她差一点就要沉溺在他的温存中。仅仅凭那一句话,就可以黏上所有的碎片,将过去的岁月串成完满的记忆吗?   她沉着脸色,“不早了,你该走了。”   苏城远猛然一愣神,手渐渐松了开来。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微眯起眸子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们现在去买食材,待会儿回来做饭。”   他忽略她的不快,坚定的语气毫无商榷的余地。将她握成拳的手握紧在掌心,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钟夜稀蹙眉望向他,拽着自己的手不肯动。他一个转身,嘴角带着浅笑,一个轻柔的吻覆在她的眉心。   “乖,不许皱眉,不许发脾气,不许不听话。”十足诱哄的语气。   钟夜稀又有些糊涂了。   ******   钟夜稀站在冷柜前,犹豫着该买哪块刺身。苏城远推着车子站在身后,胡乱地指手画脚。   钟夜稀一挑眉,无奈地叹口气。她认定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否则怎么会坐着他的车来超级市场买东西,还满心愿意为他做一顿晚饭?   “你有完没完,你会做几道菜,你懂吗?”   苏城远手一摊,“你来你来。可你别忘了,我在日本住了五年,就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在日本住了五年,回答得真叫干脆。她要是知道,还会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等了整整三个月吗,还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逃去加拿大吗?   真是可笑。   钟夜稀沉了脸,“我只当你是死了,哪里晓得你是去了日本?”   苏城远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逃走。深邃的眼睛盯着她苍白的脸色,艰难地张口。   “别走。”   钟夜稀停住了脚步,迎上他的目光,“你至少还有一个说话的机会,让我别走。我呢,我对谁说,空气?”   苏城远竟然松开了手,眉头蹙得紧紧,就是不吱声。可当钟夜稀迈出步子的时候,他又一把搂住了她的肩,约束她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别闹了,”她像是个小鹿在怀里乱动,苏城远低沉着嗓音,“买好东西,我们就回家。”   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依旧不带有丝毫商量的语气。钟夜稀又一次默然下来,他总能这样,轻轻巧巧就将她收服,而她提不起一点反抗的能力。   “我累了,走不动。”钟夜稀毫无力气地丢出一句话。   苏城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在向我撒娇?”   “才没——啊!”   钟夜稀又没来得及说完话,苏城远就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下一刻,将她整个人放在了车子里。   “喂,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我进来做什么!快抱我出来!”   苏城远不理会她的叫嚷,揶揄地笑着,“可你比小孩子还娇气。我才不抱,有本事你自己出来!”   钟夜稀冷哼一声,作势就要站起来,双手刚一搭车壁,苏城远却突然加快了速度,她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嘴里还依依呀呀地叫唤着。   “苏——苏——城远,你停下!”   超级市场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画面,一个已到而立的男人推着一个瘦高个的女人在货架前飞奔,笑声吵闹声不断响起,面对众人的侧目,还是一脸无谓的表情。   付账的时候,苏城远才将钟夜稀抱了出来,用手理着她凌乱的长卷发。出来的时候,为了不被记者发现,钟夜稀戴了长款假发,苏城远则换了一套休闲服。   长发的钟夜稀很漂亮,长长的刘海托着小脸,显得眼睛更大更媚,只是下巴太过尖俏,添了一分严厉。   “喂,付账了,还看。”   钟夜稀用手挡住整张脸,只开了指缝露出一双眼睛。他还是没饶过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们小两口结婚几年了,这么恩爱。”后面的一位大妈笑着问这两人。   钟夜稀连忙挥手,却被苏城远搂住了肩膀,他的手向下一落,紧紧握住了她作乱的手臂。   苏城远冲她微微一瞪眼,却有着无比的宠溺,“别闹了。”转向那位大妈的时候,语调无比自信,“她二十岁就做我太太了,现在都二十七了。”   “那都已经过了七年了,能这么恩爱真是不容易。有孩子了吗?”   钟夜稀见他满口胡话,用鞋跟踩了他一脚,他呼痛的同时,却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有了,刚刚怀孕两个月,您看看,现在脾气大的很呢!”   大妈哈哈一笑,“我怀孕的时候脾气也大,男人让一让就好了。两个月的时候可容易掉,你要看牢了。”   苏城远连忙点点头,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听见了,这个时候孩子容易掉,你少发发脾气,别闹了。”   钟夜稀忽然就不挣扎了,拿着购物袋安安静静地装东西。   苏城远狐疑地看过去,却意外发现她的眼睛红了一圈,紧接着,豆大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   从超级市场回来之后,钟夜稀一直冷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苏城远也默然不语,她的脾气他很了解,若是一味的逼问,她只会越加不耐烦。   简简单单的一餐饭,苏城远吃得格外香。虽然对面的那个女人不听话,但他还是找回了久违的放松。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爱人——虽然她的心里还存着对他的恨。   吃完饭,苏城远去厨房洗碗。她喜欢做饭,却不喜欢收拾,流理台上尚且堆着昨天留下的碗筷,他一起揽了过来。   忙碌了好一阵子,碗筷总算是入了柜子。他又煮上咖啡,可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进房间找她时,却发现她蜷曲着身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的嘴角不自禁地添上一抹笑意,将这个窝在床沿的小女人往床中央搬了搬。手撑着头,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静静睡去的样子。   “夜稀,起来洗澡再睡。”在她的脸上留下浅浅的一吻,她的长睫毛微微抖动两下,呢喃着什么,“不洗就睡?”   钟夜稀点点头,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咕咕哝哝了半天。   苏城远刮了下她的鼻子,帮她将外套脱下来,换上一件丝质睡衣。看着她姣好的身体,他舔舔干涩的嘴唇,下|身传来一阵异样的热度。但她睡得很熟,他不忍打扰,压住那股冲动,将被褥放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钟夜稀翻了个身,被子里传来一股温热的源头,一双手伸来,她顺着那阵力道,钻进了那个温暖的地方。   苏城远关了灯,在黑暗中用手划过她的脸,那股熟悉的感觉让人心安。一片寂静中,她轻微的鼻息,伴随着他的心跳,一声一声传入耳畔。又拿过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耳朵。   迷离的夜晚,一份温馨的归属,他丢失了很久的熟悉。   “夜稀……”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拿脸蹭了蹭他的前胸,唔了一声,“夜稀,我爱你。”   第十一章   我知道你恨我,但请留在我的身边,作为补偿,我会更爱你。   ******   钟夜稀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太阳斜斜地射在床上,落下一处斑驳的光影。   她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九点了,闹钟、铃声都被人关了,不用说,一定是苏城远干的好事。她揉揉头发,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她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趿着一双拖鞋往外走,一阵香味传入鼻腔,厨房里有一阵动静,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她将头探进厨房望了望,苏城远正系着围裙忙得不可开交。   苏城远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是钟夜稀起床了,刚一转身,就看到她睡眼惺忪的脸。像个小贼一样只将脑袋伸出门缘,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是不可思议。   他笑得灿烂,这个女人还像以前一样调皮,他心里痒痒的,冲她走了几步,很想将她抱进怀里狠狠蹂躏。她却触电般把头伸回去,然后就听到踏踏踏的声音,紧接着,卫生间的门被狠狠带上了。   钟夜稀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了半天,出来的时候,苏城远摆了一桌子的菜在等她。与其说丰盛,也不过就那么老三样,肉沫蒸蛋、香辣海藻、奶香土司、蓝莓泡芙,牛奶旁配着糠片,主打自然是熬得乳白的粥。中西合璧的一顿早饭,虽然丰盛,吃多了就嫌腻。   “又做这么多,每次都把我当成猪,我只要喝粥就行。”钟夜稀抱怨着,四处一望,“咖啡煮好了吗?”   苏城远用刀切着土司,涂了她喜欢的千岛酱,放在她的盘子中,“不吃饱不许喝咖啡。”   钟夜稀瞥了他一眼,心里还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那一个“又”字早已隔了五年。这样一想,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寂寥,懒怠着不想动。   “怎么不吃,还要我来喂?”苏城远果真坐过来,舀了一勺子粥,她拼命摇头,自己端碗喝了起来,“嗯,这还差不多。”   钟夜稀沉着脸,拿眼角望向他,“你一个晚上不回去,浅野小姐不会说你?”   这话说得极酸,苏城远浅笑着,心里想着要是赞同了,她会不会再次发毛,将碗一摔,气得又不理他。   “不会。”他还是不敢冒险,“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是她在中国没什么朋友,我就答应她爸爸暂时照顾她一段时间。”   “真的?”钟夜稀心里好受了一点,却还是嘴硬,“你解释个什么劲,你的事,我根本不关心。”   苏城远被她噎得只能笑,将筷子一放,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回一句什么。   钟夜稀却忽然急得什么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我要去上班了,这都几点了!都是你的错,干嘛关我的闹钟!”   苏城远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过来,“别急,我给你请假了。”   钟夜稀拗不过他的力气,脚下一转,竟然跌坐在他的腿上。他似乎很满意,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吻若有似无地轻落着。她屏住呼吸,心开始狂跳。   “你凭什么帮我请假,我——我要去上班。让他们晓得了还得了,我又成了傍大款的坏女人了。”   “嗯,是我傍你了。”苏城远的呼吸开始加重,手在她的胸前来回游走,话碎在嘴里,变成模糊的呢喃,“坏女人……”   钟夜稀推着他的手,“谁是坏女人,反而是你,和条发情的狗一样。”大概觉得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她尴尬地干笑几声,“我们正经说话不好吗,我问你,NT真的被你收购了?又或者,是被浅野直子收购了,又送给了你。”   苏城远蹙着眉,被她刚刚那句话弄得不舒服,手上的力度加重了许多,惩罚般在她颈边狠狠吻下去。   “别——别这样,很疼。”钟夜稀双臂被他夹在腋下,挣扎不开来,“我还要拍照呢,上次就被人看见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过了片刻,苏城远才停了下来,她的脖子上一口鲜红的印记,艳丽得灼人眼。他满意地笑了笑,“我就爱看你生气,你越生气,我越喜欢。”   “神经病。”   苏城远也不理会,已经将她的睡衣拉下了一边,胸前雪白的袒露了一块,她虽然急,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她涨红的脸,他更得意了。   “我遇见别人就是正常人,遇见你就开始发情。”他刻意压低声音,满是暧昧的气味,“你该高兴你有这样的魅力。”   钟夜稀咬着下唇,她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咦,”她突然尖声喊了起来,“有人在敲门,你听!”   苏城远果然将手松了松,正要听着,钟夜稀就猛然向后一靠,用后背撞了他的脑袋,自己则迅速站起来,往卧室奔去。   “砰!”   苏城远揉着被她打疼的脸,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这个女人,孩子气。   ******   苏城远又在厨房忙碌开,锅碗瓢盆都要洗,中午的菜还堆在一边没处理。他正忙个不停,钟夜稀的身影又钻了进来,倒了一杯咖啡就想逃。   苏城远把她捉住了,圈在怀里,“白吃白喝,你这是什么行为?”他自问自答,“猪的行为!赶紧给我洗菜去,谁让你起晚了,马上都可以吃午饭了。”   钟夜稀似是不相信,“中午也在这儿吃,你不要回家啦?”   “这儿就是我的家。”   “胡说,这儿是我家,我租的房子,我买的家具!”她一瞪眼,“我和你不熟!”   “不熟?”他反问一句,“那我们在干嘛!”   “什么也没干!”钟夜稀推着他,可铜墙铁壁似的,怎么都推不开,“臭流氓!”   “这间公寓我早就买了,你说这是谁的家?”苏城远得意地笑着,“女色狼。”   钟夜稀更加惊讶了,“这房子你买了?”   “嗯,很早前就买了。”苏城远轻轻印着她的唇,不动,只是用唇贴着,“我想等一个人回来。”   钟夜稀轻声叹了口气,他似是听见了,迟虑中松了手,将她从桎梏中放开。   她浅浅一笑,说了句,“我去洗菜。”   苏城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的情绪才会在顷刻间转变,看着她低头而去的那一幕,紧蹙了眉心。   ******   七年前,他们的见面亦是因为一场婚宴,主角是:他的妈妈,她的爸爸。   她最后一个到场,不理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抱着一瓶酒坐在宴会厅外,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哭着喝酒。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穿着碎花连衣裙,一头柔软的直发,年轻漂亮,像是一朵即将盛开的玫瑰,鲜艳欲滴。她如同一个谜团,不闹不吵,即使一张脸哭的破碎,却依旧选择一个人慢慢吞下那些痛。   他经常去钟家看妈妈,偶尔也会遇见她,她的脾气很不好,看到他更是容易发怒。他路过她的房间,叮叮当当都是砸东西的声音。后来他知道,她有很严重的忧郁症,情绪经常不受理智的控制。   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他们的见面次数更加频繁,她在镜头前表现得宛如女神,镜头之后就萎靡地像是变蔫的花朵。他无意识地接近,她排斥地很厉害。她总是对他说,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的情绪到达崩溃的临界点,工作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她在哭,一个姿势摆不好,一个眼神不到位,她立刻就会大哭。   有一次,苏城远实在忍受不了,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她打他,他也不松手。后来她说,她就是从那时爱上他的,那个拥抱,让她安心。   钟夜稀的情绪得不到释放,砸东西、哭闹,都不足以安抚她。在一夜夜的失眠后,她随意找了一位摄影师,要拍一组裸|照。可是她临时退却,手拽着一块布遮着身体。   那个摄影师来火,上去拉扯着,骂她是不要脸的贱货,甚至想要侵犯她。就在她支持不住,摔倒在地的时候,苏城远冲了出来,将那个摄影师狠狠打了一顿。   他握着她的肩,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好,“夜稀,你——你别怕!有我在。”   钟夜稀没有看他,低着头,无声地流泪。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将她搂在怀里,还是害怕她会突然离开不见。   “我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与你无关。”她沉声,拼命挣扎着,“我不要你们姓苏的人来同情,我的事,与你无关!”   “钟夜稀,你以为我想来管你吗,你知不知道,我只是找不到一个放弃你的理由!”   他的吻落了下来,贴在她冰冷的唇上,霸道又轻柔的占有着,吸允深入,直到她的反抗幻化成细微破碎的呻吟。   一个低头,一点泪流,让他的心瞬间老了许多年。他默默地想,这辈子就她了,给她快乐,给她幸福。   ******   “夜稀,”他的手环上了她的腰,轻轻抚摸着,“昨晚为什么哭?”   钟夜稀没说话,手上仍旧忙碌着,全身的细胞却都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湿热的气体吹吐在她的耳后,还有一阵他独有的气息,幽幽地传入鼻腔。   “夜稀,说话。”   他的唇轻轻贴在了她的脖颈上,一片绵密的吻蔓延开来,每一下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钟夜稀的身体被紧紧贴向他,毫无缝隙中,感到他下|身窜上的一阵热度,抵着她,让她的呼吸也变得微喘。   这就不得不说一句话了,“苏先生,别这样。”   “苏先生,”苏城远笑了起来,“怎么又这样阴阳怪气了,你越这样喊我,我越是要这样。”   她丢了手中的菜,向前走了几步,却被水池抵住了去路。   “放开我!”钟夜稀蹙着眉用手肘狠狠击了他一下。   他不许她转过身,微喘中带着诱惑的语调,“夜稀……能不能原谅我?”   钟夜稀装作听不懂,“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   苏城远双手一用力,将她又贴近了一分,吸允着她的耳垂,厉声道:“谁和你是朋友!”   苏城远惩罚般吻了过来,将她的声音堵在口中,变成了细碎的低吟。他不断喘着粗气,双手托起她的臀,将她抱上了流理台。   “别——别——”钟夜稀呼吸不上来,按住他作乱的双手,“苏城远,你还嫌我不够恨你?”   苏城远的吻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扶着她的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里的光早就熄了下去,空洞洞一片,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空气一点点冷凝下去,所有的暧昧气息都消散而去,钟夜稀的手心变得湿腻腻,他不动,她也便不动。   一片胶着中,门铃声响了起来,钟夜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推开他,从流理台上跳了下来。   她不习惯开门前先望人,却在开门看见来人的那一霎惊讶到杵在了原地。浑身像是在风口中站立,肌肉渐渐变得坚硬。   她一个回神,将门狠狠带了起来。   “是谁?”苏城远赶了过来,指着门问询。   钟夜稀猛然转过身来,敷衍上笑容,“敲错门的,没有谁。”   手心尽是湿黏的汗水,这一场戏,不知他相不相信。   第十二章   仅有的一点联系,属于他的难忘记忆。   ******   “Jane,你辛苦了。”   钟夜稀和曾经的经纪人简洁一同在百货公司里逛着,手里抱着一个戴口罩的男孩子,整张脸就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眨啊眨,胖胖的小手绕着钟夜稀戴的假发。   “Auntie,你的头发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长了?”   简洁没好气的白了钟夜稀一眼,轻轻拍着Drew的胖手说:“你auntie她不乖,所以上帝老公公罚她的头发不停长不停长,天天都要用一整瓶shampoo才能洗干净!”又伸出食指狠狠给了钟夜稀一个爆栗子吃,“我和Drew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好容易到家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偏偏还不让我们进门!”   Drew撅着嘴,很惊讶地看着钟夜稀。她嘻嘻一笑,在他的胖脸上亲了一口,“Mummy骗你的,这个是假发知道吗?幸好Jane你机灵,带着Drew跑了,不然又有话要啰嗦了。”   简洁叹口气,“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在你公寓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   “我听了,我也没招他惹他,可他总是不放过我。”钟夜稀说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开来,“我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他比以前还让我看不穿。”   简洁撇撇嘴不相信,“我看是他安排好了一个圈套,要骗你回国,你这个傻女人果真闭着眼睛乐呵呵往里跳。”   钟夜稀蹙了眉,“我回国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依靠他来帮爸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Drew。温尼伯那么冷,他身体又不好,医生都说该带他去个暖和点的地方——”   “S市就是你所说的暖和的地方?夏很热冬很冷,我看Drew更不容易适应。”简洁不想听她的一大堆借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看你就是对他余情未了,他那样伤你,你都死不了那条心,这个男人的魅力怎么就有这么大?我在飞机上看到他的报道,他这几年身边还有个日本女人,你和他在一起,总有一天要被人说成是第三者,你可要想清楚了。”   钟夜稀被她呛得无话可说,低头看到Drew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听她们说话,连忙将他的头埋进怀里,逗他笑道:“Drew是坏蛋,偷听大人讲话,耳朵里要长气球咯!”   Drew咯咯笑着,一扭头,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她,“为什么是长气球呢?”   “长了气球把Drew带走,这样你就听不见啊!”   钟夜稀和简洁进了一家店,帮Drew挑些衣服,看看这个也合适,那个也合身,店员开了好几张账单才写完。简洁有意将Drew留在店里,和钟夜稀两个人去付账,顺便说些体己话。   “本来说我和Drew去你公寓住着,可他会是去不方便,我们俩就先去住宾馆了。”   钟夜稀不同意,“Drew他一定不肯离开我,我也不想和他又一次分开。不然我们先一起住宾馆,等我找到好的公寓,我们再搬进去。”   简洁没有反对,可是一想到苏城远这个人,就觉得头疼,“你准备怎么掩饰掉Drew的身份,既然把他带回来了,想要瞒住苏城远是不可能的。”   钟夜稀也知道这件事的棘手,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我现在签了年约,有三百万的低金,我准备取一部分出来去给Drew做整形手术,总让他带着口罩也不是个办法。”   “你是有多红才能签下三百万啊?”简洁吃了一惊,随后又点了点头,“一定是他来埋单,他出的钱依旧用到他身上,你也没占他的便宜。”   两个人付完帐再回到那个店铺时,却发现Drew没有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等,问店员,店员只顾着忙,谁也不知道。   钟夜稀急得差点和他们吵起来,简洁还算镇静,拉着她说了句,“我们分头找,找到了就打对方的手机!”   钟夜稀答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大声喊着Drew。   ******   浅野直子拉着苏城远在童装部转悠,指着一件小衣服,兴高采烈地和他说着话。   “这件衣服好可爱吧,这个圆领不叫圆领叫和尚领。”   苏城远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被她拖来拖去,早就累得不行了,敷衍着嗯两声。   浅野直子将挽着他的胳膊收紧了些,不高兴地撇撇嘴,“你这个人好讨厌,昨天一个晚上没回来,好容易下午看到你,你都不愿意和我逛逛街!”   苏城远无奈地笑了笑,“直子,你别闹了,我累了,我去那边坐着,你慢慢挑好不好?”   “不行,你不许走!”浅野直子不放手,将他又拉回来,“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这儿买东西?”   一个店员走了过来,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很客气地问道:“这些衣服都是新款,先生太太想要买给多大的孩子穿?”   浅野直子扑哧一笑,望了望一边兀自尴尬的苏城远,“孩子还没生呢,是想买了准备着。”   “哦,那先生太太可以来看看这边的衣服,纯棉质地,做工考究,很适合给刚刚出生的宝宝穿。”   苏城远连忙挥手解释道:“她开玩笑的,我们不需要买那些。”   浅野直子拽着他不肯走,“我要买呢,真的要买!”   这个女人真是胡闹!苏城远讪讪地笑着,正要说话,腿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抱得紧紧的,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个胖胖的孩子。   “咦……”浅野直子蹲下了身子,用手摸着孩子的脑袋,他眯着一双大眼睛笑得开心,“好漂亮的小宝宝,怎么只有一个人,你妈妈呢?”   苏城远解开他的手,也蹲下身子。那个小男孩猛然扑向了他的怀里,一边用脸蹭着他的前胸,一边轻声呢喃着什么。   苏城远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幕很是熟悉,这个孩子小小的身躯,柔软的像是棉花团,有过一个闪念,他想将这个孩子紧紧揽在怀里。   “你在说些什么?”苏城远拉着他的小胳膊,放轻了声音。   “Daddy,daddy……”   “这个宝宝喊你爸爸呢,”浅野直子笑了起来,“让你不要在外面瞎搞,这倒好,不知从哪儿钻出这么个儿子来了,你别说这眼睛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苏城远瞥她一眼,本不打算理会她的取笑,但这孩子的眼睛确实和他很像,不仅仅是眼睛,还有眉毛、额头,甚至连头发都是一样的柔软,带着天生的一点卷度。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依旧眯着眼睛笑,一双小胖手扯着苏城远的袖口。   “他会不会听不懂中文?”浅野直子也只是猜测,“What’s your name,baby?And where is your mummy?”   “我听得懂中文,我叫Drew。” Drew扑闪着大眼睛,挺起胸膛回答着,可眼睛始终盯着苏城远,“auntie说我daddy是个又高又帅的好人,你是我daddy吗?”   浅野直子咯咯笑着,“他是的哦,他是这里最高最帅的男人了。”   苏城远的脸色却迅速沉了下去,Drew,Drew baby——钟夜稀手机里的那个人名——   他的眸色一紧,双手就紧紧抓住了Drew的胳膊,语气急促地问道:“你mummy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钟夜稀!”   浅野直子吃了一惊,看了看那个孩子,又看了看苏城远,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就因为他们俩酷似的面容?   Drew扭着身子,胳膊被他桎梏得越来越疼,眼睛早就红了一圈。   “别这样,孩子疼了。”浅野直子将Drew拉过来,用手点着他的脸,哄他笑。   孩子带着一个画有海绵宝宝的口罩,好奇心驱使之下,让她想要揭开了那层布,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浅野直子被吓得猛然一推Drew,苏城远手一拦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Drew的上嘴唇有一道伤口,虽然经过缝合,仍旧留下了难看的创面,应该是得过唇腭裂。如果没有这道瑕疵,这个孩子漂亮的像是个天使。   Drew看着面前这两个大人的反应,虽然年纪小,还是似乎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他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咧嘴大声哭起来。   苏城远拿他没办法,将他一把搂在了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咬着下唇,心隐隐痛了起来。   ******   “Drew,Drew……”   一听钟夜稀的声音,Drew立刻擦着泪水,大声喊她的名字。   “Drew!”钟夜稀赶了过来,顿时惊在了原地,Drew被苏城远抱在了怀里,浅野直子一脸苍白的站在一边。   Drew扭头看她的时候,脸上的口罩已经被拉开了,她的心被狠狠刺了一刀。   “钟夜稀,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苏城远的表情冷冽到极点,钟夜稀愣了一下,随即将Drew从他的怀里拉了出来,抱在胸前,将他的口罩拉了上去。   “Muffin,don’t cry!”钟夜稀将Drew紧紧贴进怀里,转身就要走。冤家路窄,她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被发现。   无奈苏城远挡住了她的去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Drew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钟夜稀听到他哭,心一抽抽的疼,苏城远又紧紧相逼,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泪却含在眼里打滚。   简洁及时出现,Drew正趴在钟夜稀的肩头大哭,苏城远还站在一边冷酷之极地盯着。心中涌上一阵怒火,她叉着腰大步跨了上来。   “Mummy,”Drew向简洁拍了拍手,“mummy抱抱……”   苏城远见这个孩子喊简洁是妈妈,由愤怒转为失望,最后变成巨大的疑问,他拉着失魂落魄的钟夜稀刨根问底,“这个孩子是谁!”   “姓苏的,拜托你别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夜稀好不好!”简洁一手打开了他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他,“Drew是我的孩子,和你和她都没有丝毫的关系!”   苏城远转眼望着简洁,“我在和她说话,请你闭嘴。”   “苏城远,别给你脸不要脸,你凭什么挺直腰杆这样对我们说话,你现在充什么男人啊,要真是个男人,五年前就不会一声不吭死去日本,把夜稀一个人丢这儿!”   “Jane……”钟夜稀却突然开了口,把孩子接给简洁之后,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劝着简洁,“你先走,和这个男人多说无益!”   “钟夜稀,”苏城远抓着她的手腕,将她贴向了自己的胸前,“我要你说实话。”   钟夜稀挣脱不开他,毫不示弱地回瞪着,“我也希望Drew是你的儿子,你们确实很像。”她突然笑起来,“你走的前一个晚上,我说第二天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记得吗?”   苏城远沉思片刻,低声问了一句,“你那时怀孕了?”   钟夜稀点了点头,“是,我怀孕了。”她走近了一步,紧紧盯着苏城远的眼睛,“记得我手腕上的伤口吗,我自己割的,割了很多很多刀,一点都不痛。”   她奇异的笑,奇异的话,哀默中滴着残酷的血。苏城远浑身都在颤抖,手像是被电触了一下,猛然松开了桎梏。   “那时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最终还是变成一滩血水流了出来。我活了,他却死了。”她又是一笑,泪水挂线般落在了脸上,“那一刻,我痛得快要死去,甚至比死还要痛苦。你猜,他要是能活到现在,会不会比Drew更像你?”   苏城远没有吱声,看着她们渐渐消失在眼前,耳边还重放着她的那句话,循环往复,嗡嗡吵个不停。   她的棱角是保护脆弱的面具,那种空乏的坚强顷刻间就会垮塌。他曾经承诺给她一个坚实的臂膀,抽身而去的那一刻,却丝毫没有顾及她是否真的能够承受。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那人生是否会踏上另一条道路?   第十三章   孩子是生命的延续,也是希望的开始。   ******   Drew睡在床上,钟夜稀在一边拍着他,哄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止住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可一双大眼睛早就肿了,看着让人心疼。   “Drew,咱们睡觉觉好不好?”   Drew摇了摇头,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哽咽,“Auntie,那个人是我daddy吗?”   钟夜稀蹙了蹙眉,又怕孩子看出来,连忙挤上了笑容,“不是,他怎么会是Drew的daddy,他是一个大坏蛋,可Drew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Drew这才笑了起来,晃着她的手问着,“Auntie,你再给我讲讲爸爸。”   “好,Drew的爸爸是一个又高又帅的好人,他最爱的就是Drew。可是爸爸很忙,天天都做空中飞人,等有一天忙完了,他就会带着好多好多礼物回来见Drew。”   Drew笑得开心,小脚将被子踹了开来,“那么daddy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就快了,他也很想Drew,所以急着要回来。”钟夜稀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拉上被子,转身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份信,“你看,daddy又给Drew写信了,auntie给你念念好吗?”   Drew拿过那封信,放在手上不停摩挲着,却又摇摇头,“Drew今天不想听,明天auntie再念好不好?”   钟夜稀觉得奇怪,平时一收到信,他总是高兴地缠着她读,今天怎么懒懒的,一点儿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Drew不舒服吗?”   Drew摇摇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将她拉过来,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着话,“Auntie,我早就知道那个人不是daddy,他和Drew不一样,他的嘴上没有缝。你们和Drew都不一样,但daddy一定一样。”   钟夜稀愣了愣,将Drew紧紧抱进了怀里,“Drew真聪明,Drew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朋友。”   Drew用胖手勒着钟夜稀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的啪啪响,“Auntie骗人,他们都把Drew当成小怪兽,可只要auntie喜欢Drew就好了。”   钟夜稀觉得脖子后面湿漉漉的一片,这个孩子很敏感,但又懂事地让人心酸。   “Auntie唱歌给Drew听。”   “嗯,还是那首歌好不好?”   Drew放开手,靠在她的怀里,小脑袋微微点了点,随即用脸轻轻蹭着她。   钟夜稀用手摸着他的脸,轻声唱着,“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how can we say forever.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月色被无限制的拉长,贴在窗外,照进无数人的梦中。   她看着睡去的Drew,手还轻轻拍着他的前胸。有的时候,她会觉得疑惑,是她救了这个孩子,还是这个孩子救了她。   ******   苏城远一直坐在钟夜稀公寓的床上等她,从日暮西山等到黑夜笼罩。他也知道她不会回来,但就是存着一丝侥幸,想要听到门开阖的声响。   他不知道她在这儿等他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颗渐渐沉寂下去的心。   那个孩子让人难以心安,那种受伤的眼神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她说那不是他的儿子,但他始终不想相信。   孩子,她,哪个都不能少,他都要一一带走。   “夜稀,我在你的公寓,我很想见你。”   这一通留言他已经发了很多次,可她的电话依旧是关机——即使是开机,她也一定不想回来。   浅野直子的电话拨了进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城远,不回来了吗?”   苏城远默然了一会儿,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喊出,实在太过陌生,“嗯,你先睡。”   “哎,别挂。”电话那头顿了顿,她叹了口气,“回来吧,我身体不好。我——我怀孕了。”   ******   钟夜稀一大早就去NT找范楚天,他捧着一束香槟玫瑰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就和她撞了个满怀。   “范楚天,我有事找你!”   秘书又一次没拦得住这个女人,她退到一边倒抽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竟然直呼总裁的名字,果真不是一般的泼。   范楚天拿眸子打量了她一下,“我欠你钱了,这么大的火气?”   一语刚完,范楚天就想走,钟夜稀张开双臂,挡在他的前面,偏偏不让他离开。   “我真的有事要找你,十万火急!”   范楚天叹了口气,只要这个女人在一天,他永远都别想安生。   “我现在也有事要做,十万火急!”   钟夜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玫瑰,得理不饶人地缠着他,“我要说的是正事,你却拿玫瑰出去哄佳人,算什么十万火急啊!”   范楚天要去抢那束花,钟夜稀却逃来逃去不还,灰绿色的眸子立刻浮上一层怒意,他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咬着牙关说道:“我没空和你耍嘴皮子,有事你就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钟夜稀也想快点说了了事,可看了看他身边的秘书,话刚到嘴边就被她咽了下去。   “能不能让你那个催命秘书先下去?”   范楚天像是没了耐心,抓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拽携她一同离开。   ******   钟夜稀被范楚天狠狠甩在了车上,刚跳起来要说话,就被他按了下去,系上安全带后,车疾驰离开。   “喂,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范楚天翻了个白眼,拼命按着车喇叭,侧头冲她吼了一句,“闭嘴!”   钟夜稀偏偏不闭嘴,“你给我开一张三十万的支票,我今天就要,一刻都等不了!”   范楚天气得就差没把她踹下车,“问别人要钱还是这破态度,小姐你到底有没有涵养啊!”   “你急什么急,我要的是我的工资,又没要你的钱!我该得的东西我取回来,是天底下最有涵养的事!”   范楚天气急反笑,“我现在很忙,等我忙完了再说。”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范楚天手一伸,紧紧捂住她的嘴,“如果不想车毁人亡,现在就闭上你的那张嘴!”   钟夜稀瞪着眼睛,嘴里的话全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声响。   钟夜稀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将她带到了城市墓地。她转头见他一脸肃穆的样子,便不再做声。   他沿着那些墓道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看着,在墓地中央终于找到了他要拜祭的那一个。墓碑前已经有一束黄玫瑰,他将那束花拿起随意扔去了一边,将自己的花束摆放在前面。   钟夜稀凑近身子看了看,墓碑上有一张女人的照片,清秀漂亮,是个美人。她再看一眼范楚天,脸模子一模一样,这个女人该是他的母亲无疑了。立碑时间不过是半年前,她想想刚刚自己那样无礼,也怪不得他会发火了。   更让钟夜稀想不到的是,范楚天竟然屈腿跪在了墓前,看着那张照片出神。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茫茫的一片地都是灰色的墓碑,就只剩下她和他,莫名的生出一股惆怅。   生与死之间,不过隔着薄薄的一点距离,跨过去,就是天人相隔,永世延续的别离。   十分钟,二十分钟,范楚天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所有的诱惑都隐匿在这一层肃穆之后。钟夜稀僵了手脚,别扭地拍上他的肩,却将他眼里的一滴泪拍落了下来。   她猛然一怔,半天才回神说道:“楚天,人死不可复生,你起来吧。”   范楚天没吱声。   “你这样心里舒服了,可地下的妈妈看到了,只会心疼。”   这一次,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眸子紧缩,侧头望了望她。   回到车上之后,范楚天一直将头枕在方向盘上。钟夜稀一直盯着他望,这个男人今天奇怪到极点。若他是林黛玉,多愁善感也就罢了,偏偏他平时是史湘云,此刻的异样就真的让人看不透了。   他突然开口说话,“她去世的时候,我呆在日本,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钟夜稀轻轻嗯了一声,“她不会怪你的。”   “但愿吧。”范楚天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反正人都死了。”   钟夜稀微微一笑,“想用笑保护自己吗?何必背着这副面具生活,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这份软弱而嘲笑你。”   范楚天拿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鼻尖,调侃道:“你似乎很懂我,怎么,被我吸引,想做我的女人了?”   钟夜稀没好气地扭过头,“刚说了几句正经话,你立刻就不正经。”   范楚天伸了伸懒腰,“看在你刚刚没有撒泼的份上,我就答应你的请求,三十万是吗?下个月别再提前透支了。”   钟夜稀连忙点头,可在他的视线转来之时,又将眼睛偏了过去。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苏城远去要,他一定会很乐意给你这个苏家的功臣一大笔钱。”   钟夜稀听不懂这句话,“什么功臣?”   范楚天从车前抽出一份杂志递到了钟夜稀的手上。杂志封面竟然是Drew戴口罩的照片,硕大的标题写着:金融财子苏城远四岁私生子曝光。翻开杂志,满是昨天他们在百货商场的照片,杂志甚至将Drew脱下口罩后的照片登了出来,将他患有唇腭裂的事情公布于众。   钟夜稀一脸苍白,握着杂志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泪珠子像是雨一般落了下来,打在杂志上嘀嗒嘀嗒直响。   范楚天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手扶上了她的肩膀,紧张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能放过他,私生子有什么好报道的,生病有什么好报道的,他还是个孩子啊!”   钟夜稀紧紧咬着下唇,挣白的唇色在她的齿下越来越薄。范楚天盯着她,仿佛看到为了维护他而几近疯癫的母亲,也是一样的气恼,也是一样的绝望。   没有多余的理智来约束,他捧着她的头,在她唇瓣撕裂的同时,将吻推入。一点腥味溢满口腔,点燃他心头熄灭的火焰,他缠着她的唇舌,将她的身体贴进怀中。   ******   苏城远只不过是开车去了一趟NT,只不过是不断向人打听了她的去向,只不过是在知道她和范楚天一同出去后四处寻找,也只不过是在将城市绕了一圈之后,恰好在路上看到了相拥热吻的两个人。   他像是个观众在车内看戏,车外有一对情侣吻得天昏地暗。本也与他无关,却在女主角变成钟夜稀之后,顿时翻天覆地。   他冷冷地笑了笑,紧接着将车掉头驶离。   所谓的爱情,该是年轻人挥霍青春的幻想,三十而立,他还该相信这样的童话吗?   第十四章   哭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   钟夜稀瞪大了眼睛,惊讶中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吻像是一道脱不开的符咒,她越挣扎,他越靠近。   情急之中,钟夜稀一拳打到了范楚天的肚子上,他有一刻的停滞,下一刻抱着肚子蜷成了一团。钟夜稀揉着红肿的唇迅速下了车,可没跑几步,回头看他时又停下了脚步。   范楚天弯着腰痛得斜倚在座椅上,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额头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谁让你——你趁火打劫的!”钟夜稀还在哽咽,他看上去痛苦到了极点,“我只是轻轻打了你一拳,这么疼吗?”   钟夜稀半信半疑地上了车,刚刚扶上他的肩,他就直直倒向了她的怀中。钟夜稀以为他在装蒜,刚想发作,却感到他的颤抖,尽管他将嘴闭得紧紧,但一声声呻吟还是从嗓子里逸出。   “范楚天,你怎么了?”   范楚天只觉得这阵疼痛像是一把刀在绞,他咬紧牙关努力撑起自己,摇摇头低声说一句“没事”。   “你都疼成这样了,还叫没事?”钟夜稀掏出手机,“我打120,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别——”范楚天按住她的手,“别——我没事。”   钟夜稀推开他的手,“去医院!”   范楚天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种神色的坚定让他做出了退让。   ******   钟夜稀坐在医院的过道里,范楚天在里面做检查。刚刚一直忙上忙下,又是付钱又是拿化验单,但这样的忙碌她早已习惯。   温尼伯是一个非常冷的城市,Drew经常因此生病,她抱着这个孩子整夜整夜坐在医院里,排号等待医生诊治。两个月前,一场肺炎差点要了他的命,积蓄早已花光的她这才联系了国内的父亲,也就有了现在的种种意外。   门被打了开来,范楚天已经一脸疲惫,她连忙上去扶着他。   “报告我都拿到了,给那个医生看看吧。”   范楚天接过她手里厚厚的一沓纸,摇了摇头,“没事的,医生说不要紧,休息休息就好。”   “真的?”钟夜稀有些不信,“你刚刚都疼成那样了。”   范楚天的眼底涌上一丝兴味,“这么关心我,真的想做我的女人?”   钟夜稀抽手捶了他一下,“狗改不了吃|屎,你再这么说,我就把你一个人丢这儿!”   范楚天又皱起了眉,深呼吸几口后,冲她笑了笑,“你把我当你儿子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不能自己回去吗?”   钟夜稀低了头,扶着他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范楚天拉了她一把,“走,我送你回去。”   车子一路疾驰,钟夜稀没有说话,范楚天也盯着路况,始终都没有开口。在宾馆下,钟夜稀冲他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许我不去上班了?”   “嗯,作为你关心我的回报,今天可以不去NT,明天——也可以不去。”范楚天将那本杂志又放在了她的手上,“人总该学会面对,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再回来。”   钟夜稀看着那张照片,眼睛痛得不停眨着。   “夜稀,我希望你能坚强一点。”范楚天勾着她的下巴,只带着浅浅的笑容,“如果实在想哭,就一个人藏起来,或者,在我的面前也可以。”   钟夜稀躲开了他,讪讪地笑着,“要不是你一直强调对我没兴趣,我真的会以为你被我迷倒了。”   “还会开玩笑,就证明已经没事了。”范楚天一耸肩,“说真的,现在的我对你有一点点兴趣了。”   钟夜稀当他开玩笑,也不在意,开了车门,向他告别,“我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范楚天点了点头。   钟夜稀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着他,讪讪地笑了片刻,才说了一句,“楚天,那个孩子不是苏城远的。”   范楚天点了点头,“傻女人,我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关键是——他相不相信。”   ******   钟夜稀在宾馆的套房里窝了好几天,手机总是响个不停,各路记者神通广大弄到了她的号码,一轮轮打电话来轰炸着她。   简洁刚刚起来,就看到钟夜稀独自坐在窗前看天。昨夜的一场雨将整个城市淋得湿漉漉,人来人往都是灰蒙蒙一片。   “一夜没睡?”简洁递过去一杯牛奶,“你的黑眼圈能吓死人。”   钟夜稀接过牛奶,浅浅喝了一口,“昨晚打雷了,Drew睡得不踏实,哄了很久。”   简洁打开电视,又拿了一把椅子坐过来。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之后,苏城远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简洁又连忙起身关了电视。   “整个世界除了一个他,就没有其他的消息可播了?”简洁一脸不悦,“我听说,那家登Drew的杂志第二天就被苏城远收购了,所有涉及此事的高管都被开除,那家杂志社也变成了NT旗下的内部副刊。”   钟夜稀没理会这件事,依旧看着窗外,“我只想Drew过得开开心心,其他什么都不想管。我正在联系整形医院,一旦找到合适的,我就带他去做手术。”   “夜稀,Drew越来越大,你不觉得他更需要一个爸爸吗?你的那个故事,总有一天会被戳穿。”   钟夜稀侧脸望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是需要一个爸爸,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可她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套房的门铃响了起来,简洁走过去开门,手放在门把手上,一直没按下去。   钟夜稀也走过去,“是谁?”   “苏城远。”简洁放下了脸,一边侧身离开一边说着,“这件事我管不了,你自己处理吧,我回避一下。”   门铃又被按响了几声。   钟夜稀深呼吸一口,将门开了一点缝隙,苏城远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得笔挺。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苏城远没吱声,因为面无表情,反而显得更加严厉。他迅速将手放在了门缘处,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钟夜稀没理会他,兀自将门关上,压到他的手时方才停了下来。   “松手!”   钟夜稀狠下心来,将门用力带上,苏城远这才有了反应,另一只手抵在门上,和她较着劲。   钟夜稀的力气没他大,还没坚持多久,就被他推开了门。苏城远迈步进门,像是君主踏上自己的领土,傲慢地扫视着四周。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苏城远坐在沙发上,这才开了口,“我来这儿不是要找你,让Drew出来,我要带他走。”   不可理喻的男人,钟夜稀嗤笑着,“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带走他!”   “我是他父亲,为什么不可以带他走?”苏城远不看她,视线扫过,落在了一边的台子上,上面有一副海绵宝宝的口罩,他拿在手上翻看,又放在鼻下闻嗅,隐约有孩子身上的奶味。   “Drew是简洁的孩子,和你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苏城远倒是笑了起来,“他是不是我的儿子,你心里最有数。如果你不愿承认,我们可以去验DNA。”   钟夜稀的脑子嗡的一声响,这个男人说得斩钉截铁,一时间,她竟然想不出要用什么话来回复。   “我是他的生父,可以给他最好的生活,我会帮他做手术,让他和正常孩子一样。”苏城远直视钟夜稀,一字一顿,“让他出来。”   钟夜稀被他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微怔之后即刻拒绝,“你休想!我再说最后一次,他不是你的儿子!”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觉得我会来找你吗?钟小姐只有两个选择,对簿公堂或是私下了结。”苏城远语气冷冽,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但无论你选哪一个,结果都只有一个——我会带走Drew。”   有一刻的失落,钟小姐——他从没有这样喊过她。   钟夜稀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Drew永远都呆在我和简洁的身边,而你,滚出我的视线!”   苏城远放下那个口罩,起身走近她,还没等她向后退,便长臂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   “Drew跟着你会过得快乐吗?”他的唇角勾起一笑,“Drew能接受一个双性恋的继父吗?我很怀疑。”   钟夜稀一边挣扎,一边反复揣摩着他的这句话。   “Drew不是我的儿子,更不会是你的!”钟夜稀几乎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滚,滚!”   突然有门开启的声音,Drew就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张着手扑到了她的怀里。   苏城远稳住脚步,上前去抱Drew,钟夜稀却别过身子,将Drew抱到了另一边。   “Auntie,bad hat!”   Drew将头靠在她的胸前,指着苏城远说他是坏人。钟夜稀摸着Drew的头,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Dear Drew,auntie带你去房间睡觉。”   苏城远蹙了眉心,疾步走去,紧紧抓住了钟夜稀的肩头。Drew伸出胖手,不停打着他。   “Bad hat,bad hat……”   苏城远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钟夜稀,你就是这样教儿子的吗?你恨你父亲,你也要让他恨自己的父亲吗!”   钟夜稀心里咯噔一声,垂下眼帘,拉回Drew的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将他贴在胸前,低声要他别说话。   苏城远不再多说,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迈出门的那一刻,又回头看了看她。   一抹奇异的笑容,如同毒药般蔓延而来,勾出鄙夷的弧度。   “钟夜稀,其实你确实有第三种选择。”他薄削的嘴唇缓缓开启,只说了三个字,“嫁给我。”   钟夜稀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大脑中一片空白。   第十五章   黑夜,并不恐怖,人们只是对未知充满了畏惧。   ******   钟夜稀穿着一条低调的黑色连衣裙,一副墨镜将半边脸遮了进去,简洁则抱着Drew跟在身后,分成两拨进入颐丰。   父亲突然来电说是要请客,还特地要她带上Drew一同过来。钟夜稀整天被苏城远走时说的那句话所困扰,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一个外公要见自己的外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钟洪明一早就在金丰厅里等着,见女儿推门进来,连忙站起来。一看外孙也来了,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从简洁那儿接过Drew抱在怀里。   “Auntie……”Drew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吸了吸鼻子,一直冲钟夜稀拍手,“抱抱……”   钟夜稀捏着他的手,冲钟洪明努努嘴,“这个是外公,让外公抱抱好不好?”   Drew还是撅着嘴,漆黑的眼珠子盯着钟洪明直转,胖胖的小手勾着钟夜稀手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哎哟,Drew长得真漂亮,我这个做外公的不称职,你都四岁了,咱爷俩还是头一次见面。”   钟夜稀直想笑,现在夸Drew的人是他,当年最反对她将这个孩子生下的人也是他。不过也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嫌这个女儿丢人,也不会紧赶着将她送出国,让她得以逃离这个留下太多伤痛的地方。   一行人坐了下来,就着桌上的几个冷盘先吃了起来。钟洪明将Drew掬在身边,不停给他夹菜,偏偏Drew不领情,总是向钟夜稀那边靠。   “Drew乖乖的,auntie累了,不能抱着你吃饭,自己坐着好不好?”   Drew垂着脑袋,一手抓着一个筷子,不高兴地敲碗。钟夜稀叹口气,将儿子抱过来放在了腿上。   “高兴了?”她在Drew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小脾气越来越大了,auntie不满足你,你就发火了是不是?”   Drew嘿嘿一笑,将头蹭着她的前胸。   钟洪明看不习惯Drew摘下口罩的样子,一双眉毛蹙得扭在一起,“Drew不是做过手术吗,怎么看起来还是——”   简洁暗中冲他挥挥手,压低声音说了句,“孩子什么都晓得,别当着他的面说。”   钟洪明点了点头,一转头就看见女儿已然沉下的面色,他并不想触她的霉头,心里想着要换个话题。   钟夜稀见气氛很冷,虽然心里堵堵的叹不上气,还是开口问道:“爸爸为什么请我们来吃饭?”   钟洪明顺着台阶下,“这一个月多亏了你和城远的帮忙,工厂才得以复工。我想着要请你们吃个饭,一来是感谢女儿对我这个爸爸的照顾,二来还想要看看这个外孙。”   钟夜稀觉得有些不对,这个“你们”到底包括了谁们?   “爸,你还请谁来了?”   钟洪明一愣,讪讪地笑着,“哪有请谁来了,无非就是家里人。”   这句话还没说完,厅里的一道拉门就被打了开来,苏城远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立刻出现在厅中。   钟夜稀不自禁地向后一靠,双手却紧紧抱上了Drew。   钟洪明乐呵呵地走过去,手一指,一脸的奉迎,“城远,你坐夜稀身边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多好。”   钟夜稀当即就气得摔了杯子,她从来没想过,最先出卖自己不是外人,竟然是生她养她,血浓于水的父亲!   Drew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简洁连忙赶来将他抱去一边坐着。   “爸!”她低吼一声,眼睛却看着苏城远,“你答应过我不把Drew的身世告诉他的!”   钟洪明见女儿气得直跳脚,自觉有愧,面子有些挂不住,“城远他又不是外人,怎么说他也是Drew的爸爸。你这个女儿就是死脑子,当年还吵着闹着要和城远在一块儿,现在又假矜持起来了。”   “爸!”钟夜稀不想听他说,苏城远又是一副得意的笑容,她一拍桌子,气得快要哭出来。   “Auntie,auntie……” Drew扭着身子,从简洁的怀里钻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推着钟夜稀的腿,“Auntie你不要生气,Drew乖乖的听话,再也不惹auntie生气了。你们都是坏人,不许骂auntie……”   苏城远将他的小身子拉了过来,用手擦着他脸上的泪,“Drew,你听我说。这个不是auntie,是你妈妈,我也不是坏人,是你爸爸。”   Drew愣了愣,用手背揩着泪,这个男人明明就是auntie说过的大坏蛋,他才不是daddy。Drew还是靠着钟夜稀的腿不停哭,手却猛地一挥,啪的一声脆响,苏城远的脸上便着了一巴掌。   苏城远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而这个第一次,竟然给了他的儿子。   空气中凝滞了一刻,紧接着又是Drew喊钟夜稀的声音,哭得声嘶力竭。   钟夜稀抬头望了望苏城远,他猛然一怔,这样黯淡的眼神,像是一个黑洞,将他整个吸了进去。   “苏城远,还想让我再死一次,对不对?”   苍白的笑容如同一个谜团,一如初见她的那种感觉。下一秒,她便推开Drew,携着那份秘密倏忽而去。   苏城远意识到不妙,迅速起身,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   不爱的爱情,永远不会变质。所以,我们调情,我们暧昧,但却永远不要相爱。   如果当初忍住彼此之间致命的吸引,也许现在会好过的多。   他说我只是找不到一个放弃你的理由,他说我会永远爱你,他说我只是想找到你——钟夜稀。   让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他,然后毫无眷恋的抛弃她,最终将她仅剩的东西一一带走。   这就是让她所爱的苏城远。   钟夜稀在过道里穿梭而去,她有一刻的恍惚,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她只要摔一跤,梦醒之后,还是那间公寓,苏城远依旧躺在身边,笑着抱进她,说一句:我爱你。   她的鞋子一滑,下一刻,她就被狠狠摔落在地上。除了疼痛从身下蔓延而上,一切都未曾改变。   是真实,绝非梦幻。   苏城远赶了过来,她摔在盥洗室外很长时间都起不来,他弯下腰抱着她,在她的挣扎里越抱越紧。   “钟夜稀,你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他叹了口气,声音微颤,“好好过下去,为了Drew,或者也可以为了我。”   钟夜稀抽着气,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架一般,她稍微一动,身体就疼得受不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我想死就死,想活就活,哪怕寂寞了喝醉了,想找哪个男人就找哪个男人,想和哪个男人做就和哪个男人做,你管不着!”虽然轻声,却说得咬牙切齿,末了她还不屑地重复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空气凝结成浓稠的一团,苏城远仅仅是一愣,眼波流转中,眸色渐紧,下一刻,他就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钟夜稀吃了一惊,却被他甩在肩头怎么都下不来,她一边用手捶着他的背,一边任由他将自己抱进了男厕!   “我是谁,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苏城远将她放下,猛地抵在了墙上。她的后脑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却如同得胜般笑了笑,“你再把刚刚那些混账话重复一遍试试看!”   钟夜稀的四肢百骸都震得在痛,她直视着这个男人,满脸泪痕中艰难地扬上嘴角,“我说,我想找哪个男人就找哪个男人,想和哪个男人做就和哪个男人做——是想听这句吗,苏先生?”   苏城远狠狠抽手,下一瞬,将拳头砸向了墙壁。钟夜稀听到耳边风嗖嗖而过的声音,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微微偏头,就看到有血留在白色的瓷砖上,染开几点触目的鲜红。   他的眼神退后,最终只剩下严厉的光。霸道地压制之后,吻即刻落了下来。   她紧闭着嘴,他便吮吸她的嘴唇,直到双唇都肿起,带着诱人的红色时,他轻轻一咬,趁着她呼痛的同时,将灵巧的舌头推进,叩开她的齿关,一直进入最深处。   钟夜稀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挣扎,他别着她的双手,用前胸不断撞向她,那一份炽热抵在她的下|身,瞬息万变中,一切都由他来掌握。   她的脑子不清醒,却隐约意识到,已然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一切了——他是故意选在这样一个地方,是故意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目的都只是为了让她更彻底的受辱。   苏城远感知到她败退的挣扎,放开手,拂过她曼妙的曲线。随着呼吸一点点的加重,他搂紧了她的腰,将她向自己身上撞来,肉与肉的触碰,即使带着微痛,却将对方的身体探索地更加深入。   他的手找到了那条拉链,下一刻,就覆上了她滑如羊脂的皮肤。在她的身体上游走,最后停在她的胸前,隔着最后一层布料,重重地揉下去。   “求我,”他戏谑地笑着,垂目看着钟夜稀,“求我停下来,不在这儿要你。”   钟夜稀平视过去,只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声音如蛊,惑她心智,她却用尽力气勾出一笑,淡淡说了句,“谁?”   苏城远被彻底激怒,他用身体将她紧紧压在墙面,双手撩起裙子的下摆,提起她的两条腿到腰际,托着她的臀,将身体抵了过去。   钟夜稀找不到平衡,摇摆中紧紧靠着身后的墙面,他的身体不断逼近,死寂般的空气中只有他粗声的喘息,再有的便是她的呵斥。   “疯子!”   苏城远点了点头,丝毫不介意这个称谓。身体的碰触中,他的欲望到达极点。   “不觉得刺激吗?”他笑着,浑身都热得烧起来,“钟夜稀,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你的身体。”   钟夜稀默然地望着他,他却抽出一只手伸到了下|身,紧接着,她便听到裤链拉开的声音。   钟夜稀反复地问着自己,为什么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却用彼此伤害的方式维持着最后的一点联系。她没有再流泪,只是盯着他迷离的眼睛,然后,微微一笑。   “城远,求求你放过我。”   苏城远呼吸急促,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找回了些许理智。她喊他城远,求他放过她。哀婉到如同站在悬崖边,苦苦寻找着活命的出路。   放过她,谁来放过他?   钟夜稀头一偏,带着她仅剩的一点笑容,仅剩的一点自尊,一同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稀,夜稀……”   苏城远抱着她急滑下去的身体,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第十六章   即使烦恼再多,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下去,地球永远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烦恼而停止转动。   ******   钟夜稀将那晚的记忆剔除,一觉醒来,依旧是先帮Drew穿衣服,继而喂Drew吃饭,尽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再坐上事先预约的出租车,去往NT开始一天的生活,街拍、平面、走秀场,做一个忙忙碌碌的模特。   本周有一场国内风尚先锋颁奖晚会,范楚天在众多时尚设计师中拔得头筹,获得内地最杰出设计师的大奖。身为NT首席模特的钟夜稀需要陪同出席,Drew继续交给简洁照顾,她和范楚天一起,在前一晚就到达了晚会举办地。   范楚天和钟夜稀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两个人相约去吃晚餐时,苏城远和浅野直子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忍不住叹一句冤家路窄。视线向下移动,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   浅野直子很温柔地向他们打招呼,苏城远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走过来时,仅仅冲范楚天点了点头。   “夜稀你最近瘦了。”浅野直子微微蹙着眉,牵着钟夜稀的手轻轻一拍,“和我们一起去吃大餐怎么样?”   钟夜稀刚想说话,范楚天却搂住了她的肩。视线里,苏城远的头偏了过去。   “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还是我亲自带她去觅食吧。”范楚天冲她眨了眨眼睛,又是极其暧昧的一笑,“放心,一定填的饱你胃里的无底洞。”   浅野直子讪讪地笑着,“Troy还是这么幽默。”挽上苏城远的手臂,冲他们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夜稀,多吃点哦!”   钟夜稀点了点头,直到他们俩走远一点,这才从范楚天的身前挣开。   “总是莫名其妙地搂上来,范楚天,你再这样,我告你骚扰良家妇女!”   “每次和你在一起,他万年冰川的一张脸就不断变来变去,这样的好戏会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范楚天又是一副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灰绿色的眸子不停打量着她,“其实你可以当时就躲开,现在已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那是顾及你的面子!”钟夜稀白他一眼,向前慢慢走着,“像我这样善良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哈哈哈……”范楚天故意发出一系列的怪笑声,“这是我听过的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   钟夜稀转身就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肩膀。   范楚天揉揉肩,还是保持着那副笑脸,“脾气又差又暴力,外强中干爱流泪,你说他当年看上你哪点了?”   钟夜稀已经翻眼咬紧了下唇,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范楚天连忙告饶,“算了算了,我怕了你了,你别一拳又把我打医院去。”   “知道就好。”钟夜稀很潇洒地一捋头发。   “像你这样傻傻的倒也不错。”范楚天一时默然,过了好久才说了句,“看样子,你和浅野直子的关系还不错。”   “她人很好。”面对突兀的问句,钟夜稀有点昧良心地赞美了一句。   范楚天顿了顿,“是很好。”   钟夜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了句,“我们上哪儿去吃晚饭?”   范楚天跟上几步,抓住了她衣服的下摆,“带你去个好地方。抓着你衣服免得把你弄丢了,这次你总不会揍我了吧?”   钟夜稀挑眉一笑,大方地挽上了他的胳膊,“我吃次亏,让你揩回油。”   ******   钟夜稀没想到,范楚天所说的好地方,竟然是这儿的夜间大排档。一整条街都是各种颜色搭成的棚,吆喝声不绝于耳。在人流中挤来挤去,满目都是好吃的东西。   “吃点什么?”   范楚天只觉得胳膊上少了什么,一回头,钟夜稀已经被挤到了后面。他连忙穿过去,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吃点什么?”   钟夜稀被挤得脑瓜仁子都疼,耳边又一个劲嗡嗡叫着。   “随你!”   范楚天见她满头是汗,手用力一抽,将她护在了胸前,拨开前面的人群,带着她往一边走去。   “老板,要两份牛肉炒凉皮。”   刚刚进了一个棚子,范楚天便熟络地点了东西,又带着钟夜稀坐到了一个角落,随手找来一张纸给她扇着风。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没走几步就累成这副样子。”   钟夜稀撇撇嘴,“这儿人太多,挤得我透不过气,你人高马大可以呼吸清新空气,自然不觉得累了。”   范楚天瞟了她一眼,无奈地耸耸肩,“什么逻辑。”   店主做得很快,钟夜稀头上的汗还没干,两碗炒凉皮就上了桌。钟夜稀看着油腻腻的一盘就没了胃口,筷子拿在手上犹豫了很久。   范楚天一手扇风,一手夹了块牛肉递到她嘴边,“喏,吃一口,这儿的炒凉皮真的很不错。你要是不吃,我就不给你扇风。”   “我自己扇,不劳您大驾。”钟夜稀笑了起来,将他手中的纸抽了过来,“我自己吃就好,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喂。”   范楚天收回筷子,没好气地来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钟夜稀刚吃了一筷子,就觉得范楚天果真没有说谎,这盘东西看上去油腻腻,味道却很好。范楚天更是大口大口吃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吃相,她看着他吃,到比自己吃更有滋味。   “把外套脱了吧,你也是一头汗了。”钟夜稀给他扇着风,嘴里还嘀咕着,“穿着大几万的西服正装来吃大排档,亏你想得出来。”   范楚天抽了张纸擦嘴,将外套、背心一并脱了下来,钟夜稀接过去,摆顺了搁在腿上,依旧拿着纸给他扇风。   筷子咬在牙间,他抬头看了看钟夜稀,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很像我妈。”   钟夜稀一拍桌子,“你放——”   “嘘……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破坏了淑女形象。”他摇着头,“其实你更像我老婆。”   钟夜稀又好气又好笑,“别给你点阳光,你就泛滥好不好?谁要做你老婆,想得美。”   范楚天依旧在笑,接过扇子,讨好般伺候着。   他看着她那清澈的眸子,心里像是被虫子在啮咬。过了半天才又开口,可声音却沉了下去,“夜稀,离苏城远远一点吧。”   范楚天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最厌恶背后弄舌,今天自己就做了一回小人。怪只怪钟夜稀这个女人脑子常常转不过来,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看到她输给那个男人。   钟夜稀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刚刚要开口问他,他却将她吃剩的那盘炒凉皮端了过去。   “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帮你解决?”范楚天嘴角的弧度上扬得刚刚好,不媚不妖,“我不嫌你脏。”   也不等钟夜稀答应,范楚天便食指大动,狼吞虎咽起来,脸上依旧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钟夜稀诧异地看向这个男人,吃她剩下的东西,曾经是苏城远一个人的特权。   被这么一打岔,刚刚想问的问题都被她咽了下去。   ******   钟夜稀和范楚天一同走回宾馆时,一溜两排路灯,都落着混黄的光线。她一侧头,便看到他清亮的眸子。   “你对这里似乎很熟。”发现他也在看她,她连忙将视线移开。   范楚天依旧看着她,“嗯,来过几次。”   “每次都去吃那儿的炒凉皮?”   范楚天慢慢“嗯”了一声,一阵沉默后,他反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有用没用的,是不是想迂回着问我为什么要你离他远一点?”   钟夜稀尴尬地扯上一笑,“我可没这么说。”   “嗯,反正我也不打算说。”   钟夜稀鼓起了腮帮子,余光里他的脸上满是促狭的笑。这个男人成功地吊起她的胃口,又狡猾的不肯告诉她,果真不是好东西了。   夜里有些冷,风一刮,钟夜稀薄薄的衬衫就钻进了风,惹得她一阵哆嗦。下一刻,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外套就将她裹了起来。   范楚天帮她扣了扣子,低声问了句,“还冷吗?”她的眸子里显出一副不解,身子也向后退,他又添了一句,“放心,对你没兴趣。”   “我知道。”钟夜稀抿嘴笑着,脑海里又浮现他和男人接吻的场面。   范楚天似乎猜透了她的心,用手指在她脑门上狠狠一弹,一声惨叫过后,他得意地摸摸她的头。   恰好有一个女声响起,“好巧哦夜稀,还想去房间找你呢,在这儿就遇见了。”   钟夜稀猛然一回头,浅野直子和苏城远就在身后。   浅野直子走过来,将手中的两个餐盒分别给了钟夜稀和范楚天,“特地给你们买的,是牛肉炒凉皮。夜稀一定没尝过吧,很好吃的哦!”   钟夜稀抓着那个餐盒,只觉得越来越沉,心里小小吃了一惊,又是牛肉炒凉皮。   浅野直子明明和她说话,眼睛却看着范楚天。而范楚天黑着一张脸,颇有一副惹我必死的气势。   苏城远的脸色也不好看,二话不说,将钟夜稀身上的外套解了开来,重力扔到了范楚天的身上。   “我有话对你说,跟我走。”   苏城远紧紧扼住她的手,生拉硬拽中将她拖开。   钟夜稀别过头去看范楚天,他手中拿着的外套被越握越紧,下一瞬,被狠狠砸向了地面。可是他没走几步,浅野直子就挡在了前面。   苏城远意识到钟夜稀在向他求援,冷酷中更添了一层恼怒,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疾步走开。   “苏城远,你闹够了没!”钟夜稀用力敲着他的胸口,“在你的美人面前带我走,就不怕她误会吃醋!”   苏城远没理会她的吵闹,依旧抱着她向前走。   “苏城远,你放我下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钟夜稀不断挣扎着,“来人啊,有流氓,来人啊……”   苏城远正走在宾馆后的花园,此刻身边有一个喷泉,他眸色一沉,将钟夜稀的身子悬在池内的水上。   吓唬道:“再喊我就扔你进去!”   钟夜稀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钟夜稀被他吼得头皮发麻,偏偏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她还是不服软,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扔我下去,你不扔你就不是男人!”   苏城远被她呛得下不来台,向前又走了几步,直到双腿抵住了水池壁,方才停了下来。   钟夜稀“啊”的喊了一声,苏城远果真将她的身体又降了下去,衬衫湿了一小片,她连忙收紧了手将身体向上升。   “你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钟夜稀手脚并用,不停晃动挣扎着。苏城远的手有些酸了,此刻身子又随她弄得一阵晃动,他挪了挪步子想站稳,钟夜稀却以为他要扔她入水,挣扎得更厉害起来。   “别动!”   钟夜稀拼命地推打踢让,苏城远越发站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去。   钟夜稀身下一凉,已经浸在了水中,她本能地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惊诧中闭上了眼睛。   一声尖叫被迅速吞进水中,池子里水花溅起,两个人双双落进了池子里。   第十七章   宁可一直这么失望下去,也不想在看见希望的那一瞬,突然坠落。   ******   “连你也为了她发火?明明都是凉薄的人,却为了她一再情绪失控。”   浅野直子捡起地上的外套,掸了掸上面的灰,抬头冲范楚天笑了笑,眼底满是柔软的光芒。   范楚天却没兴趣听她说话,一把抽回了那件衣服,又将餐盒交还到她的手里,疾步离开。   “别走!”浅野直子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只问你,爱上她了?”   范楚天甩开手,眉心皱得很深,“还像以前一样吗?捕风捉影。”   浅野直子嗤笑道:“捕风捉影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果你是路人,我又何必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范楚天一路走,她一路追,“我只想要你的回答,是不是爱上她了?”   “我对她的兴趣远远不如你对苏城远的兴趣来得多。”范楚天的眸色彻底冷了下来,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浅野小姐,好像我们三个月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我现在很享受这样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不劳你费心。”   浅野直子却僵了脸,话里却带着挑衅,“我是真的爱上苏城远了,他那样的男人不可多得,不把握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你不用一遍遍的和我强调,你的这句话已经说过太多次了。”范楚天转头,还她一个笑靥,“所以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再帮你解决一个钟夜稀,好让你们的感情之路走得更顺。”   “不需要,”浅野直子回答得干脆,“你这种花花公子随便找些男人女人凑合一晚上就好,何必去惹她?”   范楚天用舌尖舔了舔下唇,邪邪地勾起一笑,“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觉得,你还是那么留恋我?和苏城远做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浅野直子顿住了脚步,听着他的嗤笑声,心里已是五味杂陈。   一路无言,直到站在了房间门前,浅野直子才又叫住了他。   “Troy,我怀孕了。”她舒展眉角,眼睛弯成了月牙,似是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猜猜是谁的?”   ******   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被一个同样湿透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卫生间。   苏城远打开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即刻响起,封闭的空间内弥漫起烟雾。   钟夜稀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跑到门前,就被他揪了回来。   苏城远扼住她的胳膊,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死死按在了墙上,像是欣赏一件货品般,深邃的眼睛将她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   水从他的头顶一泼而下,顺着湿漉漉的头发,在他脸上一注一注地流着。那双眼睛蒙了一层水帘,看不清眼底的那道光。钟夜稀一低头,便看见他的手正熟练的解着自己的衣服。   “你成天就只会想着这种事吗?”   苏城远加快了速度,将她身上碍事的衣服一并扒了下来,“我只是不想你浑身脏兮兮,你未免想太多了。”   “要你管!”钟夜稀挣扎着,腿刚抬起来,就被他的身体压了过来。后面是墙,身前是他,双手又被他用衣服束缚,一时间动弹不得。“苏城远,你到底又想做什么!”   “别问这种傻问题,很吵。”他一个笑容过后,整张脸都阴沉下来,“我让你进NT不是想看你和范楚天卿卿我我,你再敢和他走进一步试试看!”   “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想管我,你算老几啊?”钟夜稀不停扭着身子,总是被他这样桎梏住,她真是快要疯了,“你和你的浅野小姐双宿双飞,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卿卿我我了?”   “我和她没关系!”   “没关系你和她戴同一款戒指!”钟夜稀压不住自己的声音,像是炸开的爆竹一般,“戴了同一款戒指,又住同一套豪宅,你知不知道这意味了什么啊,苏先生!”   钟夜稀刚刚说完就后悔了,苏城远果真笑了起来,那种不屑的神色看得她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苏城远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脱下手中的戒指,冲着洗脸池中扔去。叮当一声,戒指顺着滑壁向下落去。   “满意了?”苏城远埋下头,从她的肩头开始吻起,一阵粗喘中传出模糊的低语,“夜稀,你逃不走的。”   逃不走,就投降?   “别把我当成你的那只小乖猫。”她冷哼一声,“省省力气吧。”   “那就先喂饱你再说。”苏城远抬起头来,近到可以看清她的每一根睫毛,“解决了你,再解决Drew。”   她咬牙切齿,“你休想打Drew的主意。”   “我找了一支有名的团队来帮Drew做手术,我们回去之后,手术就开始。”苏城远用手遮住她怒视的眼睛,唇舌贴上她的嘴角,一点点吸允开来,“你的三十万只够付个零头,倒是你该省省力气了。”   钟夜稀咬着下唇不说话,没有了那双眼睛,她的表情和缓了许多。苏城远满意地笑着,性感的声音徐徐而出,“夜稀,我现在很想要你,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钟夜稀的脑子里始终在挣扎,可是他炽热的吻落在唇上,柔软中带着□。她慢慢放开下唇,他即刻进占,舌尖推动间,他的吻开始变得霸道。   他的吻技好得可怕,一番纠缠之后,钟夜稀也和他一般连连喘着粗气。他又向后退了几步,捧着她的头,将吻覆上她潮红的脸。一路吻下去,将她的耳垂吸允着。   “帮我脱衣服,快点。”   ***苏黎世的猫***河蟹爬过***无爱不做***   一室旖旎春光。   ******   “到底是谁的?”   范楚天面无表情地望向浅野直子,却比一脸怒意时更显得严厉。   浅野直子还是重复了一句,“你猜。”   范楚天冷笑笑,起脚向苏城远的房间走去。   “你不说我直接问他。”   浅野直子抓上他的手臂,似有期待地看着他,“这么紧张,是因为你还爱着我?”   范楚天一挥手,像是沾了灰尘般拍了拍袖子,“别把自己看得这样重,我只是想确定孩子到底是谁的。”   ******   钟夜稀浑身都又酸又痛,脑子里混乱不堪,仰面看着天花板,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又一次丢盔卸甲,明明前几天还恨他到咬牙切齿,今晚却乖乖和他滚起了床单。   一声叹息后,她推了推身边的苏城远,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我要回房去了。”   苏城远打开手掌包起她的手,将她重新锁进怀里,“晚上就留在这儿。”   “不行,被人看见了说不清。”苏城远偏偏和她较着劲,一双手紧紧环住她。她转眼看见他手臂上的一个印子,该是上次咬后留下的疤痕。她促狭地笑着,“你松不松?”   “不松。”   钟夜稀头一低,靠到那个伤口上面,张嘴咬了下去。苏城远惊诧中散了力气,她如愿闪去了另一边。   苏城远埋怨道:“我想搂着你睡而已,你却要把我弄得浑身是伤。”   钟夜稀得胜地浅笑,在衣柜中找了一件他的衬衫,可刚刚套上,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钟夜稀懊恼不已,挑了两件衣服扔去床上,“快点穿衣服,有人敲门!”   钟夜稀不停的在一边催促,苏城远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衣服换上。   苏城远走去开门,钟夜稀则小心地躲在卧室的门后。他的手在门把手上放了片刻,决心按下时,范楚天和浅野直子的脸就出现在门外。   “什么事?”苏城远一脸冷漠,视线匆匆扫过他们俩,“现在是休息时间,不欢迎访客。”   “访客?”范楚天摇了摇头,“我是访客没错,可她呢?你们明明是一对,怎么还分居两个房间?”   浅野直子脸色煞白,抢过话去,“我们只是吵了架,想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有意见?”   钟夜稀躲在门后紧蹙了眉心,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的对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对,什么叫分居?   苏城远没了耐心,微微偏头向后看了看,下起了逐客令,“你们有什么话请出去说,我要休息了。”   范楚天却伸手抵住了大门,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右手伤了,却连累左手的戒指没了?她难道没告诉过你,那是浅野家的家族戒指,重要到只有家族继承人才能佩戴?”   浅野直子果真一脸紧张,抓起他的手看了又看,“戒指呢?那个戒指对我很重要,你到底放哪儿去了?”   房间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夜稀瘫坐在地上。刚刚苏城远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他和浅野直子毫无瓜葛,现在,范楚天就清清楚楚地指明他们是一对,他甚至还戴着浅野家的家族戒指。   她觉得眼睛里很干,心里空落落的。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一个女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一抬头,浅野直子正望着她,那张秀气的脸上无声地挂下来两行泪。她也想哭,可不管怎么努力就是哭不出来。   钟夜稀扶着房门勉强站起来,张了张嘴,该说点什么才好——对不起?   范楚天远远地看着浅野直子,已然知道门后有什么。他一路向里走来,却被苏城远拽住了手臂,他不罢休一抡拳头,重重地砸到了苏城远的脸上。   “城远!”浅野直子一边哭喊,一边冲过去搀扶住苏城远,“范楚天,我告诉你,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爱的是苏城远,你这个混蛋给我滚!”   苏城远却无情地将浅野直子推去了一边,她踉踉跄跄一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范楚天看着她心内一揪,转头怒视苏城远。不料苏城远的拳头正送了过来,他的脑子里嗡了一声,剧痛过后,嘴角渗出了血。   苏城远还不罢休,又挥拳冲他怀中送去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钟夜稀吃痛地喊了一声,苏城远的拳头整个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她弓着背向后退去。范楚天过来扶着她的肩,却被她挥手挡开了。   “夜稀!”   苏城远立刻跑过去,将钟夜稀圈在了怀里。她拼命挣扎着逃开,一边抱着肚子,一边跑了出去。   范楚天擦了擦嘴角的血,转身走了几步,又一转头勉强笑了笑,“苏城远,同时伤害两个女人,感觉很爽是不是?”   苏城远的眸子暗淡下去,将拳头握得紧紧。   他忽然意识到,努力了这么多天之后,一切又要归零重来,甚至比一开始还要糟糕。   第十八章   欣喜或失望……不过是,为了一个答案。   ******   一夜无眠。   钟夜稀看着黑漆漆的屋子,腹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努力将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到肉体之上,可没过几秒,就又一次想起晚上发生的那一幕。   喧嚣过后的宁静,带着寂寞来袭。她躺在床上,一点冰凉的东西从眼角落下,流进发际,最后隐匿。   天刚蒙蒙亮,钟夜稀就提着行李走出了房间,路过范楚天房间的时候,从他的房门下塞了一张纸进去。   她掩着肚子,好不容易走到宾馆的门口,一堆记者就轻易地发现了这个身材高挑,头戴宽檐帽子的女人。   “钟小姐,你为何会清晨离开……”   “苏先生的私生子传言是真的吗……”   “是你们的孩子吗,他的唇腭裂……”   ……   钟夜稀不吱声,只是压低了帽檐,想从人群中挤出去。记者们蜂拥而至,更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对不起,无可奉告,请让一让。”   范楚天的声音又一次响在耳边,他挽着钟夜稀的腰,从容地前来解围。   钟夜稀只是垂头望着彼此的脚,跟着他的步子一点点向前挪去。周遭的一切噪音,在她听来,都愈加遥远,而那股痛却渐渐加深。   她快要呼吸不上来。   钟夜稀和范楚天摆脱了记者的包围,两人偎依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清晨的薄雾里。   苏城远站在一边的走廊上向外看去,她的背影单薄,脚步还带着一点蹒跚。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宇宙洪荒,芸芸众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心中可包容万千,也可只有一个她。   ******   范楚天接过钟夜稀手上的行李,带她去拿车。   他干咳两声,笑道:“要走也该打个电话给我,又不是山顶洞人,递什么纸条?”   钟夜稀没什么心情,只能敷衍上一点笑容,“一点也不好笑。”   范楚天无奈地耸耸肩,努努嘴,“肚子还疼吗?”   钟夜稀放下掩在肚子上手,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不疼了,我有很强大的抗打压能力。”   “不觉得,你就是一个玻璃人,还有一颗玻璃心。”范楚天本是开玩笑,可看到她阴沉下来的脸,嘴皮子倒不利索起来,“夜稀,昨——晚我不知道你在那儿,其实——”   “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为我挡了那一拳。”   钟夜稀点点头,“没事,不想看到你去医院而已。”   范楚天低声又说了句谢谢。钟夜稀有点不同于平常,虽然挂着笑,却遥远的不真实。总觉得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纱,他很想摘下看看此刻的她到底是什么样。   在地下停车场前,范楚天放下行李,让钟夜稀在一边等着。他一路走,一路回头看她,她正坐在行李上,傻傻地望着远方。   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又跑回来站到她的面前。   “怎么回来了?”钟夜稀抬头,微微一笑。   范楚天搂着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在这儿等我,别走。”   钟夜稀冲他眨眨眼睛,“知道了。”   范楚天这才离开,大步跑去停车场。然而,当他开着那辆宝马Z4出来时,早就没了钟夜稀的身影。   他拼命一砸方向盘,她还是逃了。   ******   简洁开门的时候,被无精打采的钟夜稀吓了一跳。   “咦,你怎么回来了,晚上不是有颁奖礼吗?”简洁接过她手上的行李,“不过就是出去了一趟,似乎老了很多的样子。”   钟夜稀摸了摸脸,随口说了句,“认床,没睡着,所以马不停蹄回来,想好好睡一觉。”   简洁还是半信半疑,Drew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缠着钟夜稀不放手。   “Auntie抱抱,auntie抱抱……”   钟夜稀宠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可刚刚弯腰,肚子上的疼痛就迅速加深,她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Cici,are you ok?”简洁拍着她的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钟夜稀咬着牙将儿子抱了起来。两个人亲昵地抵着额头,Drew的一双大眼睛不停扑闪,长长的睫毛扇在钟夜稀的脸上。   “Auntie,Drew很想你。”Drew一边说一边嘻嘻地笑,“有没有带礼物给Drew呢?”   钟夜稀撅着嘴,在他的脸上啪地亲了一口,“怎么办,auntie忘记了,待会儿爸爸会来,咱们让爸爸买好不好?”   Drew惊讶地身子向后一仰,眼睛瞪得像是两个小铜铃。过了一会儿,Drew才拍着手说好,“爸爸终于回来啦?”   “对呀,爸爸不做superman了,他专门回来要和Drew在一起。”   “Aha,so cool!”   简洁一脸疑惑,不由分说将Drew抱去一边,倒了一杯芭乐汁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匆匆过来问钟夜稀,“你那个superman的故事不编了?你上哪儿找一个爸爸给他呀?”   钟夜稀撇撇嘴,“现成就有一个,何必要找?”   “苏城远?”简洁捂着额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是给你灌了迷魂汤还是怎么着,你怎么这么快就束手就擒了,他要是把Drew抢走怎么办?”   钟夜稀压低了声音,“我就是不束手就擒,他想带走Drew也是一句话的事。他给Drew请了医生,来帮他做手术。我想过了,与其让Drew跟着我受苦,不如让他跟着苏城远。”   简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钟夜稀叹了半天气,“你就这么放弃Drew了?算了算了,本来就是你的家务事,我没资格来管。我明天就回加拿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钟夜稀赶忙抓住她的胳膊,“Jane,你别那么冲动好不好?你不是也说过吗,Drew大了,需要一个爸爸。”   简洁站住了脚,语气稍稍缓过一点儿,“没那么简单的Cici,你是心存侥幸,还以为他是当年的那个苏城远。他妈妈的死对他伤害那么大,你怎么知道他这次的出现,不是又一次的报复?”   钟夜稀一怔,立刻松开了手。   他离开之后,她也曾想过,他是不是将父母的死都归罪于钟家,他们从相恋到分手不过是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报复。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难道也有错,也要受到惩罚吗?   然而,也只能笑一笑,Drew向她跑过来,手里端着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撒娇着想要再喝一杯——他长得真的很像他爸爸。   ******   因为身体的原因,钟夜稀点餐,三个人都在套间的客厅里吃晚饭。可刚刚动了筷子,门铃就被按响了。   Drew扔了手中的调羹,扭着身体要从凳子上下来,“Auntie,daddy来了!”   简洁脸色不好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钟夜稀冲她微微一笑,将Drew抱在了手里。   “Drew你听话,以后叫daddy爸爸,叫auntie妈妈,好不好?”   钟夜稀生下Drew后,有意混淆了auntie和mummy的概念,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遇见那些不该遇见的人。现在她已然决定让Drew接受苏城远,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门外果真站着苏城远。在接到钟夜稀短信的时候确实有点惊诧,那样排斥他和Drew接近,却在一夜间改变主意,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Drew一看见苏城远就转头紧紧抱着钟夜稀的脖子,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个不停。   钟夜稀将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这个真的是爸爸,妈妈上次说了谎,因为爸爸惹妈妈生气了,所以妈妈才说爸爸是坏蛋。”   “呃……”Drew突然抬起头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爸爸现在还是坏蛋吗?”   “当然不是咯,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苏城远一愣,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   “Drew,让爸爸抱抱好吗?”   Drew点了点头,拍拍手,身体向苏城远倾过去。苏城远回过神来,将Drew抱在怀里。四岁的孩子,虽然长得胖胖圆圆,却依旧很轻,他将孩子紧紧搂住,贪婪地吸着孩子身上淡淡的奶味。   他从来不曾想过,孩子会来得这样快,那个需要他捧在手心的女人,竟然也成了一位母亲。就如同经历了一场梦境,他到此刻方才渐渐醒来。   “你真的是爸爸?” Drew还是有点不相信,“你的嘴上没有缝。”   苏城远虽然笑着,眉心却蹙了起来,“爸爸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有缝,长大了就没有了。Drew也会没有,那时候就和爸爸一模一样了。”   Drew高兴地仰头直笑,“那样就不是小怪兽了。”   “Drew是小天使,怎么会是小怪兽。”苏城远摸了摸他的头,“Drew,可以亲爸爸一口吗?”   父子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联系,Drew丝毫不认生,两只脚丫高兴地踢来踢去,手捧着苏城远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啪的一声响,还留下一道口水印子。   苏城远的眼神柔软的像是流下的一泓秋水,蔓延到唇上化作温暖的笑容,他也还Drew一个吻,两个人头靠着头笑着。   钟夜稀咬着下唇,转身走去了房间。靠在门上,脑海里还浮现着刚刚的那副画面,饶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也会因为孩子变得如此柔软。   ******   六月中旬,夜里已经带上一股燥热。   钟夜稀站在阳台上看天,墨黑的天幕压下来,伴随着那股热风,更让人透不过气。身后有脚步声,她还没转身,腰上就被人环起。   “嘶……”她疼得咬紧牙关,推开了那双手。   苏城远只好将手环上她的肩膀,俯下身子,将唇贴在了她的耳边。   “还在疼?”   “好多了。”钟夜稀没有躲开,反而将头侧靠着他的头,“Drew睡着了?”   “嗯,还要我唱歌哄他——right here waiting。他说我唱得没有妈妈好听,但他不知道,这其实是爸爸最喜欢的一首歌——原来你一直记得。”   苏城远将钟夜稀转过身来,轻轻吸允着她的嘴唇。吻渐渐深入,缱绻交缠中打乱了呼吸。   她却始终呆立在原地,没有回应。   苏城远慢慢睁开眼睛,蹙起了眉头,“夜稀,你有点不对劲。”他转念一想,又解释道,“昨晚他们说的那些话你通通不用管,那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   “嗯,别说了。”钟夜稀捂着他的嘴,语气里尽是慵懒,“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得对,我恨我爸爸,不能让Drew和我一样恨他的爸爸——人为了仇恨而活,真的太累了。”   钟夜稀放下手,抓着他的衣袖,轻声笑了出来,“苏城远,我特别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样的笑,让他的心狠狠一揪。   苏城远抬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深深注视着那双眼睛。失焦的双眼,空洞无比,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夜稀,你怎么了?”   “就一个问题。”她笑着冲他皱皱鼻子,努力表现得轻松一些,“当年你甩掉我一个人走,是不是想用我来报复钟家?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苏城远想了很久,最终慢慢松开了手,视线落向远处。   夜已深,散落的繁华中,有多少睡着的人,有多少醒着的灵魂……   第十九章   喝醉之后流落在陌生的街头,你会哭着喊出谁的名字。   ******   苏城远清除了一切有关于私生子的丑闻,刊登消息的各大传媒做出了道歉声明,网上所有照片一一被删,从头到尾不过花了两天的时间。   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为难苏城远,只要他想做,举手间便可天翻地覆。   Drew的手术进行的非常成功,苏城远为钟夜稀配了车,她每天NT、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着。有意思的是,所配的这辆凯迪拉克,车牌号的后三位依旧是211。   时间进入到七月,太阳热辣无比,钟夜稀撑着把阳伞从车上下来。可还没走几步,远处一个清丽的身影就将她所有的注意力一并吸引过去。   那个女人穿着一条宽松的白色长裙,手上提着一只新款爱马仕皮包。身后的佣人为她打着伞,手里提着许多药。   钟夜稀微微一愣,这个人不是浅野直子吗,体态虽然有些臃肿,但那副神色她不会认错。   那个女人微微一偏头,似乎看见了另一边的钟夜稀,连忙扭过身子,几乎是一阵小跑坐上了车子。   钟夜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想不通的是浅野直子为什么要来医院,看到她又为什么想要逃走。她刚刚踏进住院部,一转身便看到后面的大楼上写着三个字:妇产科。   浅野直子,妇产科——钟夜稀有些不敢相信。   简洁是铁了心要回加拿大,Drew手术成功之后,她便立刻启程。此刻Drew的病房里除了一个特护一个保姆之外,还有苏城远的助理庄锡泽。   庄锡泽接过钟夜稀手上拎的水果,指指床上的Drew,又挥了挥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Drew刚刚睡着,哭了一个下午了。”   钟夜稀蹙了眉头,在病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Drew的嘴上缠着纱布,整张脸只露出一对哭肿的眼睛。   “Drew一直吵着要见boss,可是今天boss有几个特别重要的会议要开,估计几个小时之后才能过来。”   钟夜稀抚摸着Drew的额头,心里有些闷,这个孩子不仅越来越像他,也越来越依赖他。语气里便有了不满,“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不必麻烦他跑来跑去。”   庄锡泽讪讪地笑了笑,嘴里连连答应着。   Drew突然翻了身,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钟夜稀望去。   钟夜稀俯身在他的脸边亲了一口,“Drew醒啦,怎么不喊妈妈,不乖的孩子大人不喜欢哦。”   Drew巴眨巴眨眼睛,紧接着豆大的眼泪就滚了出来,手脚并用,在床上不停踢打着。   钟夜稀连忙将他按住了,“怎么了,muffin,你乖乖地躺着好不好?你嘴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要是一哭裂开来,嘶,多疼!”   Drew却不理会这些话,哭得越来越厉害,手乱舞着挥打在钟夜稀身上,右手挂点滴的地方立刻肿起一个包,他还是一个劲地发蛮。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妈妈又没有骂你,再不好好躺着,马上让护士阿姨给你打针。”   Drew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爸爸没有了,爸爸又去做superman了,我不要妈妈,要爸爸。”   特护连忙过来,拉过孩子的手,按着他手上肿起的那个包。Drew的哭声一下子尖锐起来,用脚踢着压住他的钟夜稀。   “疼——疼……不要妈妈,妈妈是臭的,Drew要爸爸,要爸爸。”   钟夜稀看他疼得那副样子,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偏偏这孩子又发脾气,死活不要她抱,“你再这样哭,爸爸就不要你了,妈妈也不要你,把Drew扔在大街上,谁要谁捡走!”   Drew一怔,哭声刚停了一会儿,紧接着又一次爆发出来,“不要妈妈,妈妈臭……”   钟夜稀没了辙,见硬的不行,还是软着哄,“妈妈欢欢,Drew别闹了,爸爸最喜欢Drew了,要Drew呢,他马上就来,我让庄叔叔打电话好不好?”   庄锡泽也附和着,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挥了挥,“Drew你别哭,我这就给你爸爸打电话。”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苏城远满头是汗地出现在病房内。Drew一看到他立刻拍拍手要抱,像是找到救星一样,头埋在他怀里一个劲地哭。   苏城远瞪了一眼钟夜稀,“大老远就听见你吓唬孩子,这么点大孩子你和他一般见识什么?”   钟夜稀吸了吸鼻子,一个就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倒好,一大一小都来欺负她了。   Drew止住了哭声,在苏城远的西服上擦了擦脸,一双大眼睛盯着钟夜稀,“妈——妈妈是臭的,不要——妈妈了。”   钟夜稀咬着下唇,赌气坐去了一边。苏城远拿着Drew的手看,肿起的包开始变小,他用手轻轻一碰,孩子又叫起来。   “Drew你乖乖地听话,爸爸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一个下午都来不了吗,不可以发脾气知不知道?”   Drew的小手握住苏城远的手指,还是重复着,“妈妈是臭的,不要妈妈了,就要爸爸……爸爸你还去做superman吗?”   苏城远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抱着Drew轻声哄着,一个劲地强调自己不会再变成superman飞走。   折腾了大半天之后,Drew哭累了,大眼睛半闭不闭,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睡着了。   苏城远依旧抱着Drew,等到他睡熟了,这才将他放在了床上。身上一阵酸痛,他起身舒展筋骨,照顾孩子果真是个体力活。   钟夜稀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坐在一边直流泪。苏城远看了却想笑,硬是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病房。   为了不受影响,Drew所住的一整个楼层,都被苏城远包下。一层楼只剩下几个当班的医生和护士,因而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苏城远将她带到一个病房,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他哭你也哭,他闹你也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你的脾气该改改了,总是这么冲。”   钟夜稀推开他的手,不耐烦地嚷嚷着,“你儿子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宠着他就要上天了!”   苏城远依旧笑着,将这个气鼓鼓的女人环进了怀里,“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原本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吐出,轻柔中带着一丝宠溺。下一刻,他的唇便贴在了她的耳后,一遍遍地摩挲,直到她浑身开始微颤。   “夜稀,谢谢你。”   钟夜稀回过神来,头在他的胸前抵了片刻,还是将他推了开来。   “我生了个有病的孩子,有什么好谢的。”她一个冷笑,“自然有人给你生好的。”   这句话苏城远听起来格外刺耳,他看着钟夜稀慢慢离自己而去,一步一步走得坚决。直到她拉开病房的大门,他才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   钟夜稀摆脱掉那个麻烦的司机,独自坐上巴士,在街头一遍遍地徘徊。   她第一次见到Drew的时候,又害怕又心疼,哭了一整天。医生告诉她,怀孕的前几周心情低落,是引起唇腭裂的一大原因。她那时就知道,是自己害了这个孩子。   出院的时候,温尼伯下了大雪,街上人烟稀少,连辆车都叫不到。她看了看这个孩子,又看了看漫天的大雪,真的想过要一同死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然而Drew却突然大哭,不停在怀中扭动,她忽然清醒过来,总该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做点什么。   第一次手术,Drew的上唇被缝合,没有以前那样触目惊心的脸,却依旧和其他孩子显得不一样。她那时就想,有一天,一定要给他请最好的医生,让他做回一个正常的孩子。   即使和苏城远越行越远,她还是想把这个心愿好好达成。   钟夜稀在终点站下了车,一片陌生的境遇,却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随意走进了一家酒吧,在吧台上要了一瓶黑方。   酒吧里放着一首英文老歌,华丽的唱腔演绎出一段委婉哀伤的旋律。她陷在沙发里,喝着手中的酒,看着身边各色的人脸。   酒吧的另一端,一个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他敞着衬衫上的几颗纽扣,懒散地喝着手中的酒。旁坐有一个妖冶的女人,他踉踉跄跄走去,将酒放在了她的唇下,上下其手,抚过她的曲线。   同坐的一个男人怒红了眼,上来就给了他一拳。他竟然不生气,依旧笑得魅惑十足。   钟夜稀突然站了起来,那个男人竟然是范楚天!   范楚天吃了两拳,那个男人又一次挥拳的时候,钟夜稀扑上去将他的胳膊推去了另一边。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朋友喝醉了。”钟夜稀扶起范楚天,点头向那人道歉,“别和一个醉鬼计较了,你们只管喝酒,今晚的花销都由我包了。”   那个男人还不依不饶,抓过他女人的包狠狠甩在钟夜稀的背上,捏着她的肩膀不肯放,“妈的,这小子调戏我女朋友,花两个钱就想解决,没门!”   钟夜稀吃痛地低喊了一声,刚刚想说话,范楚天就转过身来,手上一用力,将那个男人推出去老远。   “打女人,你他妈算是什么男人!你再敢动她试试看!”范楚天将手上的杯子狠狠砸在了桌上,“谁他妈看得上你女人,老子喜欢上男人!”   钟夜稀觉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一边,她的脸火辣辣的烫起来,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嗜好放心里就好,他偏偏要吼得人尽皆知。   “你们故意来找茬的是不是!”那个女人吃不得亏,上来推推搡搡着,“老娘被吃了豆腐,你嚷个什么劲!”   钟夜稀也不是好惹的主,挥手将她推去一边,一双眼睛瞪得那女人心寒。她不多说什么,拉着范楚天就往酒吧外走。   一直跑出好远,她才将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推去了一边。   “范楚天,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人家是有夫之妇,你还上去调戏,他不打你,他打谁!”   范楚天眼神迷离,邪魅地笑着,别有它意地来了一句,“有夫之妇就不能调戏了?那有妇之夫呢?”   钟夜稀白他一眼,“少跟我这儿装疯卖傻,我知道你没醉!”   范楚天举手轻戳着她的额头,“我让你等我,你还逃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钟夜稀愣了片刻,“你要参加颁奖礼,送我回来就来不及了。”她打开他的手,“别动,很疼。”   范楚天摇着头,“在我眼里,你更重要。”   这话听在耳里,似乎暧昧的有些过头,钟夜稀更愿意把它想成一个花花公子的油腔滑调。   范楚天走去一边,双手撑着栏杆。栏杆后是一片湖,风徐徐吹来,带着些许腥味。   钟夜稀看他的左脸有些肿,问道:“疼吗?”   范楚天却突然抓着她的双肩,将她压在了栏杆上,一字一顿地说:“别走,等我回来。”   “又怎么了?”钟夜稀看他那么认真,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白玉兰灯下,人影憧憧。她吹着湖风,体内的酒精慢慢蒸发,有了一点微醉的感觉。范楚天的身影又一次出现,手里拿了一瓶红酒两个酒杯。   钟夜稀挑挑眉梢,“真是个酒鬼,喂——你做什么!”   范楚天放下手中的东西,横抱起钟夜稀,一个促狭的笑容过后,将她放到了栏杆之上。   “坐好,掉进湖里,我可不救你。”   他纵身翻过去,潇洒地坐在她的身边。递过酒杯,给彼此倒了一杯酒。   “看着湖,吹着风,喝着酒,”他一偏头,笑得魅惑,“快乐似神仙。”   “你就爱这样,一惊一乍的吓人。”钟夜稀惊魂未定,将他的脸一把推过去,喝了一口酒压压惊,“你这个神仙的标准可真低,幸好我的要求也不高。”   范楚天不介意这阵奚落,将酒杯送到她的身前,“来,为了低标准低要求而干杯!”   钟夜稀也送着酒杯,叮的一声和他碰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钟夜稀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抢过酒瓶只给自己倒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的湖水越来越模糊,天上地下连成一片,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   范楚天连忙接住向他倒来的钟夜稀,她的脸通红,嘴里叽里咕噜说不清话,看样子是醉了。   “夜稀,夜稀……”他轻轻拍着她的脸,她间或嗯一声,“你的酒量有没有这么差啊,刚喝半瓶就倒下了。”   钟夜稀先是咯咯笑着,没过多久就哭了起来,她索性将手里的东西都扔出去,抬起头看着范楚天,一双眼睛里灌满了泪水。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钟夜稀还是看着他,眼底含着一股绝望,她一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没醉!”她投进他的怀里,“苏城远,你又要抛下我,又要离开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范楚天无辜吃了一巴掌,可听到她的这些话,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了苏城远,心里又顿时软了下去——这个女人,心里有多苦?   他学着那副口吻,“不会抛下你,放心。”   “你骗人,一直都在骗我。”钟夜稀抚上他的脸,“城远,我那么爱你,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你还是狠心要走吗?”   钟夜稀开始细数过去的那几年,他离开后抑郁症复发,整日整夜坐在窗前等,睡不着吃不下,崩溃的时候割腕自杀。赵一燕救了她,把她骂醒,让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坚强地活下去。   范楚天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看着这个女人时笑时哭。叙述的后半段完全围绕着孩子,取名叫Drew,希望他永远快乐,中文名字叫苏夜远,但从来不许他提起。第一次会说话,竟然喊的是daddy,她执拗地要他称呼自己是auntie,可听他喊别人mummy,她又难过的哭了很久……   范楚天头疼欲裂,他想不通,这样的一个女人,苏城远是怎样狠心才能将她抛之脑后。至少在他看来,她值得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许是酒精的催化,他竟然迷离到举手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夜稀,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该多好?”   他的唇瓣压下,带着炽热的温度,一路探索向下——属于他们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枚吻。   钟夜稀混沌中深陷,捧起他的头,唇瓣紧贴,汲取交缠。模糊的头脑中,不停回放着那段对白。   “当年你甩掉我一个人走,是不是想用我来报复钟家?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其实他可以说谎的,与这样的真相相比,她更想听一个谎言。   一种疼,撕心裂肺——   范楚天猛然将她推开,下唇传来一阵刺痛,一股血腥瞬时弥漫在口腔之中。钟夜稀的嘴边还带着血,看着他,静静流着泪。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竟然是苏城远的。可还没等他接听,电话就被挂断。   屏幕的光暗下,他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向后看了看。一辆豪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走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十章   有些人无需看穿,有些人永远看不穿。   ******   苏城远站在楼道里吸烟,一遍遍拨打着钟夜稀的电话。起初她还会将电话按掉,反复几次之后,她直接关机。   他不确定她是否在生气,因为他早已让她失望透顶。那一份因为在意而生出的气恼,他有些不敢奢望。   Drew的哭声又一次响起,他扔掉手中的烟,匆匆走去病房。   “Drew是饿了吗?”苏城远将孩子抱到怀里,不停摸着他的头,“我让阿姨喂你吃晚饭好不好?”   Drew揉着眼睛,哭得很伤心,“不要,我要妈妈。妈妈快点来,Drew要吃饭。”   “妈妈现在不在,爸爸喂你吃好不好?”   Drew一听妈妈不在,哭声立刻加大了十分贝,手握成拳头不停挥来挥去,“妈妈不要Drew了,快点让妈妈来,我要妈妈了。”   苏城远拿他没辙,冲一边的助理扬扬下巴,“查查她在哪。”   Drew兀自哭得伤心,眼睛盯着庄锡泽看去,嘴里不停咕哝着,“妈妈呢,Drew要吃饭,要睡觉,就是要妈妈了……”   苏城远抱着他,哄了半天,他这才止住了哭声,一边抽泣一边踢着脚,嘴里喃喃喊着妈妈。   “Boss,有人看到钟小姐在城南的一家酒吧出现过,后来和一个男的离开了。”   苏城远蹙了眉,在Drew耳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下他,自己起身出去。   苏城远走后,庄锡泽指手画脚让保姆去弄点东西给孩子吃,自己则坐在床边和Drew说话。   “哎哟,Drew你好像你爸爸哦,怎么你妈妈的优良传统你就一点没继承呢。”   小东西巴踢着腿蹬床,眨巴眨巴眼睛,将头一转,才不愿意和他多啰嗦。   “Drew你不是不要你妈妈,还说你妈妈臭的么,怎么现在又哭着喊妈妈啦。”他用手一刮Drew的小鼻子,“你妈妈生气了,不要Drew了,才不回来喂你吃饭呢。”   Drew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瞪得老大,没过多久,泪就涌了出来。   病房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   苏城远绕着城南的街道转了好久,路边两个人影一闪而过,他立刻让司机调转方向开了回来。   他坐在车上,冷眼看着面前的这对男女。她手舞足蹈看上去很高兴,旁边的男人则是一直紧紧搂住她的腰。   他很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能进展到什么程度,却在紧接着的一阵热吻后,让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范楚天看着苏城远越来越近,连忙推了推身边醉意正浓的钟夜稀,“夜稀,苏城远来了。”   钟夜稀听不清他的话,身子东摇西摆个不停。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悬在了半空中,心里一惊,怎么醉了还能腾云驾雾了?   苏城远沉着一张脸,怀里的这个女人醉得一直在说胡话,他一瞥范楚天,真想一拳把他打湖里去。   范楚天翻过栏杆,并不阻止苏城远,只是嗤笑道:“你这样做,对得起直子吗?”   苏城远顿了顿脚步,“这句话你本该问问自己。”   钟夜稀的身上满是浓重的酒味,坐在车上尚且东倒西歪,最后直直倒下去,靠在了苏城远的腿上。   “起来。”苏城远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车后座上,可刚一松手,她又倒了过来。   “钟夜稀,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又一次将她推起来,索性让她向后倒去。“咚”的一声,钟夜稀撞在了车窗上,她咬着下唇,垂着眼帘向苏城远望去。   她的嘴唇微微有些肿,嘴角还留着血迹。苏城远气得肺都快要炸开,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扔出车外。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和那个男的来往,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苏城远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可她依旧垂眼望过来,脸上的表情丝毫未改。他气急反笑,一手捶在了车门上。   “城远……”   钟夜稀的身体突然靠了过来,他浑身一僵,犹豫着要不要将她推开。   “我好想你。”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呢喃着重复这句话。   苏城远的气一下子散尽,慢慢转身,将她揽在了怀里。   ******   钟夜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脑子里一抽抽的疼。她望了望四周,竟然回到了公寓,可想来想去只记得遇见了范楚天,然后跟着他在湖边喝酒。   卧室门被推开,苏城远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将手上的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坐在床上,将钟夜稀抱坐到自己的腿上。   “头疼吗?”苏城远将那个碗端到她的唇下,“张嘴喝了,头就不疼了。”   钟夜稀还没回的过神,他就捏住她的两颊,将那碗东西灌了过来。虽然霸道,但却尽可能温柔,她盯着他的眼睛望去,眸低清冷,又是看不穿的深邃。   “咳咳……”钟夜稀稍一咳嗽,他就轻轻拍上她的背。   苏城远望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嘴边挤出些许笑容,“如果想问昨晚的事,你就不用说话了。”   钟夜稀缩回了身子,这个男人果真有一双火眼金睛,她还没吭声,他就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司机在楼下等着,马上带你去医院看Drew,他说要妈妈了。”   钟夜稀一听Drew,连忙推开他爬了起来。站在地上瞥了一眼苏城远,他很识相地走出了房间。   洗完澡,穿好衣服,钟夜稀拉开房门,一个刚请的佣人正在扫地,苏城远已经没了踪迹。   她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Drew坐在病床上发脾气,庄锡泽站在一边不吱声,眼睛时不时向她这儿看着。   “妈妈!”   Drew一看钟夜稀走了进来,兴奋地要站起来。钟夜稀连忙跑过去,将Drew抱在了怀里。小家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踢着脚,嘴里还在哼着歌。   “Drew刚刚怎么啦,怎么那么凶的样子啊?”   Drew瞪起了眼睛,小胖手指着一边的庄锡泽,“他说妈妈不要Drew了,Drew就凶他!”   钟夜稀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庄锡泽,冲着Drew嘻嘻一笑,在他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两口。   Drew拉过她的头,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钟夜稀不住地点头,也凑到他的耳边说着。   两个人哈哈笑着,庄锡泽却有点站不住。总觉得会被这个小家伙背后暗算,他爸爸的优点他没继承多少,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倒是天生就会。   “妈妈,你去打他,我不想看见他。”   庄锡泽讪讪地笑着,果真被他猜中了。   钟夜稀抓着他的小手向前挥了挥,“打呢打呢,等Drew好了,亲自下来教训他好不好?”   “不好不好!”Drew皱了眉头,冲他不停翻眼睛,“叫爸爸进来,爸爸是superman,把他扔到天上去!”   苏城远刚刚在外打电话,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他从钟夜稀手上接过Drew,很郑重其事地问了一句,“宝贝要我把谁扔天上去?”   Drew头一歪,靠在苏城远怀里直笑,叽里咕噜也不知道是说话还是在唱歌。苏城远倒是听得懂,一边捏着他的胖手,一边和他说说笑笑。   钟夜稀见他们说得高兴,就从病房里走了出去,经过庄锡泽时递了个眼色过去。   庄锡泽耷拉着脑袋,在楼层另一端找到钟夜稀时,真以为她是来为自己的儿子报仇的。   钟夜稀有点犹豫,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其实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在医院遇见过什么熟人之类,比如——浅野小姐。”   庄锡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浅野小姐没见到过,boss的一个秘书倒是遇见过两回,她说她得流感了,来挂水。”   钟夜稀笑得有点僵,“哦,这样啊,那没什么事了。”刚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了什么,“浅野小姐最近身体还好吗?”   庄锡泽点了点头,“她身体一向很好啊,据我所知,她和范先生都练过跆拳道,两个人都是黑带三段,超能打的。”   钟夜稀停了脚步,“你也认识范楚天?”   “当然认识了,”庄锡泽挺了挺胸,“boss收购NT的时候,就是我去谈判的。”   钟夜稀点了点头,四顾之后又问了一句,“浅野小姐是不是和范楚天在一起过?”   “是啊,他们就是因为在一起练跆拳道才认识的,在一起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呢。几个月前刚刚分手,听说是浅野小姐爱上了我们boss。想想也是,虽然范楚天长得不错,但比起我们bo——boss——”   庄锡泽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停下来,对着钟夜稀一个劲傻笑着。   钟夜稀脸色不变,冲他说了句谢谢。   ******   傍晚,钟夜稀一个人回去拿Drew换洗的衣服,刚刚走到车前,就看到浅野直子从妇产科的大楼中匆匆走了出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扔进车内,向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直子,你怎么在这儿?”钟夜稀拍了拍她的肩头,“我看见你好几回了。”   浅野直子转身看见钟夜稀,颇有些惊讶,她一低头弄了弄鬓角的头发,这才笑着抬头看她。   “是吗?我眼神不好,要不是你喊我,我肯定又看不见你了。”浅野直子支支吾吾半天,方才想了点话出来,“Percy说Drew他的手术很成功,真是要恭喜你了。”   “谢谢。”钟夜稀凝了唇角,浅野直子总是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肚子上,虽然衣着宽松,她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   “我先走了夜稀,下次再聊吧。”浅野直子急忙道别,可看着她沉下的面色,又迈不开步子,“那天晚上真的不好意思,Troy说得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对我和Percy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   “误会?”钟夜稀重复了一句,“可你也承认你很爱他。”   浅野直子笑得勉强,一双手紧紧抓住了那只手提包,“爱一个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相爱却很难。他爱的是你,我连替补都算不上。”   钟夜稀心里掂量着这几句话,又似是无意地问了句,“你怀孕了?”   浅野直子用力摇着头,“才没有,哪里会怀孕,夜稀你别说笑了。”   钟夜稀还是盯着她隆起的腹部看去,浅野直子发现了她的视线,连忙掩着肚子,向后退了几步。一时间走得太急,前脚绊在了后脚上,踉跄几步之后,她的身子猛然向后倒去。   浅野直子向后倒去,慌乱中伸出双手,指甲划过钟夜稀的胳膊,没来得及握紧,就重重摔倒在地上。   钟夜稀吓得手足无措,浅野直子的下|身流出一滩血,将白色的裙子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   “直子,直子……”钟夜稀赶忙弯腰撑着她的背,“直子你怎么样了,我去找医生!”   浅野直子一脸苍白,满头是汗,那股钻心的疼痛自下而上即刻爆发,她却在意识渐渐模糊之前紧紧抓住了钟夜稀的胳膊。   “夜稀,你——你不要告诉Percy。” 第二十一章【倒V开始】   若假,便一笑而过,若真,又该何去何从。   ******   不要告诉苏城远。   这句话在钟夜稀的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一个女人流产,却不愿意告诉和她住在一起的男人,她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这个孩子是这个男人的。   几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钟夜稀连忙起身走去,他们沉色看着她,都只是摇了摇头。她明白,那个孩子没了。   在单人病房里,一片刺目的白之后,就是有着同样煞白脸色的浅野直子。钟夜稀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稀,孩子没了,是不是?”浅野直子红了眼睛,声线颤抖。   钟夜稀微微一点头,已经不忍看她,将视线偏去了一边。   “嗯,也好,生出来又能怎么样,没有爸爸的私生子,倒不如不受这一份罪了。”   浅野直子浅浅地笑着,可话刚一说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钟夜稀僵着一张脸,低声说了一句,“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浅野直子的笑突然散尽,猛然将被子拉过头顶,躲在里面嘤嘤地哭出声来。   “再也不会有了,没有他,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钟夜稀似是听懂了话里的它意,心中仅有的一点生气都一并泯灭,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被子耸动,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浅野直子一直哭到声嘶力竭,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抽泣。钟夜稀这才叹口气,将她的被子拉了开来,“好了,别把自己身子哭坏了。”   她的心里不好受,唇齿开阖间,一句话说得冷冰冰。这个时候,想哭的不止浅野直子一个人。   浅野直子肿着眼睛向她望,已然听出她话里的敌意,然而并没有再说什么,眼角依旧流着泪。   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包里的手机不知道响了多少回,钟夜稀勉强挤出点笑容,向病房外走去。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夜稀,等等。”浅野直子喊住了她,“别告诉Percy,我没有和他说过孩子的事,更不想因此破坏你们的感情。一句都别提,好吗?”   钟夜稀顿住了脚步。   “求你了。”   钟夜稀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她的呜咽又传来,这才点了点头,“别用求这个字,太重了。”   门被关上,钟夜稀的身影终于从这个病房里消失。   浅野直子拂上肚子,那儿曾经有过一个生命。现在这个未成形的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终究离她远去了。她不是故意要摔倒,或许正如她所说的,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注定会受苦,她只是给孩子找了一条更好的路。   她抓过一边的包,在手机的通讯录中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喂,Percy,我在住院部的六楼,可以来看看我吗?我——流产了。”   ******   苏城远赶到病房的时候,浅野直子还坐在床边流泪。他疾步走过去,在看到她一脸苍白之后,这才相信了她流产的事实。   “怎么会突然流产?”   浅野直子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可怜地轻喘,“我摔倒了,孩子就——没有了。”   苏城远想了想,还是将她的手握了起来,她一前倾,又靠在了他的身上。   “别难过了。”   浅野直子点点头,“我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这样很好啊,Troy走了,他也走了,以后我便一个人,活得自由自在,这样很好。”   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到最后完全变成呜咽。苏城远蹙了眉,手抚在她的背上。   “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   浅野直子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泪水,微微一眨眼,就落得整张脸都是泪痕。   苏城远听不明白,反问道:“什么报应?”   “什么报应,报应……”浅野直子又靠着他,喃喃低语,“我气走了Troy,又哄来了你,还拉着你一起骗他,将他一点点逼向绝路。其实怎么能怪他背叛了我,就连我自己都背叛了自己,竟然爱上了一个不能爱上的男人。”   苏城远紧紧抿着唇,既不打断,也不说话。   “爱上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真的好累。”浅野直子紧紧环上他的腰,低声哭了出来,“苏城远,你这个混蛋,我真的爱上你了,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苏城远没有推开她的这份束缚,修长的身材站成一道冷寂的直线,绷紧的下颌带着凛然。   病房外,钟夜稀背靠着墙面,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那样依偎的画面,让她记起了很多过去的画面,她也是哭得如此脆弱,他却如同一堵墙,永远帮他把风霜挡在身外。   相同的亲密,相同的动作,再也不是专属于她的温暖。   ******   钟夜稀躺在Drew的身边,一边轻轻拍着他,一边低声唱着歌。小孩子很容易睡着,却很难睡踏实,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甜甜地喊她一声妈妈。   苏城远故意放轻了步子,可寂静的坏境里,他的脚步声依旧清晰。   钟夜稀抬头看了看他,手放在唇上,示意他的声音再小一些。偏偏苏城远的视线只顾着落在她娇艳的红唇上,捧起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瓣紧紧贴向了自己。   钟夜稀瞪大了双眼,想要拒绝又顾及一边的儿子,他的索取又急又深,她只能不停迎合,却在舌尖地推送中,将他的欲望更大程度地逼诱出来。   钟夜稀抽手将他推开,微喘着低语,“Drew没睡得熟。”   苏城远却丝毫不在意,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她不肯挪动步子,索性一把抱了起来,在她呼声的同时,用吻将声音封离。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一出了病房,钟夜稀立刻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出来,苏城远还是不罢休,直到带她远远去了另一间病房,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Drew没睡踏实,很容易醒的,我要赶紧回去。”   苏城远不让她走,双手环住了她的腰,俯身含着她的耳垂,“别走,留下来。”   苏城远果真是个调情高手,深知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地带。亲含耳垂已让她浑身微颤,他的手还伸入衣内,一阵阵抚摸着她的背脊,纤长的手指在肩带下划动,不解开,只是轻轻撩拨,偏偏让人沉溺到难以自拔。   彼此的呼吸都已经凌乱,苏城远将外套迅速脱下,随手抛去一边。他环着钟夜稀的腰,将她抱坐在病床上,吻从锁骨绵密而下,留下一道炽热的痕迹。   钟夜稀喘着气,一手拉住自己的领口,一手将他向后推去。   “我们还没试过在病房里——”苏城远抬起头来看她,眼神迷离,面颊微红,“你在故意疏远我,这是惩罚。”   衣链被一拉而下,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钟夜稀倒抽一口气,已经来不及解救。   “别——别碰我。”   苏城远眼中的迷离散去一些,换上一副似笑似怒的神情,“我不能碰你,谁能碰你。”   钟夜稀拉上衣链,也不怕他,“总之你就是别想碰我。”   钟夜稀将他猛地一推,自己从床上跳下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毫不畏惧地反瞪过去一眼。   “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苏城远捡起地上的外套,又一把扔在了床上,震得整个床都在抖动,“还想孩子气到什么时候?”   钟夜稀反倒笑了出来,“和你保持距离就是发脾气?那我宁愿一辈子都改不了。”   苏城远越生气,她的心里便越解气,一直逼到他紧握着拳头全身发抖,她会觉得更有成就感。   “你想要就去找浅野直子,我不是你的谁谁谁,不提供这种特殊服务。”   苏城远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钟夜稀不看他,冷哼了一声,“别在这儿和我浪费时间,想去看她就去好了,我要是上前阻拦你,我就不叫钟夜稀。”   苏城远咬着牙关,这个女人又吃了哪门子的醋,他实在没精力和她玩这样胡搅蛮缠的游戏。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她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   钟夜稀衷心佩服这个男人的演技,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语气依旧显得理直气壮,仿佛他们之间清白的像是一张白纸,彼此之间毫无往来。   因而冷笑笑,“苏城远,你果真够冷血。”   苏城远倒是一愣,虽然不反对这个说法,却沉下了声音,“你第一天认识我?”   “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却是第一次看清你。”   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被一阵巨大的关门声所替代。   苏城远站在原地不停做着深呼吸,心里不停数着一二三……没什么过不去。   ******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Drew的伤口愈合得很好,解开纱布,那道刺目的疤痕轻了许多。Drew抱着镜子看了很久,一边看还一边笑。   “妈妈,妈妈,你看Drew还像小怪兽吗?”   钟夜稀装作生气地瞪了孩子一眼,“妈妈这么漂亮,我的Drew怎么会是小怪兽,再这么说,小心妈妈打你屁股!”   苏城远将他抱在怀里,把脸凑了过去,Drew嘻嘻笑着,明白了他的意思,嘟起小嘴“啪”的亲了一口。   “妈妈要打Drew屁股,Drew怕不怕?” Drew含着大拇指看了看苏城远,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苏城远哈哈笑着,“行,爸爸一定好好教训妈妈,看她还敢不敢凶。”   钟夜稀依旧瞪着眼睛,冲Drew坏坏地勾起一笑,“Drew告状了,妈妈晚上不给你唱歌听。”   Drew 又往苏城远怀里钻了钻,“妈妈又凶了!”   “放心,还有爸爸呢。”苏城远冲她扬了扬下巴,“Drew妈妈,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你,在床上教训怎么样?”   他邪肆地一笑,像是一头迫不及待要吃了自己的狼。钟夜稀红了脸,将手捂住了Drew的耳朵,“死不正经,孩子还在呢!把Drew给我抱,和你在一起早晚会学坏。”   Drew却扭着身子不愿意,赖在苏城远的怀里不肯走。苏城远趁势摸上她的胳膊,她气得要骂人,他立刻凑过去,用吻堵住了她的声音。   “咦——”Drew坐不住,在苏城远腿上摇来摇去,“爸爸亲妈妈了,爸爸亲妈妈了,Drew也要亲亲!”   钟夜稀又急又气,连着脖子都红了起来,拿手挡着Drew的眼睛,站直身子躲开苏城远的吻。   “苏城远,你来真的是不是!”   苏城远也不理她,在Drew脸边狠狠亲了一口,“Drew,以后你和爸爸一起亲妈妈好不好?”   Drew眨了眨眼睛,先是点了点头,一转念又摇了摇头,“不好,妈妈只好给Drew亲,Drew可以让爸爸亲。”   苏城远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小坏蛋,凭什么妈妈只可以给你亲,爸爸就是要亲!”   这话说的,真是孩子气。钟夜稀僵着一张脸,面前的一大一小正式开战,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到底谁能亲谁不能亲。她索性别过脸去,这时候,实在不知道该用上什么表情才好。   Drew的保姆阿姨端着一碗粥从外面走进来,钟夜稀连忙喊停了这场争论,拉着苏城远的胳膊就向外走。   “姓苏的,你能不能教一点好东西给儿子?”钟夜稀抱着胳膊,无奈地撇撇嘴,“把你儿子从小培养成色狼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城远笑得灿烂,伸手将她环在了怀中。她拿手抵着,他便更加用力,直到手抵着前胸,磕得她受不了放下手,他的诡计终于得逞。   “放开我,这儿人来人往的,你别这样明目张胆好不好?”   “嗯,那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既然答应Drew在床上教训你,我——”   钟夜稀头一扬,卯足力气往他胸前一撞,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直接出狠招,手起刀落,让他这辈子都别想作乱。   苏城远揉着前胸,“出手这么重,若是把我打死了,你和儿子怎么办?”   钟夜稀嗤笑着,“你是死是活对我又有什么影响,没你我不照样好好活到了今天?”   她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苏城远沉了脸。那五年的相隔就是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每每提起总会让他记起自己做过的傻事。她总是这样,在气氛最好的时候突然冷言冷语,不放过任何一个反击他的机会。   眼底的光到底冷了下来,“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看到我生气你才高兴?”   钟夜稀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我没那么无聊去在意你的喜怒,不过能看到冷血阁下被逼急的样子,倒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原想将行程推迟一两天,可看你这样厌恶本人,那我明天就启程去日本。”   苏城远扯了扯嘴角,饶有兴味地想看她的反应。   钟夜稀怔了怔,半天没说话。他又要去日本,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和浅野直子一起,想来也对,她刚刚流产,回娘家养身体也是有情可原。   可为什么她偏偏这样生气,心头的怒火腾地烧起来,巴不得此刻打断他的腿,看他还跑不跑!   “一路顺风,恕不远送!”钟夜稀挤出点笑容,“就不和你说再见了,我实在不想再见下一回!”   原本是要逗她生气,可听她如此一说,苏城远倒先有点沉不住气。他松了松衬衫领口,“顺便告诉你一声,Drew我也会带走。”   钟夜稀真的急了起来,“你休想!”   “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和这种人根本没有交流的必要,钟夜稀转身就走,一步一步踏得急促,恨不得将地砖砸出洞来。   苏城远的声音又冷冰冰地抛过来,“你去哪?”   她一个回头,笑得灿烂,“好几天没看见楚天,有点想他,去他家聊聊天谈谈心。”   苏城远紧紧咬住了牙关,一字一顿,“你敢!”   钟夜稀挑挑眉梢,笑得更加灿烂,学着他的语气,“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第二十二章   试过冷漠,试过避让,最后,只是让彼此走得更近。   ******   钟夜稀一路逃下住院部大楼,坐上那辆凯迪拉克迅速逃离现场。可还没驶出多远,这辆车竟然调转方向,又冲着医院疾驰而去。   “师傅,我要去范楚天的公寓,你现在调头去哪儿?”   司机没吭声,将手机递过来。   钟夜稀连忙接来,屏幕上开着一条短信,“立刻带她回来”,又是苏城远干的好事!   “你停车,我自己打车过去。”钟夜稀拍着司机的后坐,“快点停车!”   司机为难地说道:“钟小姐,苏先生的话我不敢不听,你还是好好坐着让我带你回去吧!”   “他付你多少钱,我就付你多少钱,现在就停车!”钟夜稀见他完全不听自己的话,手扣着车门威胁道:“你再不停车,我就跳车!”   司机苦着脸,一边劝着一边加快速度。钟夜稀没了辙,用他的电话打给了苏城远。   “苏城远,你让他停车!”电话刚一接通,钟夜稀就吼了出来,“再不停,我就跳车了!”   苏城远语气也很冲,“有本事你跳,你就是跳下去了,我也要把你拖回来!”   “你别后悔!”钟夜稀果真开了门,“苏城远,你想让我死也就一句话的事,我等着。”   司机见钟夜稀拉开了门,心里急得什么一样,又不得不听从苏城远的吩咐带她回去,只能先减慢了速度,喊了一句,“钟小姐,你把车门关上,危险!”   苏城远那边一阵沉寂,他隐约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风不断灌入听筒。她是吃准了他会让步,否则无论如何说不出刚刚的那些狠话,苏城远捏了捏太阳穴,“钟夜稀,你赢了。”   车最终停了下来,钟夜稀推开门,站在路边拦过一辆出租车钻了上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如果苏城远没有做出最后的推让,她是跳还是不跳?   幸好,她赢了,一切的假设都只成为了假设。   ******   钟夜稀站在范楚天的公寓外,迟疑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她原本只是说了句气话,果真到了这一步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她刚刚举手放在门铃上,门就突然打了开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站在了面前,她连忙后退几步看了看门牌。   “这儿不是范先生的公寓吗?”   “没错。”   那个男人刚刚答完,范楚天就走了出来。他敞着上衣,露出胸前健硕的肌肉,一副懒散的模样。钟夜稀有些尴尬,她应该没有打扰到这两个人的好事吧。   男人颇有些忧心忡忡,“楚天,你一定要慎重考虑我的提议,不能再拖了,别拿自己的——”   “好了好了,”范楚天拍拍他的肩膀,冲他递了个眼色,“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先走吧。”   那个男人无奈地叹口气,冲钟夜稀微微一笑后离开了公寓。   钟夜稀的笑容有些僵硬,被范楚天一把拉进家门时还有些恍惚,那副笑容、那个男人似乎在哪儿看过。   “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了?”   钟夜稀回过神来,看着一旁为自己倒酒的范楚天。他有一整周没在NT露过面,在家窝了这么久竟然瘦了一圈,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陷得更深了些。   “只是想来确定确定你是不是死了,”钟夜稀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接过他递来的酒,“窝在家里喝酒,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这个女人还是老样子,嘴上不饶人。范楚天笑了笑,一仰头将整杯酒喝了下去。   “有你这样关心我,我怎么会舍得死?”   钟夜稀呸了一声,调侃道:“刚刚那个是谁,你的朋友?我没打扰到你们俩吧。”   范楚天扬着嘴角,故意冲她眨了眨眼睛,“差一点就打扰到了,你挑的时间刚刚好。”   钟夜稀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扫视中,瞥见酒柜上有一本图册,便饶有兴趣地过去翻看。图册的名字是“天堂之门”,册子里都是署名为Troy的服装设计图,她一边看一边连连赞叹,这个男人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原来这一周你都用来画这个了,”钟夜稀点点头,“嗯,还不错。”   范楚天又喝了一杯酒,将图册合了起来,“这些图已经花了我大半年的时间了,你以为我是神,能一夜间蹦出那么多的灵感?”   “啧啧,看来你这个天才设计师也满勤奋的,都设计好了要制作成衣上市吗?”   范楚天将嘴唇抿得紧紧的,走去一边自顾自地喝酒。   钟夜稀也不理会,自言自语道:“‘天堂之门’,这个名字玄乎神乎的,不如叫‘伊甸在人间’,和‘夏娃的诱惑’还能有个照应,这么完美的设计一旦上市,恐怕会引起轰动。”   酒杯突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钟夜稀连忙转过身来。范楚天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钟夜稀被吓了一跳,连忙赶过去扶他。还没走近,他却突然站了起来往卫生间冲去,紧接着,门被用力带了上去。   “楚天,楚天……”钟夜稀敲着门,里面传来他呕吐的声音,还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楚天,你把门打开,你没事吧!”   过了好几分钟,范楚天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步伐稍有些踉跄,一张脸白的和纸一般。   “没事,酒喝多了。”   钟夜稀扶着他,一听这话便用手掐了掐他的胳膊,“酒量不行就别喝酒,家里就你一个人,你万一喝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找不到!”   范楚天蹙着一双眉,“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就没有,难听的倒有一大摞。”话是这么说,钟夜稀已然放缓了语调,“别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范楚天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钻心的疼痛,可还是对着她挤出一点笑容。她说的一点没错,万一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找不到——他果真沦落到这样一种境地了。   “夜稀,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钟夜稀白他一眼,“既然你想告诉我,就说好了,何必问我的意见。”   范楚天拼命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有时候说话真的能把人气死!”   钟夜稀扑哧笑了出来,“小气鬼,好了好了,你快点说,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范楚天缓缓吐出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钟夜稀则走去一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大半年前NT进军国内市场,我所有的工作重心都一并转移,其实另有原因。那时我在日本被人诬陷抄袭,圈内满是有关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迫于形势,我才颇不光彩的回了国。”   钟夜稀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抄袭被揭对于一个设计师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既然是被人诬陷的,你何必要逃?”   “我是打算要把那个人告上法庭,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直子不同意,瞒着我私底下花了一笔钱来平息这件事,她觉得这样就能一了百了,可事实正好相反,有理也成了没理。我知道之后非常生气,日本那儿又是一堆烂摊子,这才从从日本回到了中国。”   “你和直子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分手的吧。”   范楚天的表情凝滞,看着她勉强地笑了笑,“这只是一个导火索,不是我们结束的真正原因。”   “那你们结束是因为苏城远?”钟夜稀别过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不。”范楚天否定了这句话,“苏城远这个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又很复杂,我从没看懂这个人,除了一点。”   范楚天顿了顿,钟夜稀立刻询问道:“是什么?”   “他很在乎你。”范楚天耸耸肩,“只是他太蠢,不知道怎样去维护一份爱情。”   钟夜稀不做声,反复斟酌他刚刚的那句话。爱还是不爱,她始终猜不中答案。   范楚天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将她的神思都拉扯回来,“夜稀,你总是在走神。”   她摇了摇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回日本,用刚刚的那套设计为自己洗去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污点。”范楚天起身将那本画册拿了过来,手指轻轻划过封面,“这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但因为种种原因,苏城远否定了这项设计。我想请你帮我说服他改变主意,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   范楚天是一个骄傲的男人,让他求一个女人怕是比登天还难。   钟夜稀又一次接过画册,这些设计确实非常出色,如果因为种种原因被闲置搁浅,真的太过可惜。可要她去求苏城远,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他在上,我在下,似乎我们之间早已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来公平谈判。”   范楚天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默然片刻后冲她点了点头,“那当我没说,还是谢谢你。”   他这样一道谢,钟夜稀的心里就有些软了,迂回中安慰着他,“你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作品面世,何必说得那样果断。现在经济不景气,他兴许是因为市场原因要押后这个系列,再等等吧。”   范楚天勾起一抹笑容,然而还没蔓延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已经消失在了脸上,“不会再有下一件了。”钟夜稀的眼里满是好奇,他又补充了一句,“别问为什么,我只是以后都不再做设计师了。”   钟夜稀还是一头雾水,但范楚天已然缄默不语,将视线扫离,她只能忍住那份疑问,独自寻思起来。   门铃被人按响,急促的一段铃声过后,整个门都被砸得震动。   范楚天走去开门,门被打开的一瞬,他递来一个眼色,“你的冤家来了。”   钟夜稀走了两步就直往后退,苏城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后,一张脸阴沉的能把人冻僵。   他斜睨了一眼范楚天,推开门,径直向钟夜稀走来。   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钟夜稀倒吸了几口气,紧接着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收尽了怀中。   “苏城远,你放开我!”她狠狠捶着他的胳膊,他却连眉都不皱一下,“你弄疼我了,你放开啊!”   一阵连拉带拖的强势之后,钟夜稀拿脚抵着门槛不肯出去。范楚天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屑地看着唇线紧抿的苏城远,“你是强盗吗,每次都这样折磨她?你这种人到底懂不懂顾虑别人,懂不懂什么是爱?”   苏城远同样是不屑,眸色凛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阵,“我再不懂,也轮不到你这个花花公子来教。”   “苏城远,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么?”   苏城远别过头来看她,冷凝的嘴角生硬地扯了扯,“那你有没有尊重过我,身为我的女人却来别的男人家里聊天,你当我是什么?”   钟夜稀一怔,这句话竟然让她有一股莫名的——莫名的感动。可这样的情愫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秒,就又一次被苏城远霸道十足的力量狠狠拉离。范楚天却没放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于是,她被两个男人各拉一边,进退两难。   苏城远侧身抓住范楚天的手,十足挑衅地说了句,“不想吃拳头的话就立刻松手!”   范楚天不甘示弱,故意冲他一笑,“她若是不愿意,你就别想把她带走!”   苏城远自信满满,亦是一笑,慢悠悠地说了句,“直子在你妈妈的墓地等你,她说很想和你聊聊流产后的感受。”   对于范楚天而言,这个消息无异于石破天惊的一则猛料,以至于惊诧中松开了手,眼神呆滞地看着苏城远。   苏城远搂上钟夜稀的双肩,带着同样惊诧的女人走出了这个公寓。   第二十三章   “你放开我,苏城远,你快点放开我……”   钟夜稀的一系列命令都宣告失败,苏城远黑着一张脸将她拖过楼道,电梯开启的那一瞬,他又用力将她甩了进去。   苏城远抱着胳膊,站在电梯一隅。钟夜稀离着远远的距离,揉着红了一圈的手腕,狠狠瞪着那个男人。   “苏城远,你到底是神经还是冷血,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却拿她流产做说辞,你这种行为真让我恶心!”   苏城远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转身望向她,“谁告诉你,她的孩子是我的?”   钟夜稀微微一愣,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浅野直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她拼命回想着那天的经过,却怎么都记不起来浅野直子到底是怎么说的,难道是她多心了?   她不低头,反而提高了声音,“不是你的吗,你们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难免不会——”   钟夜稀还没把话说完,苏城远就过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郑重其事地说:“过去的五年我没有碰过一个女人,你不在的每个夜晚我都是一个人睡的,满意了,还要吃醋吗?”   钟夜稀掰开他的手,不屑地回道:“谁会吃你的醋。”   苏城远被她噎得脑仁子生疼,只能自嘲道,“因为禁欲太长时间,所以看到你就会想入非非,你再不听话,别怪我把你就地正法。”   暧昧十足的一句话,偏偏被他说得冷冻成冰。钟夜稀有些泄气,又不放心地伸手隔开两人的距离。   幸好电梯已经到达一层,她一侧身迅速跑了出去,余光瞥过他,“以后有什么都别瞒着我,我不想被你蒙在鼓里。”   “很多话不说是谎言,说了又觉得矫情,还要听吗?”苏城远跨了几步将她拽回,捧过她的脸,在她的鼻尖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我很高兴,你离我越来越近了。”   钟夜稀蹙起眉头,抬眼望向他,那双眸子里印着她的脸,完完全全只有一个她。   明明生气的脸色阴沉,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他却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来哄她——这样的苏城远让人心疼。   她确实心动了,又或者,一直都放不下那份相爱的感受。   苏城远俯下|身来,将吻落在了她的眉心,“不许皱眉,乖。”   她紧紧抿着唇,时光流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他的宠溺毫无缝隙的蔓延,她的幸福长得没有尽头。   如果,他不承认那一切都是源于一场报复,她真的会以为他们之间确实存在过真爱。   ******   隔天下午,钟夜稀就带着儿子和苏城远前往日本。苏城远似乎早有预谋,一早就给他们办好了出国护照。   而当赵一燕从老公田磊那儿听说了这个消息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办好手续,当即揣上家什一路飙车赶去和钟夜稀回合。   钟夜稀正在检查行李,就听见门被敲得咚咚咚直响,佣人刚刚打开门,就看见这个催命女一脸气恼地走过来。   “死钟夜稀,和那个男人私奔还不叫上我!他要是半路把你卖了,你还乐呵呵给他数钱点头说卖得好卖得好呢!”赵一燕一甩头发,装得风情万种地冲她抛来个媚眼,“我可是你的专用护花使者,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钟夜稀看着她直笑,偏偏这时苏城远抱着Drew从里间出来,把刚刚的话一个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一字一顿说了句,“疯女人。”   Drew一脸惊讶的样子,将整个小手都往嘴里塞,因而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爸爸,什么是风女人,她会变出风来吗?”   “嗯,”苏城远冲Drew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眼角的光却瞥着赵一燕,“Drew真聪明,疯女人不但会发疯,还会被这股风带跑,飞得越来越远,再也回不来。”   Drew一吸气,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用小手拍拍自己说道:“Drew怕怕,再也不和auntie玩了。”   赵一燕黑了脸,撅着嘴给Drew做鬼脸。钟夜稀摆头看了看他们俩,果真是杠上了,以后见面这可真有的吵了。   她边想着边走到Drew身边,将他的手从嘴里拿了出来,转向苏城远时,语气颇有些严厉,“总是教一些没用的东西,儿子在嚼指头又不管。咦,这手好脏,你让他从房里爬出来的?”   赵一燕在旁边一个劲尴尬,这三口之家真和谐,还敢在她面前公然甜蜜了,欺负她今天没带家属是怎么着?   因而等她一逮到和女主角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开始在背后极无风度地谩骂苏城远。尤其是在上私人飞机时,他对她投过的那副敌视眼神,更是将她心中所有的不满一次性激发出来。   “哼哼,你那傻儿子的傻爸爸看我不爽想赶我走呢,你告诉他,让他趁早死了那份心,我还就不要脸一回,拼命要赖着你了!”   钟夜稀一脸别扭的神情,“你属猪的?老哼哼个不停。你光骂骂他就行了,扯上我儿子干嘛,小心他这辈子都喊你疯女人!”   赵一燕不以为然地摆着头,手搭上了她的肩,“知道我为什么厚着脸皮和你来吗?我怕他一看四下无人就把你给吃了,你这样一个软心肠没立场的女人,还不是任人宰割的命!”   苏城远又停了脚步,微微侧脸看了看身后,赵一燕识相地闭上嘴,等他转过身去,又一次唧唧歪歪起来。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机身写着Percy的字样,苏城远一早和她说过,想将这架飞机改成专属Drew号。她当时还瞪了他一眼,怪他太宠儿子。   四个人走上去时,漂亮的空姐一叠声问好,声音甜的发腻。赵一燕立刻凑上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别是一种马,和这些空姐都有过一腿吧。你瞧瞧她们的眼睛都贴他身上去了,这脸上笑得都是赤|裸裸的奸|情啊!”   浅野直子一早就进了飞机,此刻正戴着眼罩和耳机窝在座椅中,看上去是睡着了。钟夜稀连忙挥了挥手,示意她别说话。   Drew就顾及不了那许多,一路高兴地手舞足蹈,拉着身边的苏城远叽叽喳喳个不停。可飞机开了没多久,Drew就开始不高兴了,苏城远亲了亲他的脸,问他怎么了,他撒着娇说一定要喝鲜榨西瓜汁。   “宝贝别急,爸爸让那些阿姨给你做好不好?”   苏城远生怕儿子有一点不顺心,一招手喊了空姐过来,Drew却不乐意,手指着钟夜稀,一脸急乎乎的样子,“要妈妈去弄,就要妈妈去弄,不要她们,她们没有妈妈好看!”   钟夜稀无奈地轻叹口气,“这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差,不知道和谁学的。”   Drew见她没有要去的意思,立刻将头埋下去,干哭了几声。苏城远连忙哄着,拉起钟夜稀就往外走去。   钟夜稀被他推着身不由己,嘴里不停念叨着,“说风就是雨,天天无理取闹,这孩子都让你给惯的!”   苏城远不做声,只是淡淡笑着。   配餐室里,钟夜稀弯腰将西瓜切成丁。她穿了上下两件的裙子,身体刚一前倾,腰上就露出了一处白皙的皮肤。苏城远握起手放在嘴前,虚咳了几声,这一处春光看得他心里一阵痒痒。   榨汁机开始工作,一阵嗡嗡作响。他克制不住心内的那股欲念,上前几步,手滑过那处细腻的皮肤,将她环在了怀里。   “别这样,被人看见。”钟夜稀猛然挺直了腰板,紧张不已地朝门口望去。配餐室的门没锁,谁一推门而入,他们的暧昧姿势就会直接曝光于众人眼前。   苏城远才不理会那么多,滚烫的唇瓣贴上她的后颈,沿着那道诱人的曲线,一路向下探索。手已然不规矩起来,直接撩起她的裙子,在她的大腿内侧轻轻拧了拧,紧接着就是——   “哎呀!”钟夜稀转过身来,将他的手按住,“几天没开荤就把你猴急成这样了?外面都是人,还不知道收敛!”   苏城远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声音越发慵懒,“那个疯女人说的不错,我就是想把你吃了。”他的手臂环上她的腰,将身体毫无缝隙的紧贴上来,却把声音一沉,“让她个无事闲人赶紧回去照顾田磊,有她的地方就吵得人不得安生。”   钟夜稀向后拗着身体,此时饶有兴味地打趣着,“你是怕她坏了你的好事?这倒是称了我的心了。”   钟夜稀刚刚说完就后悔了,苏城远笑得戏谑,将他那下面往前一送,用狠力抵着她。她忍不住闷声哼着,他的吻即刻落下,钻入她的深处,一阵暴风骤雨似的拥吻。   情到深处,两人都忍不住嘤咛出声。钟夜稀本矜持着忍耐,一听他口中断断续续的情声,面红心跳之中,也渐渐放开了喉咙。   “啊,对不起,对不起……”   配餐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空姐本想进来,看见这一室春光,连忙关门退了出去。   钟夜稀早就羞红了脸,此刻分开彼此,还用手狠狠捶了拳苏城远。他捂着胸口,依旧不肯放她走,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往她面上呼着热气。   “无赖!这下子好了,她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我们了。”钟夜稀真想挖个洞钻进去,那些妮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把这事传出去,以后她是再抬不起头做人了,“让你别这样别这样你不听,真的被人看见了!”   苏城远呵呵笑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挣扎化尽。两个人滚烫的鼻息混杂在一起,气氛比先前更添了一层炽热,想进一步贴近,又难以达成心愿,便有如丢魂般忍受着心痒难耐。   “她比你还不好意思呢,放心,下次我让人换一拨空姐。”   钟夜稀觉得这气氛不对劲啊,拼命拉回自己的神智,不咸不淡地说着,“嗯,换一拨更年轻更漂亮的,媚眼如丝,顾盼生情,凹凸有致,最好还能乖乖献身,将你喂得饱饱的。”   苏城远不做声,将她的裙摆拉上臀部,将下面抵住她,隔着布料慢慢厮磨。钟夜稀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感受到那股旺盛的欲念,偏偏他掌握着精致的调情手段,半推半就中,让她不禁浑身战栗。   “不觉得刺激吗?”他笑得几近邪魅。   又是这句话。她抽出仅有的一点理智,推着他,“够了够了,Drew该等急了。”   苏城远微微蹙起眉头,“就知道他才是我的头号天敌,你光知道他会渴,难道就不顾及我会饿?”   钟夜稀僵了脸,这男人好大的胃口,因而欺哄着劝道:“别闹了,等到了日本再说。”   苏城远想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将她的裙子放下弄平整,情绪有点低落,“你不要食言而肥,我等着。”   钟夜稀看他垂目站去了一边,心里隐隐觉得好笑。转身将榨汁机关了,将果汁改倒进干净的玻璃杯中,又切了个圣女果放杯沿上。扭头看苏城远时,他正拿了几块冰塞进嘴里嚼着。   不知是那儿涌上来的一股冲动,钟夜稀竟然走过去,一垫脚,轻轻封住了他的唇。   五年,相隔近乎两千个日子之后,第一次由她主动舍与的吻。   光影斑驳中,模糊了那些逝去的岁月,一切如同指尖流过的沙砾,仅余下彼此映衬的心跳呼吸。   短短一瞬,钟夜稀便松开了这分相贴,低下头,再用手扇着风,还忙不迭地掩饰一句,“好冰……”   苏城远拉住了她的胳膊,就那样怔怔地看向她。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咀嚼着,用在这个女人身上果真恰如其分。   钟夜稀终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顺着他手上的力度走去,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去问问Drew的中文名字,就说妈妈许他告诉爸爸,绝不打他屁屁。”   苏城远不太明白,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容商榷,“我要你说。”   钟夜稀想了想,还是妥协了,声音更加轻了起来,“苏夜远。真难听,应该姓钟才对。”   苏城远的脑子里有一刻的空白,紧接着笑得停不下来。这个女人始终不能忘记他,即使被伤得遍体鳞伤,即使被伤得几难自愈。   心中蓦地涌上一阵悲怆,他欠的,实在太多太多。   钟夜稀疑惑地看向他,那深邃的眸子里有碎光闪烁,他笑着笑着,竟然连眼睛都能红上一圈。狐疑中推开他的手,Drew的声音隐隐传来,赶紧把果汁端给他去吧。   苏城远一扭身,抢在她之前来到了门前,咔哒一声,就门锁上。   钟夜稀还没来得及问,他就疾步赶来将她揉进了怀中,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后,撩拨着她的每一处敏感。   “就一次,我争取速战速决。”   性感的嗓音,还有一副前所未有的死乞白赖。   ******   赵一燕翻着手中的杂志,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了,那两个人还没出来。她一伸懒腰,和一边的Drew嬉笑道:“Drew,你妈妈动作好慢哦,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Drew大手大脚地舒展在座位上,长长的睫毛一眨一抖,他撅着小嘴不高兴,“Auntie是风女人,不许骂我妈妈。”   赵一燕气得牙痒痒,“哼,小心我一口气把你爸爸妈妈都吹走了,让他们再也回不来!”   Drew瞪大了眼睛,冲她龇牙咧嘴地叫着,“坏auntie,我爸爸是superman,马上把auntie扔天上去!爸爸,爸爸……”   赵一燕捂着耳朵,和他比赛做鬼脸,直到孩子眨眨眼睛滚下几滴泪来,这才心有不甘地退下去,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   她看着身前座位上的浅野直子动了动身子,心里还一个劲犯着嘀咕:这两个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算是很肥吧,小温馨,小甜蜜。无能废柴星人士需要大家的鼓励,爱你们,MUA……   第二十四章   时间回转,岁月倒流,那种感觉,一如当初,暖如旭日,清若明溪。   *******   苏城远将浅野直子送上浅野家的专车后,这才将一行人安顿进东京的丽思卡尔顿酒店。   坐落在仅次于东京铁塔的市内最高建筑Midtown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是东京最为豪华的酒店,装潢餐饮服务皆是一流。   赵一燕丢了东西,一屁股瘫坐在沙发里,手一指总统套房的豪华会议室,豪情万丈地说了一句,“正好给姑奶奶当麻将室用,今晚一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又一想,“不对啊,三缺一,夜稀,你儿子能不能过来充个数?”   Drew正在一边闹着要吃饭,把收拾东西的钟夜稀急得团团转,实在没空再理她。   苏城远不耐烦,手插|进裤袋里,慢悠悠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冲赵一燕扬了扬下巴,“喂,你什么时候走?刚把我老婆教坏,现在又来教坏我儿子了。”   赵一燕气得直翻眼,翻身就站在了沙发上,两只手叉在腰上睨着他,“别你老婆你儿子叫得这么亲热,你想娶我们家夜稀也要先过我这一关!”   苏城远也不看她,手一挥,转身走去抱儿子,只留了一句,“疯女人。”   赵一燕作势就要发飙,从沙发上跳下来,手摆来摆去找苏城远算账。   钟夜稀却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扔进了她的怀里,同样气恼地说道:“你倒是逍遥了,还不过来帮忙收拾,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赵一燕立刻蔫了下去,认定了这户人家联合起来挤兑她。她将衣服挂在苏城远的肩上,又狠狠一捏Drew的腮帮子,趁他还没哭出来,连忙跑开了。   “爸爸……”Drew撅着嘴开始告状,“Auntie她掐我了!爸爸把她扔天上去……”   苏城远将衣服扔去一边,用手揉着Drew的脸,不停哄着,“好好好,宝贝你乖,等妈妈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出去吃饭,不带那个auntie去,好不好?”   钟夜稀从地上捡起衣服,用手点了点Drew的胖脸,“看爸爸把你惯得,一个小男子汉还好意思哭呢,没羞!”   Drew揉着眼睛,本来只是嘴里哼哼着,一听这话立刻扭头哭起来。Drew知道爸爸宠着自己,就将小脸靠在苏城远的胸前,一边蹭着一边要他把妈妈也扔天上去。   苏城远也不回答,就拍着他的背一个劲走动。直闹了好久,这股刺耳的哭声才消失,父子俩的笑声就紧接着一阵高过一阵,倒比刚刚还嘈杂。   ******   苏城远亲自开车,带着一家老小和一只特大号电灯泡去银座的高级餐厅用餐。吃饱喝足之后,赵一燕又提议出去逛逛,一副十足的血拼架势。   钟夜稀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心里也痒痒地想出去看看,便没加反对。   苏城远却黑了脸,Drew折腾了一天,此刻已然耷拉下脑袋,再逛一会儿,孩子必定要睡着不可。女人果真是女人,再累再苦一听见购物两眼都放光。   银座是东京最繁华的街道,世界各大品牌云集此地。夜色迷离,灯火璀璨,两个女人的购物欲都被激发,牵着手从一个商铺钻入另一个商铺。   可另一边就没这样幸运了,再耀眼的灯光、再奢华的装潢都挡不住瞌睡虫的来袭,Drew将头靠在苏城远的肩头,眼皮子越来越重,爸爸一颠一颠地步子,让他更快地进入睡眠状态。   “Drew,Drew……”苏城远轻轻拍着他的背,孩子已经不回答了,“宝贝,你看这儿的衣服多漂亮,爸爸给Drew买好不好?”   Drew烦躁地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着。   苏城远没辙,只能让孩子睡在肩头,冷眼看着那两个女人像打了鸡血一般,从这边窜到那边,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可就是不肯掏腰包去买。   就在他几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钟夜稀突然捂着嘴从店里跑了出来。   “夜稀,”赵一燕扶着她的胳膊,随着她的步伐急匆匆地走出去,“怎么了?”   钟夜稀刚出来就蹲在路边不停干呕,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手顺着脖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城远抱着Drew腾不开手,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只能在旁干着急。   “夜稀,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打120来急救啊——”赵一燕觉得不对劲,一张脸皱成包子样,“120是不是全球通用啊,东京这块儿我真不熟!”   苏城远不客气地用脚踢了踢她。赵一燕一脸铁青地抬头,下一刻,怀里就被塞进了Drew那孩子。   “夜稀。”苏城远只轻轻唤了她的名字,展开手将她拥进怀里。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只要有点干咳,他的心里就震颤到纠痛。   “我没事,已经好了。”钟夜稀摆摆手,勉强勾出一笑。   “能起来吗?”苏城远轻叹出声,将她扶了起来。陪着她在风口里吹了吹风,这才又走起来。   赵一燕抱着沉睡中的Drew,斜视着两个人道:“夜稀你真是金贵了,逛着逛着也能吐,本来我还打算大杀八方,回去后接着挑灯夜战,现在都被你搅黄了。”   苏城远的眉心越蹙越紧,沉声问道:“真不明白田磊看上你哪点。”   赵一燕冷笑笑,“我也真是不明白她看上你哪点。”   钟夜稀见战争即将打响,连忙挡在中间做和事老,却听见有人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   一个男人跑得气喘吁吁,站到他们面前时,神情激动地握上了钟夜稀的手。   “真的是你啊夜稀,好久不见!”   钟夜稀微微一怔,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好眼熟,可名字挂在嘴边却喊不出来。   苏城远依旧一副扑克脸,厌恶中将这男人推去一边,自己握起了她的手。   赵一燕无力地垂下脑袋,不屑地望过去,尖着嗓子嚷道:“顾大学长,这儿的学妹不止夜稀一个,我是不如她耀眼,可你也用不着这样明显的厚此薄彼吧!”   钟夜稀恍然大悟,这是高中时的一位学长顾恺,当年他们三人很是要好过。因为他五年前去了米国深造,一直到今天才见了一面。当年他走的时候又黑又瘦,现在整个人都白了胖了,她又是个差记性,也难怪认不出来。   “好久不见,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钟夜稀笑得灿烂,苏城远的心里却酸酸的。和自己见面时,也没见这女人笑得这样开心,不过就是一个学长,她倒已然喜逐颜开了。   他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和钟夜稀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男的就总是殷勤地跑来找她寻事。为了他,他们两个人没少吵过。   顾恺先是和一边的赵一燕道歉,眼睛却一直丢在钟夜稀这儿,“总想着回国找你们,可近乡情怯又没什么机会,这次来东京旅游倒遇见了,果真有缘。”   钟夜稀讪讪地陪着笑,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他似乎正用一双灼灼的眼睛盯着她,稍有差池,他就要即刻爆发。   Drew被这阵说话声音所打扰,慢慢抬头揉着惺忪的眼睛,小手一伸点着钟夜稀,用一副哭腔撒娇,一定要她抱。   “宝贝来,妈妈累了,爸爸抱。”苏城远接过Drew,拍着他的背,哄了一会儿,小家伙才又安静地睡过去。   顾恺倒是吃了一惊,“你们俩的孩子?你们真的结婚了?”   钟夜稀刚开口,就被苏城远抢过话茬,“嗯,现在她是我老婆,苏太太。”   钟夜稀差点笑出来,他刻意放慢语速强调的那句“苏太太”,此刻听起来全是一股小家子气,真不像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苏城远能说的出来的。   解释道:“我没结婚呢,学长别听他瞎说。”   顾恺添了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奇怪之极的对话,这个男人竟然有脸说好。苏城远瞪了钟夜稀一眼,她一吐舌故意偏头忽略,他心里郁结也就不再伺候,一手托着Drew,一手牵着她,匆匆告辞。   “孩子困了想睡觉,我们先走一步。”   钟夜稀尴尬地笑着,对他的小心眼颇有些不齿。连和学长告别走慢一些,他都急得用力一拽,任凭她踉踉跄跄走得笨拙。   这个男人还真是——小气。   ******   将孩子收拾上床后,苏城远就要离开酒店套房,可站在门缘处久久迈不出步子。钟夜稀的脸色依旧苍白,也不赶他也不留他,只是望着他黑亮的皮鞋。   “夜稀,你安分点。”他似有它意,却在一句之后迅速转开话题,“你刚刚吐得那样厉害,是不是怀孕了——我一直都没戴套。”   钟夜稀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这样禁忌的问题,该说他是细心还是多心呢?   “不会的,我有一直在吃药。”钟夜稀躲避着他的目光,“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城远拧了拧太阳穴,自己果然是猜错了,心里却闷闷的,“以后别吃药了,你生几个我都养得起。”   钟夜稀僵住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幸好他的手机正好响起,他跑去一边接听,回来时已然急着要走。   刚刚将门关上,门铃就被用力按响。她一开门,苏城远又一次冒出来,在她的侧脸啪地一亲,紧接着转身而出,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之中。   转身而去的那个笑容让她心安,淡淡然,看在眼里是欣欣然。这个男人,终究带来了温暖。   “花痴啊——”赵一燕突然插到她的身后,嗤笑着,“你这个女人好奇怪,当年说恨他的人是你,现在和他纠缠不清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钟夜稀躲着她的目光,随口敷衍着,“我没和他纠缠不清。”   “没纠缠不清你干嘛让Drew认爸爸,没纠缠不清你干嘛屁颠颠跟着他来日本,没纠缠不清他干嘛要亲你,没纠缠不清他干嘛上你!”钟夜稀变了脸色,赵一燕连忙挤上点笑容,用手拍了拍嘴,“其实我刚刚只是路过,没想偷听你们说话。”   钟夜稀苦着脸,也不是嫌她说得难听,实在是被戳到了软肋,一时间无言以对。   “夜稀,我不是反对你和他在一起,只是苏城远这个人咱俩谁都没看明白。他当年为什么走,现在为什么回来,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我看哪,你连他现在回去,到底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赵一燕难得严肃了一回,钟夜稀只能迂回,“他那样的人,很难让人拒绝。”   赵一燕一记爆栗子打在她的额头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个女人可真是没用,连个男人也抓不住,好容易脱离苦海,又一次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整个一受气包,要不是跟我混着,你这嘴一定也利索不到哪儿去!”   钟夜稀捂着耳朵往房里走,“要不是你把我带坏了,我哪会被人说成是毒舌啊,我没和你算账,你倒来和我撒泼了。听不到,听不到……”   赵一燕还跟在后面喋喋不休,钟夜稀连忙一阵小跑躲进房间。还好隔音效果良好,不然这晚上真的有她受的。   Drew睡得很沉,长睫毛像是两把扇子,在粉嫩的小脸上投出一片阴影。这样睡着的神态也像他爸爸,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会闹着要摸她的耳朵。   她嗫嚅着,声音细如蚊蝇。   “她们都不许妈妈和爸爸在一起呢,Drew你说妈妈该怎么办?”   ******   苏城远赶回浅野家的大宅子时,已经接近零点了。浅野直子却还在等他,听见门响立刻迎了上去,将他的外套接了过来。   “回来的真晚,和她呆着都不腻吗?”浅野直子没理会他的冷漠,依旧高兴地笑着,“我刚刚坐客厅看电视来着,就为了等你回来,你怎么奖励我?”   苏城远瞥了她一眼,“以后不用等我,早点睡。”   浅野直子挽着他的胳膊,不停摇晃身子撒着娇,“才不,你不回来我根本睡不着。反正再过几天爸爸就该回来了,到那时候,看你还敢不敢晚回家!”   苏城远没什么心情和她说这些事,推了推她的手径直往楼上走去。   “既然他老人家今天不在,我就睡你隔壁房间好了。”他颔首沉思,“你想什么时候和他坦白?”   浅野直子有些心凉,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我没什么好坦白的,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话。”苏城远停了脚步,转身望向几步外的浅野直子,眸中光转,换上严厉的神色,“等他一回来,我亲自去和他说。”   浅野直子并不以为然,反而添上一副得意,“负荆请罪不是每次都有用的,得罪我没关系,但得罪我爸爸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什么退路吗?”   一口气堵在心里,苏城远花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压下夺门而出的冲动。   气氛凝结中,外套兜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阵死寂,浅野直子拿出来在他的眼前挥了挥,紧接着按了通话键。   苏城远怒意正浓,一听便知是钟夜稀的电话,铃声是她唱得那首《right here waiting》,哄Drew睡觉时,他偷偷录了做铃声。   然而浅野直子率先一步,对着话筒甜甜说了句,“Hello……”   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即刻爆炸,“把电话给苏城远!”   ——是赵一燕。   苏城远将手机抢过来,连忙接话,“什么事?”   赵一燕气得想要砍人,大喊着骂道:“苏城远你他妈还算不算是个男人,刚刚出了我们这儿,转身就去了温柔乡。欺骗她一次还不够,你还想来第二次?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   苏城远顾不及这内容,早已敏锐地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哽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说!”   赵一燕突然哭了出来,话都说不连贯,“刚——刚刚夜稀上吐下泻,现——在昏过去了……”   苏城远眸子一紧,抽走自己的外套,拔腿向外跑去。   第二十五章   折腾了一夜,钟夜稀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病房里刺目的白色让她眯起眼睛,真不明白为什么病房里总是维持这样惨白的色调。   赵一燕的脸第一个凑到她的面前,依旧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重手重脚地往她脑袋下加塞了个枕头。   “死钟夜稀,几个月前我说你是塑料体格你还不信呢!大家一起去吃饭,偏偏就你一个人食物中毒,你儿子都没你金贵!”赵一燕抱着双臂,一双眼睛翻得快只剩下眼白。   苏城远将她推去一边,伸手在钟夜稀的额上抚过去,“别听那个疯女人的话,还难受吗?”   钟夜稀冲他浅浅一笑,微凉的指尖留下一道道温热的痕迹,害得她整张脸都慢慢红了起来。   赵一燕一咬下唇,“骂我疯女人,你还是个疯男人呢!一听医生说她食物中毒,脸色就黑得和李逵一样,还像个疯子似的要跑去银座找人算账,一整个科室的医生都拉不住——你就是想丢脸,能不能别把我也扯进去?”   钟夜稀叹口气,十足告饶的语气,“一燕,别嚷嚷了好不好?我头疼死了。”   苏城远本要反唇相讥,一听钟夜稀这样说,立刻就压下了那些话,轻声问了句,“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还是想吃点早饭垫垫肚子,这次把你折腾的够呛,多休息几天吧。”   “我现在很好,不想呆医院,晚上就可以回去了。”钟夜稀一扫四周,“Drew呢?”   赵一燕这次不吱声,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城远。他似乎感觉到射来的这股眼光,偏头望了她一眼,同时说道:“大家顾不到他,只好让直子赶来照顾,刚刚带他去吃早饭了。”   钟夜稀哦了一声,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   医生又来看了一次,说是没什么大碍,再挂几瓶水就可以出院。赵一燕趁着护士给钟夜稀换水的时候,将苏城远拉了出去。   “喂,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那个浅野什么子到底什么关系?”一关上门,赵一燕就一手将苏城远推得贴在了墙上,一挑眉眼露凶光,“你要是敢撒谎,我立刻为民除害!”   苏城远拍了拍西服上沾染的灰尘,不耐烦地说道:“小姐,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对你说我的私事?”   赵一燕急了,“你这个男的还不真是个东西,这么快就要划清关系!我可是夜稀娘家那边的人,你丫趁早坦白从宽!那么晚还和她在一起,你敢说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实话,你的想法我一点都不在意。”苏城远撇撇嘴,语气慵懒。   “滚你丫的!既然你连这点点坦诚都没有,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会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让夜稀那个天字第一号傻女人离你越远越好,我就不信,她那么漂亮一女人带着那么可爱一孩子嫁不到比你还好的男人!”   过道里有一个人影走来,苏城远微眯起眼睛,神色凛然,低沉的声音提到了一度,“别想玩什么花样,无论如何,夜稀和Drew我一个都不会放手。”   浅野直子抱着Drew将这句话听得真切。他明明在冲赵一燕发火,但听在耳中,却像是警告她自己一般。   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一瞬之后又恢复了自然。她抱着孩子走到那个神色肃然的男人身边,说了一句“我抱Drew进去看妈妈”,故意学着Drew可爱地眨眨眼睛,推门走了进去。   赵一燕一捶胸口,“呕死姑奶奶我了,这个女人还真是爱装A后面的字母!”   她深呼吸一口,也准备进病房,苏城远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只紧咬着牙关却不说话。   “喂,你想干嘛,朋友妻不可欺,姑奶奶不好你这一口!”   苏城远松开了手,低声说着,“电话的事别告诉夜稀。”一顿之后,又补充道:“拜托了。”   赵一燕从没见到苏城远如此低声下气过,心里一软,随即摆了摆头,“我真不知道你要拜托我多少次,才能圆这个谎。”   ******   “妈妈,auntie今天带Drew去吃了很多好吃的哦!”浅野直子刚把 Drew放下,他就兴奋地手舞足蹈,趴在病床边看着钟夜稀,“Auntie还说要带Drew去迪士尼玩,买好多好多玩具!”   钟夜稀冲浅野直子讪讪地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一定很闹你吧。”   浅野直子摸了摸Drew的头,“Drew很乖的,一点都不闹腾,而且还是个小美男子呢,一路上好多人都夸他漂亮。” Drew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向浅野直子望,她一低头,他就会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上次Percy说还要再安排一次手术,我都觉得没必要,孩子已经这么漂亮了,再做手术也是锦上添花——都是夜稀你的功劳。”   钟夜稀看Drew又牵上了浅野直子的手,心里更加不舒服,这孩子一向认生,和赵一燕一起时,也没见他这样自在高兴。   病房被推了开来,Drew急忙跑到苏城远身边,他一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   “吃饱了吗?”   Drew狠狠一亲苏城远,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撒娇道:“吃饱了,Drew想要去迪士尼,爸爸带着Drew、妈妈一起去,auntie也去。”   赵一燕瞥了眼笑脸盈盈的浅野直子,意识到这个auntie一定不是说的自己。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懂得从孩子下手攻坚。   她坐到钟夜稀的病床上,没好气地来一句,“路遥知马力不足,日久见人心叵测,这个世界果真太疯狂。”   钟夜稀掐她一把,“少在这儿说俏皮话,你闭会儿嘴行不行?”   浅野直子听不大懂,却也知道这是在讽刺自己,可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过去逗着Drew,“Drew你听话,你妈妈身体不舒服,等她身体好了,再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Drew巴眨巴眨眼睛,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转脸看着爸爸,“可是Drew现在就想去。”   苏城远蹙着眉,还是第一次拒绝儿子的要求,“宝贝你乖,直子阿姨说的对,等妈妈好了,我们再去好不好?”   Drew鼻翼阖动,扭着身体开始发脾气,一边干哭着一边撒娇,“不好不好,现在就要去!我们不带妈妈去,就是要现在去……”   钟夜稀冷了脸,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偏偏他正好看见,哭声一下子大起来。碍于浅野直子,她一时不好发作,心里堵着一口气。   苏城远也有些不高兴,不管他怎么哄,儿子就是不停扭着身子和他恼,过了一会儿,直接拳打脚踢。这孩子,果真被他惯坏了。   “Drew你是男子汉,不许哭!”苏城远语气有些重,Drew一愣,继而哭得比刚刚还撕心裂肺。   浅野直子连忙将孩子接过来,走到一边帮他擦眼泪,不停哄着。   Drew见爸爸也生了气,就把浅野直子当成了救星,窝在她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偷偷望着苏城远,嘴里喃喃念着,“爸爸和妈妈都是臭的,不要了,Drew一个人去,不要臭爸爸……”   钟夜稀差点就要吼过去,赵一燕却按住了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闹到最后,苏城远还是服了软,带着Drew去迪士尼。Drew仍旧气鼓鼓地含着泪,赖在浅野直子怀里不肯出来。   等这三个人都出了病房,钟夜稀已然气得脸都铁青了。   赵一燕冷哼了一声,“这个女人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你可要小心着点,这种女人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钟夜稀半天没吭声,松了松牙关,自言自语一般,“是Drew脾气太大了,也怪不得她。”   赵一燕学她不说话,只拿一副不信的神色盯着她的眼睛望,四目相对中,钟夜稀先笑了出来。   ******   Drew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钟夜稀正坐在套房的沙发上等着,门响之后,就是Drew兴奋地吵吵声。   苏城远抱着孩子,手上拎了一大堆东西,见她坐着发呆,语气里有些不满,“我还去了趟医院,你倒已经回来了,病真的好了?”   Drew扭着身子要下来,脚刚刚沾地,就捧着手里的玩具熊跑到了钟夜稀的面前。   “臭妈妈,Drew有小熊,再也不要妈妈了!”   钟夜稀本来气就没消得完,自己儿子又来火上浇油,还兴冲冲和她说一句不要妈妈了。她一横眉,声音陡然提高,“站一边去,没大没小的,妈妈要是真没了,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Drew吓了一跳,妈妈嘴里每蹦出一个字,他就猛然眨一次眼睛,到了最后,他索性一咧嘴,大声号哭起来。   “妈妈凶Drew了,不要妈妈了,Drew要去找auntie,不要妈妈了……”   一听这话,钟夜稀更是脑瓜仁子都气得生疼,走过去将他手里的玩具熊扔去一边,呵斥道:“不要妈妈你就走好了,妈妈也不要你了!又不听话,脾气又大,哪个小孩子像你一样啊!”   Drew 哭得更加委屈,泪眼涟涟地看着苏城远,“爸爸把妈妈扔天上去,妈妈是臭的,Drew不要了……”   “都是给你爸爸惯的,现在屁股翘得比天还高!”钟夜稀鼻子一酸,眼泪也啪嗒啪嗒掉着,手一指墙角,严厉地说道:“站那边去,爸爸求情也没用!快点站过去!”   苏城远见一大一小都哭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犹豫中,还是走上去搭着钟夜稀的肩,她又不领情,身子一扭,将他推到一边。   Drew一边擦着泪,一边可怜巴巴地向墙角走过去。   钟夜稀坐到沙发上,抽出面前的纸巾擦眼泪。苏城远厚着脸皮,将她揽到了怀里,随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渐渐不哭。Drew将鼻子靠着墙,嘴里不停重复着,“I’m wrong,I’m a trouble maker……”   怀里的女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苏城远松开来一些,在她的额上印了一吻。   “他那么大一点东西,你就是和他发脾气讲道理,他也放不到心里去。倒是你,脾气和个孩子一样。”   钟夜稀眼一翻,不说话。   苏城远浅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怎么就你一个人,赵一燕呢?”   钟夜稀躲不及被他占了便宜,斜他一眼,“别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明明是你把田磊找来的,现在还假惺惺问我。”   苏城远笑了笑,“我只是让他来,又不知道他们现在做什么去了。我就说他老婆寂寞了,这么早就不在了,莫非——”   他凑近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钟夜稀强绷着脸,还是没忍得住笑了出来,“少不正经!”   苏城远揽着她的腰,唇瓣在她脸上轻柔地滑移,声线性感地吐出,“不正经的还在后面呢。”   “别——”钟夜稀推开他,这个男人浑身都是危险的气息,“孩子还在呢。”   “他背对着看不见。”他邪魅地勾起嘴角,“还是,现在就直奔主题,去床上较量,也好让这坏小子一个人反思反思。”   钟夜稀向后拗着身子,“疼起来也是你,坏起来也是你,你还真是阴晴不定了,这孩子跟着你就教不好。人家都是慈母严父,到我们这儿正好反了过来!”   钟夜稀张了张嘴,刚刚似乎把话说过了——他没听见吧。   苏城远故意挑着眉,不住地点头,重复着,“慈母严父……”   钟夜稀一捶他的肚子,打得他眉头紧蹙,可手上的力度丝毫未减,她依旧被困其中。   苏城远惩罚般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着这个女人,语气却相当浅淡,“怪我宠他,可你知不知道,更宠的是你。”   钟夜稀回不上话,周身都暖暖的。一个在说情话,一个难分真伪,索性闭了嘴,当成什么都不理会。   过了片刻,苏城远将她松开,站起来从那堆东西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又回来搁在自己腿上打开了。   “先吃晚饭吧,我知道你一个人肯定没吃。”   钟夜稀看着各式各样的寿司,忽然有了食欲,也确实是饿了。苏城远拿起盒边的筷子夹了一个,按着她的手,硬是要喂她。   “乖,张嘴。”他浅笑着,小心翼翼地像是做一件大事,“要是又中毒,我一定去把他们家店给砸了。”   钟夜稀掩着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城远拍着她的背,害怕她一不小心就笑噎了。   “嗯,好吃。”钟夜稀指着盒子里的寿司,“要这个有鱼籽的,嗯,就是这个。”   苏城远又喂了一筷子,她却说口渴,他连忙起来去倒水。经过Drew时,他正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朝爸爸看,嘴里依旧说着,“I’m wrong,I’m a trouble maker……”   苏城远不心软,决定竖立严父的形象。   钟夜稀嘴里塞得鼓鼓的,他偏偏要来亲她,躲避不开,又让他狠狠揩了一把油。   他冲她扬扬线条完美的下巴,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   “乖,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开始我们的革命工作。”   钟夜稀立时涨红了脸,拿起一个寿司在他的脸上狠狠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耐滴们,这一晚你们YY去吧,偶真的不写咯。但是(有但是哎!)下一章灰常甜哦,灰常有看头哦,你们懂的,嘿嘿。【正色】本章女猪骂Drew的话都是我妈妈当年骂过我的,特别是那句屁股那啥那啥,心酸悲情史一把一把的,唉。身为一个常年被Drew这样的蛮不讲理的外甥侄子打扰的我来说,真的鸭梨很大,于是尽量在文里虐(我又邪恶了)。于是Drew那句站墙角的话就是外甥Ryan说过的,在此盗用那娃的版权,我表示非常不好意思(才怪)。明天早点来哈,好孩纸不骗人。真的……   第二十六章   最好的报复,就是我们能过快乐幸福的日子。   ******   赶走了赵一燕,苏城远心情大好,第二天一早就拉着钟夜稀和Drew起行。   钟夜稀搂着同样犯困的儿子,在车上不停打瞌睡。从断断续续的梦里醒来时,满眼都是葱茏的绿树,斜斜的阳光从密集的树叶间射下,留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苏城远抱着儿子先下了车,和副驾驶位上的庄锡泽耳语了几句。钟夜稀刚一下来,车子便迅速驶离。   “他怎么把车子开走了?”   苏城远牵上她的手,眉角都是笑意,“这样你就走不了了。”   钟夜稀下意识紧了紧手上的力度,这个男人,总是能一句话就深触她的心底,勾起柔软的一段心潮。   绿荫掩映中,一栋日本的传统木屋渐渐出现在眼前。大门口,已经有人等候,一看见苏城远,便连忙弯腰鞠躬。   钟夜稀紧紧跟在苏城远的身后,他顿了顿脚步,偏头冲她笑着,“怎么和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这儿是我的一处房产,你是这儿的女主人。”   Drew拍着手,一张嘴张得老大,在苏城远耳边叽叽咕咕说着话。   钟夜稀将这父子俩都白了一眼,拉开一段距离,看着面前的这栋木屋。古朴雅致的外观,精致明朗的设计,带着浓郁的民族特色。门前摆着醒竹,叮叮当当,一阵清泠的水声。   Drew对这样物件觉得好奇,扭着身子要下来。一个女人走过来,用生涩的中文和他交流,Drew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又立刻说起了英文。日本人说英文有着特别的板眼,怪异的腔调也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Drew果然皱起了眉头,那神色倒像极了苏城远。   脱了鞋子走进屋里,墙上挂满了一张张的设计图,清一色的婚纱,以各种瑰丽的形式绽放。   钟夜稀一愣,盯着他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这样自恋了,竟然把这些设计图一幅幅挂在墙面上。”   苏城远想了想,“不好看吗?”   “你近来的问题特别多。”钟夜稀不是有意抱怨,但一和他唱唱反调,心里就舒服的多,“还行吧。”   苏城远瞥见Drew还在研究醒竹,便大胆地揽上钟夜稀的腰,头抵在她的肩上,“等你嫁给我的时候,我为你量身打造一件,保证你穿上后,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好甜,甜到她的牙齿都开始发软。   “我还是觉得你做一个设计师更好,”她岔开话题,“你真的喜欢经商?”   苏城远不吱声,将头埋得更低,陷在她的发际,一阵绵密的吻。   “喜欢你。”他觉得有些矫情,掩饰地呵呵一笑,“只喜欢一个你。”   钟夜稀翻眼看着天花板,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Drew突然跑进来,嘴巴一动一动吃着拇指,“爸爸不可以抱妈妈,妈妈只好是Drew来抱。”   两个人先是迅速分开,一听这话,钟夜稀又立刻仰起头来,冲苏城远扬扬眉毛。   苏城远过去拉下孩子的手,循循善诱,“Drew你已经四岁了,不能再这样淘气,小孩子也要讲道理。爸爸可以抱Drew,也可以抱妈妈,可以亲Drew,也可以亲妈妈,可以和Drew睡觉,也可以和——”   “喂,苏城远!”钟夜稀开始就觉得不对,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样会教孩子了,果真没两句,他就打回了原形。“你就不能教点健康的东西给你儿子?老是这样没正形。”   苏城远揽着她的腰,冲进来的女人递去一个眼色,她会意地将Drew带去另一处玩。   钟夜稀知道他的弯弯肠子,也不点破,故意和他扯开话题。   “我和你说件正经事,”还没说,她就预先提醒,“你绝对不许生气,并且必须答应我!”   苏城远倒不急着答应,“你先说说什么事情。”   “你先答应我,我又不把你卖了!”他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她。钟夜稀吐舌一笑,“还不就是那个范楚天,他的新设计,那个——你能不能帮他——懂吗?说了不许生气的。”   苏城远刚刚沉下点脸色,钟夜稀就不依不饶。他只好换上副笑脸,“那些设计是不错,只是NT已经有了这一季的主打系列,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画蛇添足。”   “你什么时候这样势利了,不就是花一些钱吗。”她说得理所当然,“好的作品当然要拿出来分享,就是一分钱不挣,也要为了艺术作出牺牲。”   “好大的口气。”苏城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又开始耍无赖了,有其母必有其子,以后再在不要说是我教坏了儿子。”   “我说真的呢,你别打岔。”钟夜稀盯着他望,“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苏城远想了想,将唇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话中带着黏糯,“从资源配置、公司的发展和个人情感上来说,我是不同意的。”   钟夜稀推着他,“小心眼就说是小心眼,扯那么一堆大道理做什么?”   苏城远有些不高兴,“你就这样为那个男人着想?”她立刻拉下一张脸,他连忙收紧了手,点了点头,“日本有个设计年会,届时会评选年度最杰出设计,我将他的送去参展,这总可以了吧。”   她还是不高兴,“那些虚的有什么用。”   “与将自己的作品化成铜臭味十足的商品相比,一个设计师更希望将它们奉入殿堂,束之高阁。他在日本时尚圈里的名声很不好,要不是你让我帮他,日本方面不会有人同意他参赛的。”苏城远用手掐着她的脸,“能不能别说他了?”   钟夜稀点点头,环腰抱着他,“城远,谢谢你。”   他浅浅地笑着,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夜稀,把头发留长吧。”   钟夜稀没吱声,静静地贴在他的怀里。   刚刚用过午饭,苏城远就乘车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先亲了口Drew,又故意当着他的面,在钟夜稀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妈妈不要给爸爸亲。” Drew撅着嘴,委屈靠在钟夜稀的怀里。   苏城远拍拍他的小脸,在钟夜稀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她的脸涨得通红,伸手就打了他一下。   “后院有露天温泉,洗得香喷喷地等我回来。”   这个男人,简直恬不知耻。   ******   苏城远没回来吃晚饭,Drew玩了一天,累得早早上床睡去了,迷迷糊糊中还呢喃着喊爸爸。   钟夜稀穿着屋里的和服,趿着双木屐走到后院。天色昏黑一片,池子虽然不大,他们三个人一道洗也够了。   身体突然热起来,她怎么尽想这个了。   池子边围着茂盛的灌木,别说这附近没有邻居,就是有,她也用不着担心会被偷窥。   水温微微有些烫,适应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舒服起来。氤氲的水汽升腾而起,蒸的她整张脸都红红热热,身上被温热的水包围,暖意浓重中,她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睡意渐袭,意识消弭前,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过去。灼热的吻在锁骨处蔓延,化成一连串微痛的刺感。身体紧靠,一双手划过她的脖颈,按在了胸口。   “泡汤还穿着浴袍,你以为这就可以防得住我?”   苏城远戏谑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空洞愈加遥远。紧接着,身上的束缚被揭开,热水灌进,流淌在细腻微红的皮肤上,她张嘴轻声呻吟。   他的眼睛里早就燃起了火,偏偏这个女人尚且神志不清。他环着她的身体,手指在她的柔软上轻揉慢捻,炽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耳后,含着那只耳垂,声音不稳。   “宝贝,快点醒过来。”   钟夜稀的呼吸紊乱,十指扣着他的背脊,慢慢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呢喃,“唔——热,好热……”   苏城远嗯了一声,拉长的鼻音,带着暧昧的语调。她的身体柔软温热,像是抱着一叠棉花,你逼近,她就凹陷。躲避中,他将她抱坐在腿上,抵住浴池。   那一份欲念极度膨胀,他亦是眉眼迷离,看着她朦胧的睡眼,心底浮起一丝惩罚的快意。   钟夜稀向下弯着身子,胸口一片春光印在他眼中的火焰里,她的脸烫得不可思议。   苏城远索性埋下头,含上她的尖端,吸允啮咬,时而用力时而轻柔。她开始不安分地推搡,他抵着她的双肩,将这份挣扎钉在了池壁。   直到她的呼吸心跳全数乱了,胸口剧烈起伏,他这才满意地勾嘴一笑。她轻吐口气,这样的纠缠总算告一段落。可下一刻,身体的某处就被突然的填满,膨胀的炽热在紧致的肌理中肆虐,她的神智彻底被拉了回来。   她坐在身上,他提着她的臀向上抽动,速度不快,却一下一下深入发狠,用了十分的力气。唇瓣紧贴,舌尖点触着上腭,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别扭地弓起背,指甲在他背上划出一条条红色的印痕,“别——别——痛。”   他也痛,可巨大的痛苦亦是伴随着巨大的欢愉。他没有减轻力量,前胸贴近她,展开她的身子。   “宝贝,终于醒了?”   钟夜稀莫名地想笑,可刚一张口,笑声全化成细密的呻吟,伴随着身下的酸慰,断断续续地送入彼此的耳中。   “轻一点,求——求你。”   苏城远喘着粗气,依旧不愿放轻,“叫我的名字,快点。”   恼人的坏脾气,她咬着下唇,细碎的呻吟里唤着他,“城远,城——远,轻一点!”她蹙紧了眉头,眼角落下一串冰冷,告饶般,“我是——苏门钟氏,求——求——”   脸色潮红,眉宇紧蹙,肿起的嘴唇被贝齿咬得发白,红香软玉,他怎么舍得放松。双手滑上腰肢,最后在她的前胸留恋。   钟夜稀找到机会,用尽力气,翻身将他推去了另一边的池壁。他的后脑勺撞上坚硬的池壁,一声闷响,他皱起了眉,她却俯身亲吻化解。   两个人的姿势对调,她以一种羞恼的角度睨着身下的他,那双手惩罚般紧握着柔软。她抱着他的脖子,循着他的速度,重重上下起落,用力吞没着他的炽热。   他似是没想到,睁大眼睛望着她湿透的短发熨帖在脸上,一张尖俏的下巴扬起相对,她竟在挑衅漠视。   男性的自尊也随即膨胀,他勾着她的腰,用自己的力量控制着她的起坐,每一次都抵到最深处,刺得她紧咬牙关低吟尖叫。   他似乎笑着望向她,不稳的声音隐约响在耳边。她却听不真切,耳鸣开始加重,身体似乎被捅开一道口子,大喇喇刺上她的五脏六腑。   他的手覆上她的那处隐秘,刚刚触碰到她的敏感,浑身震颤之后,她的手就推了过来,力气大得惊人。   他被推贴在墙面,神经集中至一处,感受着她愈加猛烈的速度,撞击中,她的身体将水面激起一阵波澜,碎裂的水声中,他喘气闷哼。   钟夜稀咬着下唇,眼角的泪流得更快,呻吟化成低泣,身体如同一道快要崩裂的弯弓,连脚趾都蜷起痉挛。她抵着他的前胸,似是被抛掷向云端,又在一瞬之后落入深渊。   天堂与地狱,也不过是一转念。   苏城远紧紧抱着她,内里的紧致收缩紧缠,推抵着让他痴狂。她的手指在后背深深嵌入,整个人哆哆嗦嗦像是一片秋叶。他闷哼出声,按着她的臀,将她狠命贯穿,一股热液随即灌进。   钟夜稀整个人都瘫了下去,那一份酸慰还在小腹游离,他偏偏不知疲倦,抬头吻去她额角的汗水、眼边的泪液。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开始褪色,雾气迷蒙中,两张相识的脸,暖气氤氲中,两颗相知的心。   如此这般,便是幸福。   第二十七章【倒V结束】   好与坏,善与恶,真的那样重要吗。   ******   一室清凉,屋外的柔风穿过窗牖,将一串风铃吹得叮当响。   黑夜中,还有虫鸣,窸窸窣窣叫得人心里发痒。   钟夜稀睁着清亮的眼睛望着儿子,再穿过儿子的发际,偷看他爸爸。精致的侧脸,印着一点月明,让人沉醉。   苏城远一翻身,也用清亮的眸子看向她,“还不睡?”   钟夜稀立刻闭眼,“我睡了。”   苏城远那边不吱声,依旧是虫鸣风铃。   她在狐疑中慢慢睁眼,又撞上他的视线,竟然带上了一阵恼怒。   “又怎么了?”   苏城远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小家伙睡觉不老实,扭来扭去抢被子也就算了,此刻竟然用手不断摸着她的前胸,间或咂咂嘴,用头蹭两下。   这怎么可以,儿子也不可以!   “Drew过来和我睡,”他将儿子抱过来贴着自己,这样一来,心里好受多了,“果然要好好教孩子,这家伙摸你的——年纪轻轻就成了个小色鬼。”   钟夜稀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个人竟然和自己儿子吃醋。   “小孩子都这样,不信你问问别人家去。给他掐奶好久了,直到现在还闹着要喝奶呢,摸一摸就算是好的了。”   苏城远仍旧气不平,捏了捏儿子的脸做补偿。再望向钟夜稀时,却厚着脸皮腆笑,“夜稀,我也想喝奶,咱们再生一个,到时候——”   钟夜稀堵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气得直摆头,“你再这样口没遮拦,我就不理你了。我睡了。”   她蒙上被子,哼哼两声,见他果真不说话了,这才放开被子闭眼睡去。朦胧中,他的手伸过来,轻轻揉着她的耳垂,轻柔中带着他温热的体温,是熟悉的力度。   再一次醒来,是被浴室中的水声惊醒的。Drew烦躁地翻了翻身,她用手拍着,这才安抚下来。   她披上一件和服,赤脚走进去看,苏城远正在里面洗澡。她关上浴室门,抵着门看向他,脚下蔓过一片水,冰冷刺骨。   “这么晚还洗冷水澡,不怕感冒?”   能将一句即为普通的问候,说得如此揶揄,也只有这个女人才能胜任。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想必是笑得嘲讽。苏城远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腰,三下两下就脱了她的衣服。   “嘶——冷死了!”   “放心,我马上就让你暖起来。”   浴室里两个人纠缠扭动,黑暗中,都紧闭着嘴角,将一声声欲望艰难地咽进口中。只在迷离的巅峰,逸出一两声呜咽,被风一吹,即刻消散。   许久之后,钟夜稀终是没忍得住气恼,低声抱怨了一句,“无赖,说好就一次的。”   再说不出一个字,他的唇已然堵上,将所有声音推向咽喉深处。   再回到床上,两人具是筋疲力尽,Drew依旧睡得很熟,全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   钟夜稀半阖着眼帘,体力严重透支,苏城远却拉着她的手,不肯让她睡。   她叹一口气,这一晚还要纠缠到何时?   “夜稀,送给你的,收下,不许还给我。”   短句精干,不容置喙。   钟夜稀接过那个小盒子,绒绒的面子,摸着很舒服,这是——戒指盒?   打开盒子,果真放着一只戒指,月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就着那份感觉,美得惊心动魄。   “这算是什么?求婚?”苏城远点了点头,钟夜稀克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小声说着,“真没创意,我才不同意。”   说着就把戒指塞进了枕头下。   苏城远抚着她的脸,语气轻柔地流淌,“要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对你说那些二十岁的情话,做那些二十岁的浪漫,我怕是再也无能为力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钟夜稀闭上眼睛,嘴角笑得快要僵硬,“我不听,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   苏城远便不说话,手抚过她的脸颊,拂去那些湿润的碎发,最后轻轻摸着她的耳垂。   钟夜稀觉得更加舒服,微风阵阵,还有他指尖温暖的煦意。一直坠入梦的最深处,他的身影走来,声音轻浅,一字一顿,说得分明。   “夜稀,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在梦中轻吟,不知是说了还是没说。   ******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Drew和苏城远都已经不在身边,钟夜稀挣扎着坐起来,满身酸痛。   手上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微紧地箍着一圈。抬手一看,那枚戒指竟然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榻榻米边还放着一张纸条,清隽的笔迹一看就是苏城远的,“苏门钟氏:不许摘下戒指。谨记。”   这个男人,下定决心要将她锁住了。以后老了,死了,那墓碑上果真要以苏门做钟氏起始?   她含笑,将准备好的衣服换上。刚刚开了门,就听见Drew叽里咕噜地吵吵着,紧接着,赵一燕就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将她圈进了怀里。   “钟夜稀,你怎么到现在才起床!”她大声抱怨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你是和他折腾了几次,才会变成这副无精打采的鬼样子啊!我赏脸过来和你住,苏城远竟然敢冷着脸凶我,要滚不滚,还千叮咛万嘱咐找人看着我,不许我进去打搅你!上下五百年都没人敢这么对姑奶奶我,偏偏中间出了这么个混蛋,他……”   钟夜稀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而Drew也急冲冲跟着跑过来,搂住她的两条腿不肯放。   “妈妈,现在就让爸爸回来,Drew要把auntie扔天上去!她吃了Drew的巧克力,还喝了Drew的牛奶,还不停对Drew凶,还……”   一大一小,两个叫驴,钟夜稀一个头两个大,冲着一边看热闹的田磊求援地笑了笑。他却无动于衷,尴尬地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地上演。   钟夜稀一横眉,心里愤懑不平地骂了句,妻管严!可转念一想,要是苏城远也是妻管严,倒也不错。   于是,涨红的面色中多了点陶醉的笑容,赵一燕见了更加咋咋呼呼起来。   ******   赵一燕和田磊的逆袭让苏城远大为光火,好容易安排下的三人世界,维持了仅仅一天之后,便宣告结束。   夜深人静的时候,儿子被拗着贴向他这一边,他则和钟夜稀互摸着耳朵,一同入睡。   偶尔,两个人睁着清亮的眸子看对方,心照不宣地听着隔壁房间的声音,一旦有什么动静,就窸窸窣窣笑个不停。   然后偷听的下场就是,苏城远会抱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从开始的挣扎到最终的迎合,钟夜稀总是显出一副很无奈的神情。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他最盼望地就是早早下班回去,哪怕是看到赵一燕和Drew间鸡飞狗跳的战争,只要濡染上钟夜稀鼻息的空气,都是他想珍惜的唯一。   “Boss,咳咳……”庄锡泽虚咳两声,平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苏大boss,竟然在开会时走神十次加。他翻着眼睛看天花板,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奸|情。   苏城远回过神来,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漏下一滴墨,他连忙合上文件,镇定地看着面前的各位股东。   “我希望大家对本季度业绩下滑做出一份详实的分析报告,下次开会时,我要听到你们对挽救公司颓势切实可行的意见与建议。”他板着脸,不带一丝笑容,“没什么事的话,本次会议到此结束。”   股东们喘出一口气,拿着自己面前的文件鱼贯而出。   苏城远却喊住了庄锡泽,“你的消息可靠吗,浅野司已经回日本了?”   庄锡泽连连点着头,“有眼线说是在机场见到了老头子,今早刚刚抵达,他穿着普通,带着一个帽子,有意要避过众人视线。”   苏城远默然相对,公司业绩下滑二十个百分点,毫无疑问是他干的。打击一个公司直到一蹶不振,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难道他也要步入NT的后尘,又去做一个替死鬼?   真是不值。   “Boss,你别太过担心,那老头子要是想对付咱们,咱们早就成炮灰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   苏城远瞥了他一眼,“瞻前不顾后,若是你有脑子,也不会做了我这么多年的助理。”   庄锡泽吃了瘪,索性把心一横,彻底不想那些翻身当主人的瞎话,慢悠悠地汇报着,“倒是有一个好消息,范总裁的作品‘伊甸在人间’得到了年会参展作品的第一名,大家好评如潮,纷纷要求将这一系列推出市场。范总裁的身价又涨了,NT的市值也在一夜间提升。”   苏城远不做点评,低头沉思中,只轻声重复着,“这么快……”   ******   幸福的日子果然飞逝如箭,东京郊外的这间木屋,远离世俗的尘嚣纷扰,恬淡、自在。   钟夜稀算着日子,猛然发现已经在这儿度过了一周,看着赵一燕和儿子在院子里打闹,原以为不过只有两三天。   院门外,有一个身影徘徊,她盯着看了半天,实在是熟悉。突然那人伸手向她挥动,她随即跑过去,那人不是范楚天嘛!   “怎么你也来日本了?”钟夜稀开了门,“还正好在这儿遇见!”   他的眼睛依旧灰绿的漂亮,只是苍白的面色不带一丝红润,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谁和你正好遇见,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他狡黠一笑,“出来走走吗?”   钟夜稀开始为难,若是平时,和他走一走也没什么不妥。可现在,就添了一层顾及,毕竟手上被一小圈东西桎梏住了。   范楚天的视线下移,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手上。没有任何杂质的钻石,在娇柔的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眼睛有些刺痛。   “这么大的鸽子蛋,戴手上会不会觉得很重,他果真很舍得为你花钱。”他邪魅地勾起唇角,“怎么,有夫之妇就不能和异性散步了?”   钟夜稀缩回了手,指腹轻轻按着那枚戒指,犹豫中,还是轻声说了句好。   两个人在林荫道上走得很慢,彼此也不说话,直到气氛已然降低至冰点,范楚天才尴尬地笑出声。   “见惯了你风风火火的样子,安静下来倒有些不适应了。”他顿了顿,似是有些艰难,“夜稀,谢谢你。”   钟夜稀起初没回过神,想了想才知道他指的是那件事。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要谢就谢他吧。”   “听你这语气,就知道你彻底沦陷了。”范楚天蹙了眉,“你真的决定要嫁给他了?”   钟夜稀本在看戒指,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将手别去了身后,“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淡然笑着,索性停了脚步看她,“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她亦是停下脚步,想了想方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像是他的情人,不用工作,不用为生活琐事烦心,有意无意中等着他来我身边。似乎我总是围着他转,而他做什么我却一无所知。”   她旋即尴尬一笑。   “如果是真的呢?”   钟夜稀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一侧头,满脸不解地看向他。   “放心,我只是嫉妒他,挑拨离间来了而已。”范楚天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但如果他欺负你,我一定会帮你教训他。”   钟夜稀松了防备,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现在和个瘦皮猴一样,怎么打得过他!”   “少小瞧我,我的跆拳道练到黑带三段,打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黑带三段——她想起了庄锡泽曾经说过的话,他和浅野直子就是练习跆拳道时认识的。   “楚天,我一直有个很私人的问题想问你。”钟夜稀试探性地一说,他点了点头,这才又继续,“你和浅野直子为什么要分手?”   范楚天愣了一下,继而笑得轻浮,“她受不了我喜欢男人,我又嫌她让人腻味,就一拍两散了呗!”   钟夜稀瞪了他一眼,“你敷衍我,这根本不是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因为我始终相信,一个劣迹斑斑的花花公子,无论他多天赋异禀,都不会设计出像你那样全心投入的作品。”   范楚天哈哈笑着,手撑着腰,又是那副不羁的神色。好容易停了下来,却托起她的后脑勺,将唇瓣贴过去。   钟夜稀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自己松了开来,视线涣散,在她的脸上荡漾开去。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你最好相信,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笑得邪魅,冲她扬了扬下颌,“看看你的身后。”   迟疑中,钟夜稀转身看去。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他肩头落下斑驳的影子。   再一回头,范楚天已经独自离开。   第二十八章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里是彩色的虚幻,梦外是黑白的现实。   ******   苏城远脸色阴沉,直直地向这边看来。   钟夜稀蓦地屏住呼吸,范楚天不止一次地拿她挑衅苏城远,偏偏苏城远每次都中计。   不停想着如何解释,他的步伐却越来越快,转瞬间,头上就压下他颀长的身影。   一种窒息般的压迫。   “城远,你听我说,我——”   钟夜稀解释不出来什么东西,兀自停下看他,破罐子破摔,如果他硬是要发火,她再辩解也不迟。   苏城远看着面前这个呆呆傻傻的女人,心里数着一二三……直数到二十的时候,才勉强勾起一笑,将她拉进了怀里。   钟夜稀浑身僵硬,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一样,此时气得大发雷霆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城远你怎么了?”钟夜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郑重其事地问道:“你怎么都不会生气了?这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   苏城远笑意更深,在她红润的唇上吸了一口,牙齿触着软肉,还是没舍得咬下去。   “我的脾气有你说的那么不好吗?”他将她略微凌乱的头发用手梳顺,“你现在是苏太太,我没理由不去相信自己的老婆。”   钟夜稀忍不住上扬起唇角,又怕他看了心里得意,只浅浅一笑。   她挑了挑眉梢,“只是单纯喜欢这个戒指才戴的,从没说过要嫁给你,自然也不想做苏太太。”   苏城远沉默了半晌,这才沉声回了一句,“是么。”   钟夜稀扁扁嘴,这个男人还是小心眼,心里依旧堵着一口气。不然也不会摆着一张笑脸,却将话说得如此敷衍生硬。   她索性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反思,趿着木屐哒哒哒往回走。   苏城远在原地愣了一两秒,随即追了上去,拉过她的胳膊,话里已经带上了狠劲。   “苏太太,请你以后少和他这种男人来往。我相信你,但我相信不了他。”见钟夜稀没在认真听,他拗过她的身子,将唇贴在了她的耳朵上,“钟夜稀,我不想你被别的男人上,你明不明白!”   钟夜稀本来觉得有愧,听他这样一说,又是羞又是恼,气得狠狠捶了他几拳。   他也不躲闪,任凭她一下一下打在肉上。她一停下,他就将唇贴了过去,将她即将到来的抱怨全数化成细碎的呻吟。   绵长热辣的吻,不带一丝柔度,霸道地攻城掠地,直到她因窒息而涨得满脸通红,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束缚。   “混蛋!”她揉着肿起的唇瓣,气自己又一次陷进他的圈套。   “宝贝,这算是一种甜蜜的惩罚。”一句情话,偏偏说得咬牙切齿,“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下午就回东京。”   ******   为什么又要回东京?   这个问题苏城远没做出最终的解释,只是告诉钟夜稀,他要将公司的重心转回国内,近期会很忙。   钟夜稀抱着儿子,跟着赵一燕,拖家带口上了一辆保姆车。一路颠簸好久,这才又一次回到了东京市区。   第二天一早,一个包裹就送了过来,里面装着一件湖蓝色小礼服,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范楚天的设计。   “伊甸在人间”的新装发布在市中心的一家博览馆举行,钟夜稀在苏城远的首肯下,前往那边撑场,只不过,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钟小姐,要不要来一点清酒,我特地带过来请你喝的。”   钟夜稀瞥了眼副驾驶位的庄锡泽,笑得有些勉强。这个男人就是那个附加条件,负责全程盯梢。   “不用了,我不想弄得一身酒气。”   庄锡泽一点头,觉得她得有点道理,“那我自己喝了,我最近就好这口。你别说,小日本还有两样好东西,这酒就挺对我胃口。”   钟夜稀扯了扯嘴角,还过去一个笑。   “钟小姐,你要不要来点蜜饯,你晕不晕车啊?我这儿有好多种蜜饯,什么草莓树莓黑莓红莓……酸甜可口,是日常消遣、居家旅行之必备呀!”   钟夜稀一路上就听着他唠唠叨叨,索性将眼睛一闭,装睡过去。即便这样,他的声音也没停下。   “钟小姐,你看车里的空调温度是不是正好啊,你睡着了会嫌冷不?要不我打高一点吧,要么我下车给你买条毯子去。算了,还是打高一点吧。”   ……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钟夜稀逃也似的下了车,正好遇见门外等她的范楚天。四周一片闪光灯,快门声不绝于耳,她挥着手臂,优雅翩然。   范楚天的手很自然地挽上她的腰,她侧眼一看,庄锡泽正抢着镜头,煞有介事地冲媒体不停挥手。   被这样一个玩忽职守的人跟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伊甸在人间”的系列并没有被推出市场,此次的发布也只是应设计年会的要求,将第一名的作品向大众展示。   NT排的上号的平面模特尽数到场,那个黄冰宜更是穿着系列中的一件衣服坐在T台边,和身边的Apple谈笑风生。   钟夜稀跟在范楚天的身边,他用流畅的日语和别人交流不歇,她杵在一边听不懂,一阵叽里咕噜之后,她的脑子都晕晕沉沉。   “楚天,我去下卫生间。”   范楚天拉过她的胳膊,亦是低声耳语,“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指示牌又不是看不懂。”   范楚天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同意了,“别进男厕所就行。”   钟夜稀白了他一眼,看到庄锡泽早已凑到黄冰宜身边,便一句话没说,自己走了出去。   她不急着返回,在卫生间外的洗手池上慢悠悠地洗手。   刚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子向后猛然一仰。她立刻回身将他扶住,一手抵着池子,差一点被他带倒在地。   地上湿滑,那个男人好容易站稳了脚,拍着胸口直喘气,嘴里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懂。   钟夜稀稳了稳自己,想他是在道谢,挥挥手用英语说了句没事。   那个男人刚想再说话,身后就跑来了好几个男人,见到面前的男人都是九十度的鞠躬。他们也是一样的西装革履,只是每人的耳朵上都戴着耳机,膀大腰圆更像是一群保镖。   钟夜稀不禁重新打量起那个男人,年龄估摸有五十左右,和她爸爸差不多大。谢了顶,油亮亮一个天灵盖,穿得很是讲究。   紧接着又跑来一个男人,和那群保镖相比,身体就有些孱弱,气喘吁吁地鞠了躬。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这个文弱的男人转身冲钟夜稀也鞠了一躬。   “我家老爷让我谢谢这位小姐。”   钟夜稀一愣,虽然这中文说得不太溜,但她勉强能听得懂——不过,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是中国人?   “没事,我只是刚好看见而已,举手之劳。”   两个男人又是一阵交流。   “我们家老爷说小姐是个很好的人,请您不要谦虚。”   钟夜稀见他说一句话,就鞠一次躬,也不能站直了腰,且讪讪地笑着,“真的没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姐请留步。我们老爷还有几句话,要我一定转达给您。”   钟夜稀倒觉得有些麻烦,这些日本人也太有礼貌了,不过扶了他一把,谢来谢去死活都不让她走了。   “我们家老爷说小姐你又高又漂亮,问您愿不愿意做模特。”见钟夜稀一脸狐疑,他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们老爷的女婿经营一个很有名气的奢侈服饰品牌,如果您想当模特,我们老爷可以推荐您去。”   钟夜稀心下就觉得不对,还是笑着婉拒道:“真的很谢谢他的好意,我本身就是模特,无意跳槽去另外一家公司。”   “那就太可惜了,如果小姐以后想换公司,可以再联系我们。”   那个男人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钟夜稀赶忙接了,本是随意一看,可视线落上那个名字时,顿时石化。   “我们家老爷很欣赏您这样的女性,如果小姐以后有困难,可以尽管来找我们老爷帮忙。”   钟夜稀呆如木鸡地望了望那个中年男人,他正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如此相似的一双眼睛。   她不置可否,转身跑开。   ******   钟夜稀像是丢了魂一般,整个下午都呆呆地窝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的那个戒指。   范楚天带着她去开车,她也只是跟着,始终没说一句话。   她不说,他也便不问,他们之间的距离本该维持在这样的范围。   可范楚天紧紧握着钥匙,刺得手心都疼,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谁惹你生气了,整个下午都放着一张脸,我看了心里真不爽!”   钟夜稀这才有了点反应,也只是侧头看了眼他,扯了扯嘴角。   “真想一拳把你打晕过去,眼不见心不烦!”范楚天握着钥匙,让她站在一边,“我去拿车,在这儿等我。”   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绕着她走了一圈,“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我划出的这个圈,敢走出来一步试试!”   钟夜稀点了点头。   范楚天的车停在二百米开外的车位上,钟夜稀看他疾步而去,眼中强忍了一个下午的湿气顿时氤氲而出。   身后有一连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还没反应上来,嘴上就被人用手掩住,腰间横过一支手臂,拖着她向后走。   “唔——唔——”   她喊不出声音,只能一阵闷喊,范楚天赶着去开车,显然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   束缚住的手臂忽然往后猛地拽去,钟夜稀绊了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动弹不得,身前围过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个人提着她的下巴,抡开了拳头。   钟夜稀尖叫着向后拗着身体,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然而这个拳头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下巴紧锢的那只手也松了开来,沉闷的倒地声响过,她睁开眼睛,便看见苏城远正和这群男人扭打在一起。   钟夜稀直了直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尾骨蔓延向上,有男人上前拉她起来,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腿上。   下一刻,苏城远便冲上来将他狠狠撂倒在地,继而紧紧搂住了疼得弓腰弯下的钟夜稀。   钟夜稀抵制地推他,又从他的臂弯里看到百米外的范楚天,他掩着肚子半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   “苏城远,你放开我,”她疯了一样推开这层保护,“你快点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我!”   苏城远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可手上的力气丝毫不松,背后有人袭来,硬如钢铁的拳头尽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吃痛地闷哼,抱着她倒在地上,还将怀里的她紧了又紧。   “苏城远,你放开我,你不要来管我——”   “闭嘴!”   他低吼了一声,后背像是要裂开般疼痛起来,一股股钻进心里,绞着肉噬着血。   范楚天掩着肚子,踉踉跄跄艰难跑来。   那群人却突然散开,顷刻间消失在偌大的地下停车场。   苏城远忍着剧痛将钟夜稀扶起,她使了十分的力气,猛然推开他,嘴里还重复着,“你走,我不要你管……”   范楚天拉了一把快要摔倒的苏城远,他的嘴角已经开裂,衣服上满是尘土,看样子伤得不清。而那个女人不但不领情,还重力将他推开。   “钟夜稀,你到底发什么疯,他在保护你,替你挨打!”   没来由的一阵怒意,范楚天的吼声在停车场里回荡。   钟夜稀抱着腿,把头埋进臂弯,肩膀耸动中,发出没忍住的哽咽。   苏城远却咳了两声,嘴里立刻涌上一阵甜腥,低沉的声音带上了沙哑。   “快点带她去医院,她的腿受伤了,正在流血。”   他的眼前一黑,紧接着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入V承诺第一更!亲耐滴们,咱们都花钱买V了,就表再霸王了,爱你们。 第二十九章   苏城远醒来的时候,整个上身都无法动弹,手上输着点滴,针眼边晕开一圈青紫。   整个病房里只有浅野直子一个人,一见他醒来,立刻来到他的床沿,脸上已满是紧张。   “你觉得怎么样,身上是不是很疼?”   苏城远摇了摇头,第一句话就是,“夜稀呢,她有没有事?”   浅野直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都被打得内脏器官出血了,还只是想着念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啊,你知不知道这十几二十几个小时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陪着你,为你担惊受怕啊?”   苏城远坐不起来,只能躺着仰视。这样的姿势让他气恼,尤其是在她说了这些话之后,那些火苗腾地转为燎原之势。   “我希望这次的事情不是你和你爸爸所为,怎样对付我都没关系,但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浅野直子一怔,紧接着嗤之一笑,“你都成了病秧子,躺在病床上爬都爬不起来,还说这些话逞什么能?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我做的,你更别误会到我爸爸头上,他那么忙,才不屑于理会这些破事!”   “但愿事情的真相如你所说。”苏城远不再紧逼,退一步强调道:“谁也别想伤害到她。”   “你真的那么爱她?”浅野直子提高了声音,“可是她不爱你,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躺在这儿,却连来看都不看一眼!”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爱上你。”他眼神一凛,已然不耐烦,“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浅野直子赌气地拿过自己的包,快速地走出去,一双皮鞋跺得直响。   她开着门,却并不急着出去,侧脸瞥了他一眼,嘴边斜斜勾起一笑。   “Percy,你说一个被伤到体无完肤的女人,是会选择回头,还是会选择报复?”   苏城远不吱声。   “我们认识五年了,你该懂我的。”她的眉梢挑起近邪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我该是——锱铢必较。”   门被砰得关上。   苏城远微微侧身,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从后背迅速蔓延,整个上身都浸渍在这片难耐之中。   他拽过一边的电话,摸索着按下几个数字。   “庄锡泽,你派几个人跟着夜稀,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   浅野直子刚刚走到电梯前,就看到了出院的钟夜稀,她的身边自然有人相扶,而这个人自然该是范楚天。   她掩了掩鬓角的头发,笑容满面,“夜稀你好了?怎么不多在医院呆几天。”   钟夜稀的腿上尚且缠着纱布,此刻将脚向后缩了缩,也挤出两点笑来。   “皮外伤,就不想留这儿占位子了。”她故意多问了一句,“浅野小姐怎么也来医院了,是哪儿不舒服了?”   浅野直子也当做不知情,摇摇头,“是Percy住院了,怎么,你不知道?他刚刚说想吃我做的芝士牛腩乌冬面,我说太油腻,现在赶回去给他煲汤喝,倒正好遇见你们了。”   钟夜稀窝火不已,差点就要摔门走人,定了定看着浅野直子,又按下了那股脾气。   “这样啊,浅野小姐和他在一起五年,难道都不知道他从来不爱喝汤吗?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就好比有些人,表面上和颜悦色,转过身去就恨不得捅你一刀。”   “夜稀你一说,我都觉得害怕了。”浅野直子笑意渐深,一直盯着她手上的戒指看,“戒指真漂亮,8.66克拉无暇南非钻石,比利时顶级工艺大师的手笔,完美的榄尖形切割,价值不菲,独一无二。夜稀的手很漂亮,不过骨架比我大,手也应该粗一些,戴着是不是有些紧?”   钟夜稀已经冷下了脸,“你怎么知道的?”   “哦,有幸戴过一两次。”浅野直子全然一副闲话的样子,“夜稀你要珍惜哦,这可不是每个人都配戴的——Percy对你真好。”   她一转眼睛,看着面露不屑的范楚天,话里依旧是酸讽,“护花使者,你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范楚天别过脸,看着钟夜稀,语调慵懒,“夜稀,我们走吧,医生说嘈杂的环境对你的恢复不利。”   电梯门隔断两边的脸,随着红字的下降,电梯缓缓驶离。   钟夜稀一阵气恼,将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随手就是一扔。   戒指打在电梯门上,弹回一道弧线,嘀嗒嗒滚落下来。   范楚天上前捡起来,放在手上细细观察了一番。   “背后发脾气,她在的时候你就蔫了。”范楚天走过去揉乱她的头发,俨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本不想当小人,但看你实在太蠢,好心提醒你一句:别被她的话骗到,不然你就真的输了。”   “真不知道你当年看上她哪一点!”钟夜稀白了一眼,“我没空管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把戒指给我,我扔海里去!”   范楚天抓过她张牙舞爪的手,将那只戒指放在她的手心。   “别像个没脑子的孩子一样,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个戒指里面有一小段梵文,翻译成中文是夜稀,就是你的那个破名字,不信你的话你可以回去上网查一查。”   钟夜稀愣在原地,戒指里是有些字,但她从来没见过,原本还以为是某种怪异的装饰。只是——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你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电梯开到了B1层的地下停车场,范楚天没吱声,兀自向外走。   钟夜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楚天,我们该是朋友吧,如果有什么事就请你告诉我。”   范楚天却推开了她的手,浅笑道:“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在背后多嘴。不过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的一边。”   钟夜稀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直到范楚天拽着她的胳膊,带她走到车前,这才又开了口。   “楚天,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她蹙着眉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对我有好感甚至是喜欢我,为什么要有意无意的做我和苏城远之间的和事老,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范楚天随即就是一笑,“自恋!我这种人闲散惯了,说些甜言蜜语本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要是哪天不说了,那才值得奇怪。”   钟夜稀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有些过,无话可说中,径直上了车。   范楚天瞥着她的侧脸,心里却空空荡荡。   有些东西,明明触手可及,却永远无法圈在怀中,好好珍惜。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谁也逃不开失去,就像谁也逃不开死亡。   钟夜稀阖上房门时,范楚天连忙用手抵住了,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吧。”   他冷着脸,极少的严肃下来,“遇到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想用我来得到苏城远,我也乐意帮忙。对你没兴趣,单纯是想在离开前做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又是那句没兴趣,钟夜稀却对另一句话不解,“离开——你要去哪?”   范楚天耸耸肩,将门缓缓关上,灰绿色的眸子消失在门后。   刚刚坐下没多久,Drew就吵吵着要去医院看爸爸,钟夜稀托了赵一燕夫妇带他去,临走的时候,小家伙还蹭上来说要去迪士尼。   “那你乖乖听阿姨的话,不要淘气好不好?”   Drew眨着大眼睛,红润的小嘴巴在钟夜稀脸上狠狠啃了一口,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   赵一燕看不过去,抱着Drew就向外走,“这家伙别提多难了伺候了,你在的时候是一套,你一走又是一套,和他爸简直一个德行,十足的两面派!”   钟夜稀趁一对活宝间没爆发战争时,将他们紧赶慢赶推出了门。可好容易剩下一个人想安静地想会儿事情,门铃又响了起来。   “又丢三落四,还有什么没带哪?”钟夜稀猛地拉开门,却在看到来人时,惊得连忙改口,“顾学长,怎么会是你?赶紧进来吧。”   顾恺手里拿着一瓶酒,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来。   “总统套房果真够气派,夜稀你现在混得挺不错啊!”顾恺坐到沙发上,接过钟夜稀倒来的茶,却瞥见了她腿上缠着的绷带,“夜稀你受伤了?赶紧坐下来,我又不是外人,自己来弄就好,你别忙了。”   钟夜稀讪讪一笑,坐在了另一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那还好,我放心了。知道你住在这家酒店,我来了好几次却都没遇见,今天在路边摄影,偶然看到一位帅哥带你回来,我连忙跑了过来。”顾恺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将酒拿了起来,“刚刚我来的时候,外面有一人提着一瓶上好的葡萄酒,我软磨硬泡买了下来,你看看,是上好的帕图斯!”   钟夜稀听得一愣一愣的,装作懂了般点点头,“你对酒还是那样痴狂,就该泡在法国不回来才对。”   顾恺哈哈一笑,起来找杯子倒酒,也不管钟夜稀要不要,塞了一杯放她手上。   “美酒美人美时美刻美景,这样的五美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顾恺举起杯子,“夜稀,咱们俩喝一杯,为久别重逢!”   钟夜稀低了头,细声说了句,“我腿上有伤……”   “喝酒又不妨碍伤势,来,喝一杯,就一杯!”   钟夜稀推辞不了,只能陪着他喝下一杯。   一杯下肚,下一杯也就变得自然起来,她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滔滔不绝,耳中一片嗡嗡作响。   ******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钟夜稀从床上爬起来,脑子疼得快要裂开。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明明在喝酒,怎么现在却呆在了床上。身上没有束缚,迟疑中用手摸了摸,果真什么也没穿。   身边响起一阵微重的鼻息,她的脑子蓦然清醒,心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剧烈跳动,仿佛一张口就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手伸出被子,将床头灯打开了一盏,床上地上,外套内衣扔得处处都是。   旁边的被子凸出个人形,她不敢转头去看,余光却先一步到达了床的另一边。   顾恺睡得正熟,亦是一样的一丝|不挂!   作者有话要说:入V承诺第二更。霸王们赶紧浮出来吧。   第三十章   “你怎么来了?”   范楚天穿着一件家居服站在玄关处看着钟夜稀换上拖鞋,他一瞥墙上的钟,晚上九点整,这么晚才来,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钟夜稀不吱声,趿着鞋子急匆匆跑到酒柜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仰头全灌了进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在家带儿子,跑我这儿来混什么。”范楚天蹲□子,将她沾着些许血迹的长裤撩了起来,“伤口都开裂了,你怎么弄的?”   钟夜稀惊魂未定,酒精慢慢蒸上脑子,混沌中反而放松了一些。   “楚天,你说我的酒量怎么样?”她一脸急躁,“我可以喝半瓶威士忌,然后清醒地给你讲笑话,你相不相信?”   范楚天一头雾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想说些什么?”   钟夜稀过来拉拽住他的袖口,依旧问着,“你相不相信,相不相信!”   范楚天见她是真急了,一张脸肃然下来,点点头说:“我相信。但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钟夜稀又回身去倒酒,却被范楚天按住了手。   他蹙着眉头,命令道:“说。”   她一舔干涩的嘴唇,似是艰难,“下午有位以前的学长带了瓶葡萄酒来找我,他让我喝,我推脱不了,就喝了两杯。楚天,你相信我,我真的只喝了两杯!”   范楚天将手放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虽然只说了一半,但他已然猜到了下面的内容。   心里被一口气堵得喘不过来,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你们上床了?他强要的你,还是——”话到关键处便戛然而止。   钟夜稀咽了口口水,眼眶已经红了一圈,“我只知道我喝了酒,头很疼,后来便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睡去后的事情,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别这样。”范楚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眼神越加锐利,“他人呢,带我去找他!”   “你别这样冲动,我心里已经够乱了。”   范楚天却不依不饶,几乎快吼出来,“明显就是他在酒里下了药,不然喝两杯你怎么会醉!”   “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才不会做出那样龌龊的事。酒本也不是他的,来宾馆的路上才刚买的。”   范楚天没吱声,独自走到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唇下轻抿,却始终没喝得下去。   “钟夜稀,我对你这种蠢女人能安全活到现在,感到十万分的困惑。”他一挑眉,灰绿色的眸光流转,俨然不满,“我改变主意了,你去打电话,让那个男的十分钟内赶到这里,否则后果自负。”   “楚天——”   范楚天气得脸色煞白,酒往台子上重重一放,拉过她的包翻找里面的手机。   “楚天,你把包还给我,我没他号码,你别找了!”   手提包里掉出一张名片,在空中翻过几个身后,正面向上落在了地上。   “浅野司。”范楚天任由她把包夺走,蹲在地上看着那张名片发呆。   先是地下停车场被袭,再是酒后乱性,本也毫无相关的两件事,却因为这张名片的出现被联系到一起。   “这张名片是谁给你的?”   钟夜稀一看到这张名片,原本的焦躁不安变得几近恼怒,她一把夺过名片,揉成一团又扔进自己的包里。   “不认识,无意中遇见的一个老男人。”   “浅野两个字你总还看的懂吧,你遇见的那个男人是浅野直子的父亲,浅野司。”他直言不讳,又进一步深入,“你这两天不对劲,他一定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钟夜稀黑着一张脸,将包直接甩到了地上,直直坐到沙发上,紧紧咬着牙关。   范楚天走过去,俯身提起她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不容置喙,“他让你离开苏城远了?夜稀,你说话。”   钟夜稀气恼之极,打开那只手,扁扁嘴,再一开口,话中压抑着哽咽,“他说要我去他女婿的公司做模特,然后给了我这张名片。我不认识日文,却看懂了那两个字,浅野。”   范楚天心里一绞,事情果真还是和浅野家扯上了关系,那个老狐狸只消不经意地说一句,便能将钟夜稀这个蠢女人彻底击溃。   “你好好听着,我问你什么你都必须马上回答我。”   钟夜稀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你醒来之后,衣服或是床上有没有留下什么液体,你总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   钟夜稀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   “到底有还是没有?”   “没有。”   范楚天的眉头越蹙越紧,看来那个老狐狸是有意给她摆了一道,他所能想到的最坏后果无非只有一个——   “夜稀,你告诉苏城远了吗?”   “我现在不想见到他,除非哪天,他愿意向我解释他和浅野直子的关系。”钟夜稀说得斩钉截铁,“如果浅野司说得是真的,我立刻就带儿子回温尼伯,成全他和浅野直子。”   一听这话,范楚天便在她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别在我面前假大方,到时候哭成个泪人,爷才不会去管你!”   钟夜稀掩着头,垂着眼皮子看向地面。   “如果我说现在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认定这些事是浅野家的人在捣鬼,你还会想要把苏城远乖乖拱手送人吗?”   “别哄我了。”   他苦笑着摇头,抱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沙发上拖起来。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我现在要送你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明早醒来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钟夜稀。”   他帮她顺着鬓角的头发,语气和缓下来,“相信我,那个男没有碰过你,只是我不确定,会不会有另一桩更为棘手的事情等在其后。”   “还会有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还不够糟吗。”   钟夜稀随着他的步子向门外走去,终究没忍得住心内的那份好奇,拽了拽他的衣角。   “楚天,为什么你明明很厌恶苏城远,却依旧要让我和他在一起。”   范楚天沉着脸色,几乎是瞬时竖起了层层壁垒,将她隔绝在外。   “换一个问题。”   灰绿色的眸光闪烁,即使刻意安定,仍旧被她看在眼里。   “那你为什么要和浅野直子分手,给她一个爱上苏城远的机会。”   “于我而言,这根本就是一个问题。”他的眉角抽搐了一下,片刻后,一字一顿,“你真的想知道?”   钟夜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他轻声舒了口气,偏着头,面带不羁。   “因为我快要死了,不想让她怀念我,所以甩了她,也不能选择爱上你,所以宁愿看你和那个混蛋在一起。”   他呵呵笑着,连腰都弯了下去,嘴角斜斜勾起,还满是戾气地冲她挤挤眼睛。   “相不相信我,美女?”   ******   第二天一早,钟夜稀便带着Drew来医院看苏城远。说是心虚也好,说是挂念也罢,她的所作所为从来都随心所欲。   病房里静到死寂,他还没醒,浅野直子站在一边,见她来了,又是端椅子,又是递水果。   “不用忙了,我有话和你说。”   钟夜稀直接切入主题,手指了指病房外。   浅野直子先是一迟疑,最后还是跟了出来,笑道:“夜稀,到底有什么事,这样神秘起来了?”   钟夜稀扯着嘴角,却始终全无笑意,“直子,你说这样有意思吗?”   她似是不懂,“什么?”   “我就直说好了,我知道和楚天的分手对你影响很大,我也体会过被一个挚爱抛弃时心里的那种痛。”   浅野直子依旧笑着,“夜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苏城远什么关系,相信你心里很清楚。你对楚天的报复也已经足够多了,别再把他拉进来行不行?我们有孩子,也彼此相爱,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频繁的来找他。”   钟夜稀挣扎了半天,才将话一一说尽,本还想再添点什么,可一看浅野直子脸涨得通红,她又语塞无法继续。   “我承认一开始是拿他当替补,也用他来气范楚天。”浅野直子盯着地面看去,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但没想到自己的心会这样难以控制。我只是想看到他好好的,没想过做第三者。如果我的出现给你带来了困扰,那么我想说声对不起,我这就走。”   钟夜稀有些意外,原本准备好要打一场口水仗,可浅野直子两句道歉一说,她的心倒是彻彻底底软了下来。   浅野直子匆匆进去拿包,再出来时,脸色又恢复如初,只是嘴边的笑容稍有些僵硬,低头道了句再见。   钟夜稀推开病房门,苏城远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和Drew说笑。   他扬了扬手示意她过来,声音尚且显得虚弱,“你的腿怎么样了?”   钟夜稀摆了摆头,心里慢悠悠地晃颤。他尚且住院,第一句话却是问她。说不上什么感动,却想将这一刻深深刻在心里。   想了半晌,她这才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回国,说好只是来送浅野直子的,都过了接近一个月了。”   “等我好了就回去。”   钟夜稀还是有些憋气,心里总是翻腾着那股怨恨,提不上来按不下去,他一软,她便迫不及待要硬硬地顶回去。   她的眼底满是揶揄,语气扬起,“要我是你我就不走,这么受浅野家器重,若是能做他家的女婿,可是十辈子修来的福。”   苏城远不知道她心里发堵,倒是被这句话噎得胸口生疼,脸立刻沉了下来,语气冷冽,“你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再说了。”   如此一来,她的心里才好受些,点点头淡了些讽刺,“成,你不能提起的事情又多了一条,我记得了。”   她迅速起身,在他还没爆发前,走到了安全线外,继而回身冲他笑了笑。   “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我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你身边的各路野花。如果你敢越界出轨,我就把戒指磨成粉再还给你,顺便把儿子带走,你永远都别想见到他。”   苏城远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感叹道:“你总算选择不逃避了,这样才像是我的钟夜稀。”一颔首,又补充,“我的丑话也说在前头,如果你敢勾搭上其他男人,我会毫不绅士的教训你,甚至打条链子把你锁家里,这一辈子都不放过你。”   他不像是开玩笑。钟夜稀的脸色变得有些青,手心里湿黏黏一片。   Drew眨着眼睛看向他们俩,对他们说得一知半解,挠着小脑袋又推推苏城远的手,眸子清亮干净。   “爸爸,妈妈又不是狗狗,为什么要拿链子锁起来?”   钟夜稀走过去把儿子那只按在针头上,企图作乱的手拿开,本想教训他一番,可看他一脸虔诚问问题的模样,又不忍心扼杀孩子的童真了。   苏城远没放过揩油的机会,在钟夜稀的手心里挠了几下,被她甩开后,又顺势摸了一把她的腿。   “因为妈妈总是不听话,所以要好好教训妈妈。”   “哦,”Drew点点头,又好奇地咂咂嘴,“爸爸不是说要在床上教训妈妈吗?”   钟夜稀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瞪着在一边偷笑的苏城远。   她挥了挥手,一副要打儿子的样子,“你个小东西,以后不许那样说,听没听见?”   Drew看着妈妈挥手,一双眼睛直眨个不停,继而偷偷瞥着苏城远,见爸爸竖起了大拇指,他一咧嘴,憨憨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个词,很雷,刚刚发现ORZ   第三十一章   身体和尊严的界限,厚不过一片蝉翼。   ******   苏城远在医院呆了整整一周的时间,钟夜稀没请看护,亲自上阵,全天服侍。   小Drew被交给了赵一燕,两个冤家一边吵吵一边将东京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钟夜稀拿着一叠糖纸推开病房,Drew亲自交代,必须将这些吃剩下的壳交给爸爸保管。   病房中,苏城远衣着整齐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发呆。   钟夜稀的心猛地加快了节奏,信封是黄色的牛皮纸,十分之扎眼。   这些天来,最让她烦心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范楚天的那些话,他这个人说话向来只有三分真,这一次简直荒诞到极点,不知可有一分的真实性。   第二件就是和顾恺的那一个下午。当晚,范楚天陪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别人的东西。   他们都猜到了可能发生的是,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现在,答案就要揭晓——   苏城远紧紧捏着那沓东西,转眼看她时,整张脸都是铁青一片。   钟夜稀早就意识到不对劲,却依旧装作没事人一般。刚想上前去拿那个信封,可被他躲开了。   “什么东西厚厚一沓,我不能看么。”   苏城远的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过了半天才对身边整理东西的钟夜稀来了句,“没什么,一些没用的照片。”   钟夜稀手一抖,搪瓷杯子便落在了地上。   “谁的照片?”她拿起杯子放回台面,心里急躁,又不得不按下性子,“莫不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美女私密照?拿来我品鉴品鉴。”   苏城远反手一握,将东西塞在了一边,自己环上了她的腰。   “嗯,是你这个大美女的私密照。”   他的轻吟响在耳边,一口热气徐徐吐在她的脖颈上。那阵温热升腾蔓延,大面积地烧过她的皮肤。   钟夜稀定了定神,亦是无所谓地语气回道:“是么,那我更要看了。”   说话间手已伸向那处,却被苏城远横腰挡住,他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都压向了病床。   钟夜稀全然抵挡不住,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头磕在床头的铁栏上,咚的一声响。再看苏城远时,他将她向后一拉,脸上竟然有几不可察的笑容。   邪肆的,揶揄的,得意的。   钟夜稀有点恼火,心里又添了一层小心,轻轻抵着他的胸道:“你又忍不住了,等回去再说吧。”   苏城远不吱声,那双深邃的眼睛将她的脸打量了好几遍。下一刻,衔上她的唇轻轻啃咬,将那点晶亮的唇膏全部吃进肚子里。   钟夜稀习惯了他的触碰,推让中不自主地贴上去,两条腿环上他的腰,让彼此更加靠近。   一双大手手伸进钟夜稀的衣下,在那处热源上流连,滑过曲线诱人的背脊直接覆上了她的臀。手一拍,啪的发出脆响,他还嫌不够,又重力再拍了一次。   钟夜稀泄了气,整个人躺在床上,膝盖抵着他的前胸,不许他再往下进行。   “你今天真是奇怪了,到底是怎么了?”   苏城远微微直腰,眼睛盯着她胸前的沟壑看。   钟夜稀掩了掩衣服,拿膝盖顶了顶他,“怎么不说话了?”   苏城远扯出些笑容,点头道:“是有些不高兴。”   “谁惹得你?”   “你。”他直言不讳,眉梢挑得几近邪肆,“宝贝,我不在的这一周你是不是很饿?”   钟夜稀猛地涨红脸,已经隐约意识到那信封里装了什么照片。最后的一分镇定也被冲毁,视线开始游移。   苏城远拍了拍她的脸,拉回思绪,依旧说得嘲讽,“放心,以后一定把你喂得饱饱的。”   至此,钟夜稀再说不出一句话,看着他异样的笑容,心里竟然隐隐害怕。   然而苏城远就此作罢,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下床将她拉起来,一手拿着那沓东西,一手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庄锡泽看到两尊大人都走了下来,忙不迭地跑下车开门。   身后一辆光冈却突然按响了车铃,浅野直子从车上款款而出。   苏城远杵在原地望过去。   钟夜稀紧了紧相握的手,低声宣布:“你不许过去。”   他偏头望了一眼,俯身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手抚着她的耳垂。   “就等一会儿,我正好也有几句话要和她说。”   钟夜稀没肯,牵着他的手不放,“那我也过去。”   苏城远的眼光已然冷了下来,捏了捏她的手,还是掰开细长的手指,大步走向了浅野直子。   钟夜稀冷眼旁观,意识到自己冷静得有些过头,将手提包狠狠砸向了地面。庄锡泽连忙捡起来要还她,被她一个瞪眼又吓了回去。   ******   苏城远拉着浅野直子的胳膊向前走了一二十步,心里默数了十下便进行不下去,手一挥,将那封信砸到了她的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他妈让人送匿名信我就不知道是你使的幺蛾子?”   浅野直子被砸得肩疼,接住了信封,刚一打开就被里面的照片吓了一跳。   “城远,我根本不知道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她抓着他的胳膊直摇,眼泪就落了下来,“你相信我,这些根本不是我让人拍的。”   苏城远夺过那些照片,翻看了几张后竟然笑了起来,“真是蠢材,怎么不下点春药让他们动真格的,赤|裸裸的两个人抱着有什么意思?”   笑归笑,眼里的冷光加上话中的冷冽,还是让浅野直子心里发毛。   “城远,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赖在我的头上!”   苏城远点点头,“是,你什么都没做,可不代表你爸爸没做。他为你出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年是范楚天,现在是我苏城远。”   浅野直子接不上话,直接被他堵在了原地。   “不过我确实佩服他的老谋深算,把NT让给我,在我做大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要收回去。苏氏旗下所有公司的收益都大幅锐减,昨天更是接到了他老人家的亲函,他对收购整个苏氏似乎很有兴趣。”   浅野直子不相信,语气生硬地维护,“你别把我爸爸想成那样一个人,他才不是一个会趁火打劫的人。钟夜稀要是真的身正,又怎么会被人找到机会拍那些照片?问题原本就出在你们身上,何苦来冤枉我和爸爸。”   苏城远气急反笑,“你爸爸不是趁火打劫,而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一人为之。”   她气得起脚便走,瞬刻之后,又折返做了让步,“不管怎样,今天你必须和我回去,爸爸回来了,要我来接你,他有话和你说。”   苏城远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却丝毫没有遵从的打算,只冷冷地笑道:“直子,我早就开始后悔了,当初不该为了可怜你而帮你报复范楚天。”   浅野直子拉住急欲走开的苏城远,几近央求,“那你就再可怜我一次,先把这阵子敷衍过去。如果我们的事被抖出来,爸爸丢了面子又受到欺骗,你该知道他会怎样做!”   苏城远终于克制不住心内的那股愤慨,甩开她的纠缠,手直直地指向她的眉心。   “你们浅野家的事情再也不要拉上我苏城远,他要是不满可以直接来找我苏城远的茬,我警告他别动我的女人!”   浅野直子一怔,脚底发软,就差要瘫倒在地。   轻启唇齿,话音破碎,“你真的那么爱她?”   毫无思考的留白,他几乎是立刻郑重其事地点头,“不管她是好是坏,是干净还是脏,我都爱她。别想来挑拨离间,没用的。”又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钟夜稀,说得一字一顿,“我爱她胜过一切。”   浅野直子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离开地背影,猛然间听到一地破碎的声音。   ******   庄锡泽看到boss跑了过来,连忙将手里的包递给他,又一使眼色瞥了瞥身旁的钟夜稀。   苏城远会意地垂目,接过包,便看到里面有一堆花花绿绿的糖纸,僵着脸笑了笑。   “又是Drew那小家伙干的好事?”   钟夜稀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说得倒欢快,你一推我一让的,在培养感情?”   苏城远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手指触着那些短发的边缘,刺得微微有些疼,“我还没来问你,你倒先责怪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钟夜稀一愣,将头埋得更深些,低声说道:“没。”   苏城远本就没想深究,手在她背上游移,又瞪了一眼正在偷看的庄锡泽,待他上了车,这才开口说话。   “我们回宾馆,我现在很饿。”   黏糯的声音附着在钟夜稀的心上,她点了点头,不加反抗。   上车后,看着为她关车门的苏城远,还是不安心地说了一句,“城远,有时候女人隐瞒可能不是欺骗,只是为了维护那些在乎的人。”   苏城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两颊绯红,眸光清澈,也只是冲她点了点头,不作回答。   刚到宾馆,苏城远便将那封信转交给庄锡泽处理,自己带着钟夜稀急匆匆回到房间。   “Drew那个小家伙呢?”   苏城远听不到孩子的吵闹便知道他们都不在,一边脱了西服解开领带,一边故意问她来证实。   “被赵一燕和田磊带出去玩了,每天都野到老晚才回来。”   苏城远很满意这个回答,将她打横抱起,往套房里的会议室走去。   钟夜稀推不开,话中已经微喘,“脏,回房间洗洗好不好?”   苏城远将她整个人都按在长桌上,语气急促,“不去,我让人把那个房间拆了才高兴!”   钟夜稀咬着唇不做声,手哆哆嗦嗦按在他的胸前,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解下来。   苏城远等不了,两手一扒,将她的衣服整个撕了开来,眼底是一片诱人的春光,他的欲望又极大的膨胀开来。   钟夜稀只觉得胸前一凉,这个男人总是学不会耐心,暂且饶他一次,却被他的手牵引,羞人地放在了那个地方。   “又想怎样?”她偏头不看,手心里升腾起一片灼热的温度,坚硬地抵住她,蓄势待发,“放开我的手。”   苏城远很少见地听从了,却拉高她的裙摆,分开她的两条腿,扯断了她碍事的T—back。   钟夜稀粗声喘气,眼神迷离,视线里,苏城远始终冷着一张脸。她抬手扯着他的脸,命令道:“笑。”   苏城远没理会,拉开裤链,直接挺身而入。   钟夜稀瘫在台子上,身下是被贯穿的饱胀感,没有充分的润湿,因而进去的时候有着极大痛感,皮肤摩挲间,带动着那一处的敏感,又是酸慰,又是酥麻。   苏城远闭着眼睛,疼痛过后便是极大的享受,一下一下深入,用力贯穿而去。脑子已然混沌不清,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占有,一点恨意化作欲望,她抖得像是海中碎裂的舢板。   钟夜稀抬手堵住了他的嘴,将那些暧昧的低吟阻挡而开。   苏城远却不满意,俯身含上她的软唇,不深吻,只浮在表面,吃糖般吸允不停。手绕到她的背后,将肩带解开,滑进那片柔软,时而轻时而重的揉着,最后粗喘着含进尖端。   钟夜稀从他的吻中脱离,刚喘了几口气,就又一次被弄到窒息。那股酸慰一阵阵涌上,慢慢刮着内壁,让她想哭想喊饶又舍不得被放手。   手机偏偏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从苏城远的裤袋中蹦出落在了桌上。钟夜稀一看屏幕,浅野直子四个字便映入眼帘。   两个人依旧纠缠不休,躯体交叠没有尽头。   手机不断响着,钟夜稀终于沉不住气,狠狠捶了他一拳。   “接!”她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说得出什么好话。   苏城远一皱眉,身下的动作没放缓,手却将那通电话按了,“不接。”   他失了力气,钟夜稀推着他的两臂,两人便交换位置,她翻身而上,压住了他。惩罚般狠狠坐下去,他呻吟着,越发沉醉,她却适得其反,仿佛被深入肺腑。   “恨你。”她恶狠狠地瞪着。   苏城远提着她的臀,掌控彼此的节奏,此时将她猛然向下一按,惹得她呼痛大声喊了出来。   “有我恨吗?”他也是一脸严厉,压下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唇都吞了进来。   电话又响了起来。苏城远抓过手机就想扔,钟夜稀却挡住了他的手,深呼吸几口,稍作平复之后按下了接听键。   “找他什么事?”   来者不善的口气,微微有些不稳,因而放大了声音盖过那阵淫|靡。   “夜稀,让苏城远听一下电话好吗?”   钟夜稀盯着身下的苏城远,笑了笑,“他没空,有事就说!”   苏城远在一边使坏,一手按着她的臀,一手贴上她的那一处敏感,轻轻揉了下去。   一股莫大的快感从核心处爆炸散开,钟夜稀咬碎了牙齿也没控制下那股呻吟,只好将手机紧紧抵着皮肤。   浅野直子在电话那头兀自说着,“我爸爸想让他回来吃顿晚饭。”   钟夜稀推开他的手,两个人对视而望,除了彼此的粗喘便是浅野直子柔柔的女声。   “拿来给我接。喂,苏城远,”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生硬的中文只能勉强听清,“你立刻回来,别忘了,直子才是你的合法妻子。你再在外面鬼混,别怪我——”   话没说完,苏城远就将手机夺来狠狠砸向了地面。钟夜稀已然变了脸色,他急切地将她压在身下,一阵快速地贯穿之后,一股热液被释放在她体内。   黑色的长裤,白色的细腿,纠缠中添了一份衣冠不整的暧昧。   钟夜稀失魂落魄地躺在桌子上看天花板,眼泪顺着眼尾流进发际。   两具躯体依旧相连,苏城远吻着她的耳垂,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风声起时,一记重拳砸在了钟夜稀的耳边。   第三十二章   步步皆错,也是一种能力,虽然无奈,虽然可笑。   ******   钟夜稀趁着天色尚早,急匆匆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洗去一脸残妆,看起来总算像个人样。   苏城远刚刚折返过一次,衣兜里的钱包落在了宾馆里。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他将皮夹中掉落的一枚戒指捡了起来。   装模作样地丢过一次,终究还是寻了回来。   钟夜稀冷眼看着,忽然觉得不欠他什么,被人下药拍了照,本也是浅野家干的好事——他惹得桃花债。   心里甚至隐隐觉得痛快,刺激刺激他冰冷的神经,否则解不了心头的怒意。   但如此一来,她又觉得自己脏了,去浴室洗到皮肤都开始发皱,这才钻了出来。   苏城远,浅野直子,女婿,合法妻子。   还算很般配的两个人。   钟夜稀开了一瓶酒,咕咚咚全灌了下去,晕头转向找到自己的床躺下,手上一使劲,将戒指扔了出去。   ******   浅野直子拿过手机,冲浅野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谢谢爸爸。”   浅野司不在意地挥挥手,浅抿了一口茶,“刚刚的中文说得可还好?”   要早点知道女儿的死敌会接电话,他应该早早练习一下,争取将那些中文说得更利落一些。   浅野直子咯咯笑着,“从没见你说得那么好过,进步了!”一瞬之后,却又放下了脸色,“爸爸还是别逼得那么紧了,城远他会不高兴。”   浅野司一瞪眼,“他是我女婿,你是我女儿,他在外面找女人,我这个岳父大人还不该管管?你少在那儿心软,到底是女儿家,成不了大事!”   浅野直子不做声,又倒了杯茶给浅野司,他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苏城远这家伙真不地道,我女儿有哪点不好,他还成天在外面养女人!上次我见了那女人了,好大一股骚味,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是不是真的?”   浅野直子迟疑着,不置可否,“都是以前的事了,他不提,我也不想问。其实多一个孩子也挺好,家里会热闹很多。”   “妇人之见!”浅野司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看来我要好好和这小子聊聊了,他要是和范楚天那混蛋一个德行,老子早晚弄死他!”   浅野直子看他说得咬牙切齿,这就不同意。   “爸,你可别别拿道上的手段对付他。苏氏被你弄得内忧外患,已经是我能忍受的极限,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可就不高兴了。”   浅野司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看女儿急得直皱眉,这才敷衍着点了点头。   苏城远赶到的时候,父女两个正在优哉游哉地吃水果。他只觉得额头的血管突突地流动,下意识揉揉了穴位。   浅野司也不搭理,只当是不知道,仍旧吃着水果,一边摊着一大摞报纸,他随手翻看。   浅野直子起身迎上去,却被他生硬地推开。   苏城远疾步走到浅野司的身边,将手心紧握的那枚戒指重力拍在了桌子上。   浅野司这才有些惊诧,抬头就看到他一脸铁青,“这是浅野家的家族戒指,你怎么敢这样亵渎。”   苏城远一扬下巴,斜勾起嘴角,一口流利的日文,“用中文说,怎么,说不出来了?”   浅野直子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瞥了眼浅野司,他依旧显得很是镇定。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帮她隐瞒了,我和你女儿半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假象。”他重新拿起那枚戒指,用手指捻着,似是厌恶透顶,“戒指还给你们浅野家,把自由还给我,不胜感激。”   戒指从指间滑落,叮叮当从桌上落到地面。   浅野直子连忙跑来捡,握在手心中,神情激动,“爸爸将这样重要的戒指交给你,是信任你,想把浅野家族整个交给你打理。你不领情可以,何必这样践踏?”   苏城远缄默不语,眼底冷成一场风暴,似要吸光所有的一切。   “她根本配不上你。”浅野直子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也爱你,不比她爱的少,她能给的我都能给,她不能给的我也能想尽办法给你。”   苏城远收了下巴,低眼扫过她,最终落在了彼此相连的那一处。他一挥手挣脱,万分疏离地向后退去。   她说得不错,她是可以用钱买给他一切,但有一点却始终改变不了,她永远不是钟夜稀。   这便是死穴。   “现在口口声声说你爱上我,那当初为范楚天做的那些坚持又算是什么?”他别过脸去,语气坚定,“你可以背叛爱情,但我做不到。”   无需说什么对不起,爱情终究不是施舍。   ******   一直以来悬而未决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虽然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问题是,这一次又该如何对钟夜稀这个小女人解释。   和Drew一样的孩子气,易发怒,说不得,骂不得,胡搅蛮缠,太难对付。   接过庄锡泽的电话打了好几次,钟夜稀一直是关机。他不停地打过去,不停地听着电话那头循环往复的提示音,急躁地开始想摔手机。   好容易克制住,给她飞快地发了几条短信,威逼利诱,却一直没人回应。   车子刚刚驶到宾馆下,还没停稳,苏城远便开了车门直冲出去。车里的庄锡泽一跺脚,这个boss抓着他的手机跑了出去,想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败家子。他暗中骂了一句,嘴上得了便宜,心里也就得到了宽慰。   苏城远这边急匆匆上了楼,套房的门却在里面反锁,他拿着门卡怎么也打不开。震天动地敲了好一会儿,赵一燕才拉开了一道口子,瓮声瓮气地骂着。   “识相的就马不停蹄地滚,别惹老娘发火。”   苏城远抵着门,伸手想去拔掉门栓。赵一燕狠心抵住门,压着他的手,指头都变成了紫色,他依旧不放。   “苏城远,够了,真的够了。我以为你这次回来会焕然一新,没想到你比以前还能折磨她。快点走吧,我现在被你们弄得神经衰弱,就快克制不住自己要杀你解气的念头了。”   苏城远咬着牙关,命令道:“开门,我要见她。”   赵一燕又使了把劲抵门,看得身后的田磊出了一身的汗。   “城远你先上哪儿将就一晚上吧,夜稀她喝醉了,刚刚才吐过,又是哭又是闹的,缠着我老婆不许她放你进来。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别让她为难了。”   苏城远不理睬,还是那句话,“开门。”   赵一燕像是被点燃了的干草,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苏城远你丫别在这儿和我摆你那张臭脸,姑奶奶我看不惯我也不想看。你爱上哪个女人那儿住就上哪个女人那儿住,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丫就是一大尾巴狼,你那点良心,连狗都不吃!”   田磊往后拉着暴跳如雷的赵一燕,不停做着和事老。   “这都几点了,她刚歇下了,你就跟着唱,咱别闹了行不行?”   苏城远抽出手,刚要推门又被疾步赶来的田磊抵住了门,他什么也不说,却狠命砸着大门。   有着二十几年的交情,田磊自然将这个男的看得很透,他一言不发只做行动派时,便是他愤怒到极点的表示。   “城远,你冷静点,今晚真的别来了,夜稀她现在不清醒,看到你,指不定能出多大的篓子,赶紧走、赶紧走,明天她酒一醒,你再一哄,准保没事儿!”   赵一燕掐了他一把,“姓田的你混蛋!别小瞧我们女人,别说哄了,就是跪三天三夜,我也不能让夜稀跟这个男的好!”   “睡觉去,唯恐天下不乱呢你!”   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大地哭喊,Drew被这阵吵杂惊醒,在房间里嚎啕大哭起来。   赵一燕急得跳脚,指着苏城远又是一通骂,“冤家冤家,好容易把那个混世魔王哄睡了,又被你吵醒了,这是作死呢!”   她急匆匆跑开,却又一次折返,手里拿着一枚戒指,被她狠命从门缝中扔了出去。   “赶紧把你那破戒指拿走,我们夜稀不稀罕。”   苏城远转身跑去捡,那落地的声音却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上,撞得四肢百骸都在疼。钻石还是好好的,只是底托变形,就快要盛载不住那份重量。   他拿指腹摸着戒指内壁的纹路,整颗心都随着那几个字变得扭曲。   他站在门后,透过那一道缝看向门内,视线处,一片狼藉。孩子的哭声尖锐,一遍遍刺着耳膜,几近耳鸣。   他扯嘴冷笑笑,“一个人做错过一件事,就要被牢牢抓住,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吗?”   田磊已是叹息,赵一燕却尤为不屑。   他的背影在灯下被拉得出奇的修长,没走几步,就见他又转过身来。   冷笑散尽,严厉肃然,眸子中闪着点点光亮。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语调寻常的一句话,说得分外清晰,“里面是我的女人,我的儿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终是消失在门外,孩子的哭声却越发沙哑。赵一燕转身跑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她便支持不住蹲在了地上,头埋在手腕里,肩膀剧烈耸动。   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   第二天一早,钟夜稀便早早起来,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大体还都记得。   Drew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赵一燕在一边哄他吃饭,吃一勺子粥,就可以多去一次迪士尼。Drew靠着沙发抠小脚丫子,觉得这样的交换还算能够接受。   “Auntie,Drew的臭妈妈来了。”Drew凑近赵一燕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钟夜稀板着脸,“说过小孩子不许骂妈妈的,耳朵真皮。”   Drew嬉笑着,两只手提着脚丫倒在沙发上。钟夜稀过来揉他的肚子,听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知道逗儿子了,他讨人厌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赵一燕没了好脸色,钟夜稀索性接过儿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咬耳朵。   钟夜稀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Drew挠了挠耳朵,对妈妈的话提出异议,“爸爸会去Winnipeg吗?”   儿子一脸期待地望向钟夜稀,她一迟疑,还是如实地摇摇头,“爸爸不去,就咱们俩。Drew该回去上幼稚园了,和隔壁家的May一起上学多好?”   Drew撅起来嘴,奶声奶气地抱怨着,“爸爸不去,我也不去。我才不要和May说话,她说我是没有爸爸的pilgarlic,Drew明明有爸爸的!”   钟夜稀不吱声,点头,早已料到儿子不肯和她走。   他坐不安生,在沙发上扭来扭曲,无意中碰到了电视遥控,台转到早间新闻,Drew嚷嚷着爸爸在电视里,钟夜稀这才连忙望过去。   电视里的主持人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屏幕上不停播放着照片,这倒是看得清楚。她和苏城远相伴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因为有意借机拍摄,更添一层暧昧。   钟夜稀气得胸口直疼,赵一燕连忙捂住了Drew的眼睛。   一组照片很快放到了最后,临了的画面格外简单,白色的西服,白色的婚纱,男人给女人戴戒指,低头垂目的一瞬间,抵过半世浮华。   苏城远,浅野直子,相同的主角,不再是偶然的巧合。 第三十三章   过分的善良便是愚蠢。   ******   苏城远握着一支万宝龙钢笔,盯着眼前的文件发呆。心里烦闷想着一个人,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即使上门堵人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不好对付。   “Boss,boss……”   庄锡泽望着面前一个个高层,又瞥一眼这个不断走神的上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这么重要的董事会上开小差,若不是苏城远,绝不会有人能表现得如此坦然自若。   他的思绪终被拉回,手持钢笔轻轻点了点桌子,将头靠过去,“讲到哪儿了?”   庄锡泽像是吃了一只苍蝇,缩着脖子,眼睛瞪成两个铜铃,偏头冲苏城远小心地笑了笑。   “刚刚在分析公司上半年的收益情况,董事们正在商讨是否要卖掉横滨的一处地皮,以此来回笼资金,应对目前的不利局面。”   苏城远点了点头,看着长桌上两排激烈讨论的人,刚刚拉回的思绪又一次不自主地分散。   直到会议结束,他提笔签名,落下最后一捺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不对劲。   人散尽,他拿起桌上的一杯茶,瓷壁薄冷,深入肌骨,连忙松了手,水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刚一抬头便看见了庄锡泽,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桀骜不驯,随心所欲,想想便知是范楚天。   那双灰绿色的眸子扫过地上的碎屑,最后将视线移转到天花板上。   “Boss,范总裁一定来见你。”庄锡泽一摊手,“我没拦得住。”   苏城远点点头,眼神示意他出去。   范楚天走近几步,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我辞职,”说得相当轻松,脸上却没多带半分表情,“早就该走了。”   苏城远眯起眼睛盯着那封信,也不接过来看。即是要走,他也只能顺其自然,没有非拉着要留他的意思。   于公而言,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私的话——   “我会让人把薪酬打你账上去。”   范楚天仰头斜睨他一眼,“不用,帮我捐了吧。我不是商人,没那么多物质上的要求。”   苏城远干声一笑,“好好,既然你大方,我乐得借花献佛。”   醉翁之意不在酒,范楚天可不仅仅是来辞职这样简单。脚被钉在地上不动,不是犹豫不决,而是心里突突而上一股怒意,冲得他快要爆发。   苏城远早就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索性坐到椅子上,一副同样惹不得的傲慢。   “你开那场新闻发布会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她听不懂日语,就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些话?”   “你想说什么。”   “她已经伤痕累累了,你偏偏还要在伤口上撒盐,你他妈算是什么男人?”   苏城远心里本就不痛快,此时一拍椅子,几步并成一步跨到范楚天身边,眉梢扬起,几近邪肆。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甩了直子,她也不会要我陪着演出这一场场戏。”他一把拉上范楚天的领口,猛地用力,将他推到了墙面。   “范楚天,谁都有资格教训我,偏偏就是你没有!”   范楚天撞到墙面,钻心的疼痛从一点散开,燎原之势般蔓延至全身。他一手掩着腹部,一手抵着墙不让自己滑倒。   苏城远见他满头都是汗,几欲上前搀扶,想了又想还是顿住了脚步。   “苏城远!”   范楚天满脸苍白,用尽了力气向他喊。苏城远,接下来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哪一句都重要,噎在心里吐不出来。   一个佝偻的背影过去,响起的便是他轻重不一的脚步。   苏城远一咬牙关,竟然喊住了他。   “范楚天,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说得一字一顿,慎重无比。   然而他又想起了什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一辈子。”   ******   钟夜稀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半天,所想的不过是三个问题,浅野直子是谁,自己是谁,Drew又是谁。   苏氏召开了极其盛大的新闻发布会,苏城远在全日本乃至全亚洲的媒体面前,承认自己是是日本第一财阀之女的合法丈夫。   他穿着黑色正装西服,戴着那枚至关重要的家族戒指,顾盼间神采飞扬。   他先告诉了所有人,浅野直子是他的太太——所有人中自然包括了在电视机前观看转播的钟夜稀。   紧接着,面对各路记者的提问,他否认了近日所出现的一切绯闻,将钟夜稀彻底排除出女主角的位置。   她,不过是他众多桃色绯闻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你永远不会知道天上能掉下什么馅饼,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记者到底能提出多刁钻的问题。   一个看似面善的女记者发言,“请问那位小朋友真的不是苏先生的私生子吗,如果您说谎否认,可能会对孩子和孩子的母亲造成很大的伤害。”   他可能皱了眉,也可能没皱眉,但他毅然摇头否认的那一瞬,却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睛。   至此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回国之后做的这些事,不过说明了她是一个多没脑子的女人。   温吞水的性格,会因为一点点小事炸毛到不可理喻,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感动到痛哭流涕。   就是这样没有自我,才会一点点陷进他安排的那些天罗地网。   她弯着腰正在收拾行李,搁在一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短信铃声是Drew甜甜糯糯喊妈妈的声音,孩子还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没了爸爸。   ——夜稀,很抱歉必须先离开了,原本以为可以留到你幸福的那一天。照顾好自己,为了孩子,为了你。楚天。   钟夜稀随手一搁,继续收拾东西。叠了几件衣服之后,复又觉得不对劲。整颗心都浸在暗流中一般,本已经喘不过气,此刻更加沉闷。   她伸手一勾,将手机揽过来,开了房门就向外走。   赵一燕见她一整天都窝在房里,心里直着急,此刻见她出来了,连忙拉着Drew的小手跑到她的面前。   “夜稀,没事吧你,为了那么个臭男人,不值得。”   钟夜稀机械性地点点头,轻轻捏了捏儿子滑腻的皮肤,冲他浅笑着,“今天乖乖吃饭了吗?”   “嗯,Drew乖乖吃饭了。妈妈你很累吗,睡了一整天哦!”   钟夜稀不自主地掩着脸,将那两团熊猫眼遮起来。   “妈妈懒,Drew以后勤快一点做表率,你说好不好?”   Drew把手指吸得啪啪直响,小脑子高速转动着。   “好好。”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好不好,Drew是妈妈生的,要和妈妈一样懒!”   钟夜稀浅淡一笑,揉了揉孩子软软的头发,微微卷曲,像极了苏城远。   脸色即刻沉了下来,她冲赵一燕照应了几句,匆匆走了出去。   “我去找楚天,晚饭也不用等我了,我应该会回来得——”   细长的手按在把手上,面对门外的那个人,她呆愣了一瞬。   苏城远却有备而来,长臂一挡,在她发呆的间隙,将门打开,斜着身子便跨进了屋内。   Drew有两天没见到爸爸了,此刻看见便乐得像是头小鹿,蹦蹦跳跳钻进了他的怀里。   “爸爸,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Drew,又要去做superman吗?”   苏城远将那只小手从儿子的嘴里拿出来,将沾着口水的手指点了点儿子的脸。   “爸爸只做Drew和妈妈两个人的superman,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Drew重重地点头,两瓣红润的嘴唇凑到苏城远的脸上,一口又一口啪嗒啪嗒的亲着。   赵一燕没好气,打算将孩子接过来,钟夜稀递给她一个眼风,她又转身讪讪地离开了。   “Drew来,妈妈抱你。”   Drew睁大了眼睛,脑袋一转紧紧贴在了苏城远的怀里,两只胳膊死命搂住他的脖子,嘴里喃喃道:“不要么,就是要爸爸抱。”   苏城远轻轻拍着Drew的后背,偷瞥着钟夜稀的脸——略显苍白,僵硬到面无表情。   明明来时想好了一堆话,站在她的面前偏偏一句都说不出——这可不像是平时的苏城远。   “把孩子给我,苏先生。”她先开了口,讽刺意味浓重地强调“苏先生”。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短信,为什么不回?”苏城远刻意忽略她的不快,一张口便是咄咄逼人,“你是存心不想让我痛快,是么?”   钟夜稀简直无言以对,她很想问问到底是谁对谁错,为什么现在的她看起来倒像是那个始作俑者。   “浅野家黑白两道通吃,他们拿你和Drew的安全威胁我,我只要一不去开那个破发布会,他们立刻就来寻事,从你食物中毒到停车场遇袭,哪一件事不是浅野家所为?”   钟夜稀憋着腮帮子,牙齿咬得整张脸都生疼。他说的话慢悠悠飘进耳朵里,挠得耳壁痒痒。   她终是憋不住,笑道:“是要我说声谢谢吗,谢谢你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Drew转过脸来看这两个大人,仿佛知道他们是在吵架,连忙挥着小手喊停。   “妈妈,你不可以凶爸爸,爸爸会把你扔到天上去!”   钟夜稀不做声,走过来手一抄,将孩子从他的怀里抢了过来。   他并没打算和她争,任由她将孩子抱走,然后匆匆送进赵一燕的房间。   孩子的哭声即刻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仿佛能看到那张脸上红扑扑一片,眼泪和线一般挂下来。   头疼欲裂。   钟夜稀阴着脸,手冲门外一挥,意思很明确,苏城远,请你马上离开。   他偏偏不走,过来缠着她的身子,瘦弱纤细,像是一支生在风中,即将断裂的芦苇。   “夜稀,直子是用我来报复范楚天,结婚只是做给他看的假象。现在他爸爸想要苏氏,才又借她的名义来打压我。你别这样消极,好吗?”   怀里有片刻的温存,她曾经想放放不下的依赖,此刻一点点变冷,最终化成坚硬的磐石。   她伸手推开,没用多大力气,一直抵着,让他最终屈服。   “为人帮忙就一定要结婚吗?”她抬头直视这个男人,已然有气无力,“婚姻是什么,是爱情的归宿,因为要帮忙,因为要报复,就能随便去结婚吗?”   苏城远蹙了眉心,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通红的眼眶,闪烁的目光,却执拗地不让泪水滴下。   “是假的,我和她之间没有半点瓜葛——”   “可你当众承认了,大家已经认定是真的了。”眼睛痛得厉害,她垂着眼皮舒出一口气,“Drew不是私生子,他是我的儿子啊,我可以什么都不是,但你连承认他的勇气都没有吗?”   Drew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嘶力竭中喊着爸爸,门被紧紧地锁上,他的脚不停踢打,一阵咚咚咚的响声。   空气凝滞僵化,粘黏成厚重的一片,他一吐气,下一口的吸气就变得尤为艰难。   “那你要我怎么做,逞匹夫之勇,嘴上是痛快了,然后怎么办?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子两被浅野家的狗咬?”   仿佛是用尽了身体里的每一分力气,声音不大,却直直地刺过空气,震得整颗心都开始颤抖。   钟夜稀用手捂住脸颊,下唇咬在牙下,压得雪白。   “苏城远,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一次又一次。就因为我曾经爱过你,现在也爱着你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沮丧变为极大的愤懑,他一把抓起钟夜稀的手,压在自己的心上,不断向下按着。   “你以为我冷血,我的心就不会痛吗?”伴随着狂乱的心跳,两人相握的手一遍遍的撞击,“他们已经把我逼到绝路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受伤害却无法保护,这种绝望你尝过吗?尝过吗?”   她微微一怔,差一点就要心软。   可心底堵上一口气,还是让她失望地开口,“自作自受。”   钟夜稀抽开自己的手,她视他为无可替代,他却如此草率的分分合合。到头来,不过证明她是最傻的那一个。   苏城远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天旋地转中,是她冷淡的奚落。长久的回放,一遍遍扎进心里。   是他蠢,他活该。   手机铃声响起,钟夜稀盯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片刻愣滞之后,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我是钟夜稀。”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低沉地絮絮说着。   她的身子僵成一张弓,稍一绷紧便要断裂,脸色苍白到铁青,浑身都开始轻微颤抖,手中一滑,手机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唉,你们老是喊虐,我都有点不敢写了,可能是有点虐呢,于是,尔等会抛弃我吗……亲耐滴们,你们要相信,男配女配是炮灰的,楠竹女猪的未来是光明的,路途却是曲折的,虐恋情深( ⊙ o ⊙ )啊!爱你们,MUA一个……   第三十四章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坚守,直到沧海桑田。   ******   钟夜稀匆匆而出,在宾馆门口张望。一个身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向她走了过来,第一眼便觉得眼熟,再一看就记起这是在范楚天家中遇见过的那个人。   “钟小姐你好,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我是胡素。”   钟夜稀连忙跑过去,边喘边说:“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人呢?”   胡素唇线抿紧,周围人来人往,他便摊手指了指一边,“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厅坐一坐。”   钟夜稀连忙点了头,刚跑了几步,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扼住了胳膊。   “去哪?”   苏城远一手插在裤袋中,一手紧紧桎梏住这个女人,垂目看她,已然不悦。   钟夜稀不想多说一句话,使劲甩了他的手,用恶狠狠的眼神回瞪过去,不让他再多追一步。   他竟然一怔,果真杵在了原地,看着她慢慢远离的背影发呆。   胡素为钟夜稀点了一杯木瓜牛奶,自己则是要了一杯咖啡。褐色的咖啡在搅动中转出一个涡,她愣愣地看着,想到第一次见范楚天时的场景。   他知道她爱喝咖啡,最好就是毫无酸味的蓝山。   “钟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胡素见她走神,故意重新介绍了自己,“我是楚天在国内的主治医师胡素。”   钟夜稀微微点头,怪不得觉得这个人很面熟。他一提名字,再加上这副儒雅的笑脸,她便想起曾在Drew所呆的那家医院里看见过关于他的报道。   胡素,国内著名肝癌治疗专家。   “楚天他——”她顿了一顿,“是真的吗?”   “我们两家是世交,他们家有肝癌病史,我又曾经是他妈妈的主治医师。她去世之后,楚天来找过我,说自己时常腹痛,我给他检查的时候,他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钟夜稀手一抖,杯子从掌心滑落,哐当当从桌面滚下,摔到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她连忙起身抽出纸巾擦着,手却抖得放不稳。胡素看出异样,挡开她的手,让人将狼藉的桌面收拾好。   一番折腾之后,钟夜稀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心里突突地跳着,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   “钟小姐,你没事吧?”钟夜稀抬起眼皮看他,勉强扯出一笑。胡素又继续说:“他的病情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我这次来就是想劝服他回去配合治疗,可我没找到他人,又想到那次的一面之缘,才费尽波折把你找了过来。”   “他在日本有一栋房子,他不在那儿?”   “不在,我还去了NT,那儿的人说他已经辞职了。”   钟夜稀头疼欲裂,猛然想到他之前所发的那条短信。   ——很抱歉必须先离开了,原本以为可以留到你幸福的那一天。   离开。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此刻联想起来,却有着莫大的悲怆。这一次的离开,会不会就是永远?   她的脑子转不过来,傻傻地看着他,“胡医生,病很重吗,会不会死?”   “如果放弃治疗的话,他撑不过这个冬天。”   “那配合治疗呢?他能活多久?”   胡素不说话,举起面前的咖啡喝了几口。直到钟夜稀催了几次,他这才艰难地开了口。   “如果他配合治疗,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五年应该没有问题。”   钟夜稀捏着太阳穴,一阵头昏目眩。五年,又是五年,说长不长,仅仅是生命长河中的一段,说短不短,却可能留下一个人的一生。   她终是苦涩地笑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无奈,“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怪不得不肯配合治疗了。”   “钟小姐愿意帮帮他吗?”   她点点头,“我会找到他,然后说服他。”   车水马龙的街道,陌生的人潮穿行不止。他不止一次的带着她穿梭其中,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他在身边。   他说,人总要学会面对。如果实在想哭,就一个人藏起来,或者在我的面前也可以。   他会因为一拳痛到快要昏厥,即使吐得翻江倒海,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眨眨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她竟然还会没心没肺地说一句,你要是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找不到。   现在想想,一切恍如隔世。   范楚天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她实在想不出上哪儿才能找出这个男人。若是真的想走,他又怎会轻易留下线索。   找苏城远帮忙,她实在做不到。   高楼耸立的银座,处处都是迷眼的繁华。身前是一座摩天大厦,上嵌的一块巨大LED屏上播放着一条条新闻。   浅野司光亮的头顶映入眼帘,她微眯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雨点细密地飘下,已入高秋,伴着丝丝凉意侵入肌骨。   钟夜稀已经站在浅野家的别墅前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浅野司在家,不过还在午睡——他文弱的助理如是说。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能睡到这个时候,也真是不简单。她微微笑着扫视这个宫殿般的房子,他的主人连一句敷衍都说得如此牵强。   直到雨点伴着寒意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淋湿,终于有个人缓缓而出,手一摊,示意她可以进入。   站在浅野司面前的时候,钟夜稀浑身都在滴水,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眸色中有厌恶有排斥。   错不在钟夜稀,她并不在意这份鄙夷的态度。   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浅野先生帮一个忙,帮我找到范楚天,很急。”   助理在浅野司的身边翻译,他伸手点了一支雪茄,吸了半天,方才抬眼盯着钟夜稀。   “我们老爷说,要他帮忙很简单,只要钟小姐答应一个条件。”   一双老谋深算地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钟夜稀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似是猜到了这个条件,还是问了句,“是什么,您请说。”   “老爷请钟小姐立刻离开苏先生,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婿和其他女人有任何来往。”   钟夜稀只觉得有些气短,用力深呼吸了几次,僵着一张脸,那一番话让她觉得耻辱。   “他根本没有和你女儿结婚,一切都是你女儿报复范楚天做出的假象。”   浅野司的脸上开始变色,最终铁青一片,他没料到这个女人知道得如此详细,深吸了几口雪茄之后又泰然自若。   “老爷说这件事他早已料到,但没关系,浅野小姐仍旧很爱苏先生,这就够了。浅野家族需要一位男性继承人,我们老爷一直器重苏先生,他们真正结婚之后,浅野集团再由女婿来继承,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你们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他爱浅野小姐吗?”   浅野司搁下手中的雪茄,坐直了身子来看她,用那并不娴熟的中文问道:“钟小姐的意思是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   答应条件意味着承认自己是第三者,心甘情愿将苏城远拱手让人。不答应条件则意味着失去浅野家的帮助,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找不到范楚天。   “就是我答应,苏城远也不一定会答应。”   “这个就不需要钟小姐多虑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城远是一个聪明人。”   钟夜稀紧紧咬着牙关,直到上下牙齿磕得直响,这才瓮声瓮气冒出一句,“不好意思,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浅野司看着这个女人转身即去,脸上这才多了些笑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表,从现在开始计时。   五分钟之后,钟夜稀又一次出现在书房里。算起来,她该是刚刚走到客厅就折返回来。   脸上的笑意更深,浅野司语调上扬,“钟小姐愿意答应这个条件了?”   胸有成竹,十足的鄙夷。   钟夜稀一张脸煞白,咬着下唇,点点头。   “钟小姐请去客厅坐等,我立刻让人去调查,找到范楚天之后,即刻送你去见他。”   “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   “我必须要回我的儿子。”   “没问题。”   答得如此干脆,又是让她心悸,盯着面前的路而去,膝盖里似是灌满了铅,一步一步走得分外艰难。   “钟小姐,”浅野司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如果你食言,城远将会失去现在的一切,我说到做到。”   她默不作声,步调未变。心里所想的无非是一件事,她如此轻松的将尊严踩在了脚下——苏城远,被自己卖了。   走过客厅,浅野直子正从楼梯上走下,穿着一件白色长裙,翩翩而至。   浅野直子一脸的惊讶,“夜稀,你怎么来了?”   钟夜稀敷衍不出笑容,站在浅野直子的面前时,她的落魄被最大程度的放大。   “浅野小姐,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了。”她一挑眉梢,索性撕破脸皮,“刚刚站在贵府门前,我有看到你站在窗前。”   浅野直子被噎得无话可说,讪讪地笑了半天。   钟夜稀也扯起嘴角,煞有介事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楚天对你的背叛另有隐情,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会不会后悔拉上苏城远抢走他的一切?”   浅野直子愣了片刻,“为什么总是要揪着他不放,我说过,我现在爱的是Percy苏城远。”   钟夜稀一阵嗤笑,她甚至开始同情起苏城远,若是他能预见这一天,不知道还会不会出手帮忙。   “我真为他们俩感到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亲耐滴们,于是,我很不幸地通知各位,男配彻底炮灰了,这狗血洒的,唉。那啥,我知道这篇文章缺点灰常多,以至于我在写结局时,虽然知道情节的走向,但是对于剧情缺乏冲突点而卡得灰常销魂(本银写不来甜文就是因为缺乏冲突,我会异常捉瞎)。特别害怕大家有那种拿钱看了,特别不值的感觉,唉,这种煎熬,你们不会明白的,呜呜呜。于是,能够送JF的我都送,想补偿你们的损失,哪天编编看见了,不许我送的时候,我再默默退下。喵喵没有那种天赋,只能拿出勤奋来补,新坑存稿,希望大家到时来看,不知道会让你们失望多少回,但是,总有一天,喵喵会变得强大。我总是这么罗嗦,一句话,爱你们,MUA~   第三十五章   生与死,不过是让我们的肉体分离。   ******   浅野司的效率确实一流,从锁定范楚天的位置到送钟夜稀上私人飞机,前前后后只花了三十分钟。   而这三十分钟里,有二十五分钟耽误在送她上飞机的路上。   钟夜稀回身望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城市,不想猜测苏城远得知她离开之后的反应。她只是懊悔,没有将Drew一直带在身边。   飞机起飞,冲上云霄,下一站,北海道。   ******   这里是北纬43度,东经141度,札幌。   时间接近晚上七点,暮色降临,整座城市被灯火霓虹映照得分外璀璨。   札幌的人口密度远远小于东京,走在这条著名的拉面横街上,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钟夜稀无暇去理会道路两边有名的拉面店,在一派人声中穿梭,耳中嗡嗡地响着,如同踩在梦境里,一步一步走得浮漂。   人潮之中,永远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在行色匆匆中停下脚步。   钟夜稀顿住,转头而望,街道的另一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颀长,单薄,孤寂。   他曾那样轻浮地一笑,告诉她,因为我快要死了,不能选择爱上你,所以宁愿看你和那个混蛋在一起。   她穿过街道,狂奔而去,站在他身后的那一刻,终究泪流满面。   范楚天仰面看着墨黑色的天际,腰间却突然环过一双手臂,紧接着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中,女人的哭泣声即刻响起。   他不动,任凭她抱着流泪。   她用尽了力气,赖在他的身边不松。   连日来的压力与失望,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只是她从未想过,让她发泄倾诉的那一个,竟然不是苏城远。   不知哭了有多久,范楚天转过身来,将她拉离。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羁,颇为轻浮地提起她的下巴。   “你怎么来了,美女?”   钟夜稀含着泪光,鼻翼扇动,“我才要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干嘛这么问,你很想我?”他哈哈笑着,“好了,别哭了,想我想到嚎啕大哭,我的魅力果真不小。”   钟夜稀向后一退,将他的手推开,故意嗔责,“少厚脸皮了。”   范楚天用食指触着鼻尖,灰绿色的眸子神色复杂。   “和苏城远吵架了?因为那场新闻发布会?”他拍拍她的肩膀,语调轻松,“据我现在收到的消息是,他们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只有浅野司一厢情愿地认定,好让你那个苏城远乖乖做他的傀儡。回到他的身边去,好好的。”   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从来都不说。看着她一步一步深陷,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钟夜稀尚未干涸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楚天,别赶我走,好吗?”   他蹙紧了眉,一瞬之后,又松弛下表情,“我出来猎艳,你这个美女跟着,不大好吧。回到他身边去,now。”   钟夜稀执拗地摇了摇头,脑子飞速转动着,等她想好对白,她就说服他一同离开。   范楚天已经意识到不对劲,颇有些不耐烦,“随你的便好了,只要不跟着我就行。”   钟夜稀不听话,他走一步,她紧跟一步,无论他说多严厉的话,她都充耳不闻,就是紧随其后。   直到两个人走在一家酒吧门外时,钟夜稀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沉着脸色说道:“你不许喝酒!”   他切了一声,垂目看她,“不喝酒怎么泡妞?美女,我现在很空虚,需要人来安慰。”   钟夜稀顺着他的视线下移,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下。脸微微有些烫,她赶紧移开眼睛,却仍旧不依不饶。   “我管你有什么理由,不许喝酒就是不许,再废话我直接打晕你扛走!”   范楚天简直无语,将这个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美女,你脑子今天是不是有问题?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钟夜稀被这话噎住,拢了拢鬓角的头发,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范楚天看着她的眼睛,恨不得深进她的心内,一探究竟。她开始紧张,两手交错,不知该放什么姿势,张了张嘴,又始终说不话来。   他隐约能猜到原因,不让她开口,“算了,我不想听。”   望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开,钟夜稀一怔,也跟着跑了进去。   范楚天点了威士忌,钟夜稀一把夺了过去,再点,再夺,双方就这样胶着不下。   他生了气,索性起身离开吧台,往一群美女丛中走去。几句打情骂俏的话一说,就着美女端来的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钟夜稀也气,跺着鞋跟走过去,拽着范楚天的领口不放,“范楚天,你能不能自爱一点,再喝,再喝你就快要死了!”   范楚天紧抿着唇,一双眼睛,严厉凛然,看得她胆战心惊。   他不吱声,推开她的手,夺过一杯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来管。”   他猛然一甩杯子,坐着的那些女人全都吓得叫出声来。   钟夜稀亦是一脸惊慌,看着他起身而出,这才快步跟了出去,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着,尚未平复。   “楚天,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她拉着他的胳膊走不动,弯着腰一个劲地喘气。   “钟夜稀,我说了别跟着我,你耳朵聋了?”   “楚天——”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碎光,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   范楚天使劲甩开膀子,一句话都不想多听,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得他不知所措。   “楚天,我没带钱,你要是走了,我就只能流落街头!”   她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走,如果你舍得的话。   范楚天挣扎着走了几步,心内斗争激烈,最终停了下来。   ******   钟夜稀躺在榻榻米上,辗转反侧,始终睡不安生。走的时候没有带手机,现在想听听儿子的声音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翻个身,拿手抵着墙面,范楚天睡在另一个房间,静静去感受,也许能听得到他的呼吸。   妈妈重病的那些天,她也尝试过这样的无助,看着重要的人一天天虚弱,生命渐渐离逝,想流泪,却只能躲在黑暗中。   有时实在受不了,恶毒地想看她即刻死去,痛痛快快,也好过陪着她等死。   每过一秒,心就冷下一分,真到妈妈去世的那一天,她跪在地上,痛到流不出一滴泪。   隔壁的房门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是脚步声。钟夜稀擦了擦脸,起身跟出去。   月光透过落地窗缓缓洒进,男人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地上,她不忍心踩,避开影子向他走去。   “在吃什么?”   范楚天将药瓶放去一边,又喝了两口水,眸光清冷,斜睨着钟夜稀。   “楚天,明天我们回国好不好?”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没空折腾。”   她轻叹了一口气,推了推他的胳膊,“能不能别这么凶,我受不了。”   范楚天只觉得心内有根弦被轻轻拨动,再侧头看她时,连同眼底的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受不了,就快点走,嗯?”拉长的尾音,带着一丝暧昧,细细辨别,还有点宠溺。   她迎上那目光,一字一顿,“不可能。从现在起,我要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别再赶我走了,没用的。”   她突然就疲了,乏了,想钻回被子里睡去。范楚天的手却牵住了她的胳膊,凉到彻骨的温度让她打战。   “很冷?快回去睡吧。”   他叹一口气,“你知道你和苏城远哪一点最像吗?”   她摇摇头。   他用了力气,将她拉进怀里,指尖揉进她的头发,长了软了,不再是第一眼那个干练莽撞的小女人。   “都是一样的容易被骗,不知道哪一天会栽在自己轻信的人手里。”   “你难道是坏人吗?”   “反正,不是个好人。”   他松开了手上的力度,在她的背上轻轻一拍,走开的时候竟然有些趔趄。   钟夜稀赶忙去扶,眼泪被撞得落下泪,从他的手臂上滑过,还有一丝温热。   他蹙紧了眉侧头看她,手指滑过她的脸,将那些泪痕拭去,忍了又忍,还是将唇凑了过去。   月光下,她的脸如同浮上一层薄纱,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楚。他用唇贴上,温柔地印上一枚枚印记,他想看清她,一直都想。   钟夜稀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搅乱,胳膊肘抵着他的前胸,却被他的力气化解,整个身子都紧紧贴近。   “楚天,我们——不可以。”她气绝低语,他的唇不放过,又将下面的求饶堵进口中。   一路拖拽,一路踉跄,两个交叠的人影撕裂月色,坠入柔弱的床榻。   他的手钻入薄衫之下,在细腻的肌体上轻滑而过,将那些触感深深印刻进心里,一丝火苗燃烧,腾地蔓延燎原。   钟夜稀依旧推让,他的重量压制在身上,湿吻纠缠在唇畔,让她有如窒息一般。   他的撩拨安抚并不熟练,唇齿推进间还带着刚刚的一丝酒味,没有沉溺,她越发清醒。   直到这个时候,苏城远的影子还在脑海中浮现,一字一顿地告诉她,钟夜稀,我不想你被别的男人上。   她的记忆好得可怕。   范楚天突然坐起身子俯视她,双手上举将衣服褪去,一手压着她的肩胛,一手拉高她的裙摆。   “楚天,不要……”   她不敢动,怕自己伤到他,却依旧没做好献身的准备。他的身体又一次压下,用那份坚硬的炽热抵住她,身体起伏而动。   她死命拉住他解衣的胳膊,他顺势拉下她的手,刚擦到那一处,她便用力摆脱。抽出的时候似是打到了他,他闷哼了一声。   “楚天,你没事吧?”   他抬眼望去,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低头吻了上去,惩罚一般用力吸允,她的舌头退让不休,他缠绕而去,用牙齿轻咬一口。   女人在身下挣扎,他的身体却被彻底点燃,炽热的体温贴近,想将她化成一缕灰,然后融入躯体。   欲望是出鞘的利剑,深深刺进他的背脊。他用膝盖拨开女人的两条腿,身体进驻。吻渐渐下移,留恋在肩胛上,用力种下一颗颗红莓。   钟夜稀吃痛地低吟,双手却被他紧紧桎梏,只能由他不断索取。他一埋头,在她的胸前作乱,深浅不一地舔吸着。   “楚天,我们不可以,别这样……”   他的动作有一刻的滞缓,下一刻,整个人都倒去了一边,掩着腹部,痛得低喊。   “楚天,楚天,你这是怎么了?”钟夜稀没回过神,拉着衣摆,翻身将他扶起,“楚天,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药——药——”他一字一字说得艰难,大口喘气,“拿药——”   “药,药,我去拿!”   “咚”的一声响,钟夜稀刚下了榻榻米就跪倒在地,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她一路奔出卧室,四下寻找,终于发现了那个药瓶,端着一杯水又跑了回来。   “楚天,药来了。”她扶起他剧烈发抖的身子,将一颗药塞进他的嘴里,“楚天,你不要吓我,我很害怕,你不要吓我。”   范楚天吞了几口水,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腹部的疼痛像是刀绞,一抽一抽的折磨。   过了好一会儿,这股疼痛方才慢慢消去。意识回拢,这个女人果真又开始低泣。   “夜稀,刚刚对不起。”   他的声音虚弱如游丝,她将手上的力气加重,紧紧抱着他的上身,感到一个生命在怀中日渐式微。   “楚天,为什么是你?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要惩罚你?”   范楚天不吱声,她果真知道了一切。   “楚天,和我回去吧,会看得好的,我保证。”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低喃着,“别傻了。”   “我不想看到你死,求求你跟我回去,不要放弃一丝的希望,求求你,求求你……”   他呵的一笑,说得轻声,却是让钟夜稀铭记终身的一句话。   “夜稀,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死亡可以让你记得我一辈子,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虐。泪滴滴。 第三十六章   只想要爱你,却不想要理解你。   ******   范楚天同意钟夜稀留下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许提到他的病情,哪怕一个字也不行。   早上,范楚天带她去吃味噌拉面,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始终吞不下一口。   他用眼睛一瞪,她立刻狼吞虎咽,视线瞥及他时,他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解开,冲她眨眼浅笑。   她只能叹一声,这个男人。   范楚天下一站要去富良野,两个人坐上新干线,一路疾驰。   秋天的富良野,见不到那些紫色的薰衣草,然而漫山的红叶,依旧让人心驰神往。   钟夜稀和范楚天骑着双人自行车,他在前,她在后,慢悠悠地看着一路的风光。   “楚天,为什么想来北海道?”   他没吱声,蹬着车子向前跑。   “是不是因为这儿给你留下过特别的回忆,比如,你曾和浅野直子一起来过?”   他突然急刹车,脚搁在地上支撑,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想来等死,就这样简单。”   他不许她说死,他却可以选择消极,她觉得不公平。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钟夜稀从身后搂住他,心里空空荡荡没有支撑,有了这份温暖,她会觉得好受很多。   “楚天,我们明天就回去,不管有多艰难,我会一直陪你。”   他嗤笑几声,别过去的脸上却维持着凛然,“你回去吧,我不会走的。”   她生了气,说得愤愤不平,“你不走,我也不会走,要死死在一处好了!”   范楚天掰开她的胳膊,吓唬道:“你就不怕,你还没死得了,就先被我吃了?我说过我禽兽不如。”   她冷笑笑,“范楚天,你还可以装得再像一点,真的,继续装。”   他的背脊僵硬,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久久不动。   钟夜稀在想,即使有一天记忆被清零,她也会记得这样的一个午后——俊朗消瘦的侧脸,纤长微动的睫毛,唇角处淡淡的悒郁哀伤。   就是在这样的一瞬年华,她觉得自己读懂了这个男人。   ******   在富良野的一处旅馆中住下,范楚天一直懒怠地躺着。因为腹部的疼痛,他已经吃了一颗止痛片,此刻发起了低热,把钟夜稀急得团团转。   “楚天,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她扭了一块毛巾,搭在他的头上,手轻轻揉着他的肚子。   他浅浅一笑,说得云淡风轻,“没事,习惯了。”   这样的习惯可不是什么好事。钟夜稀放下一张脸,脑子里嗡嗡作响。   “夜稀,躺我身边来,”他拍拍一边,“我想和你一起睡。”   她这才有点笑容,很洒脱地躺在一边,手还放在他的腹部,轻轻地揉动。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北海道吗?”   她嗯了一声,告诉他一直在听。   “因为我曾经和她说过,蜜月旅行会带她来北海道漫游,去札幌吃拉面,去富良野看薰衣草,去小樽买八音盒。”   果真是因为浅野直子。钟夜稀的心往下一坠,这个男人不是没有心,只是想方设法遮住了爱。   “楚天,你很爱她?”   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回忆的时候,嘴角有着浅笑。   “曾经很爱,所以将公司取名叫NT,Naoko & Troy。后来,发生了剽窃事件,我妈妈一气之下病情加重,很快就去世了,她怕我一去不回,骗我说怀孕,耽误了行程,我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我猜她是太爱你,所以才缺乏安全感。”   他微微点头,手覆上她的,她没有躲开。   “我知道自己有病之后,就提出分手,她大哭大闹了很多天,因为精神问题甚至被送进了疗养院。苏城远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后来再见的时候,她戴着戒指,告诉我,他们结婚了。”   “私生活混乱,为人不检点,男女皆可的胃口,都是想让她恨你,继而忘记你吧。”她侧头向他那边靠了靠,“你真傻。”   “别把我想得那么好,我确实想放纵自己一次,与她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他睁眼看她,眸色复杂,“好吧,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就一点点。”   钟夜稀开始轻喘,吸着鼻子,将头埋进他的肩窝。   他提着她的下巴,唇慢慢地贴近,却在仅差一毫的地方停止,看着她的眼睛,松开了手。   腹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弓起背,紧紧按着那一处,身处炼狱般煎熬。   钟夜稀抱着他,感受到这个男人剧烈的痉挛,所有生气一点点剥离。每一秒,都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   过了许久,他才又一次躺平,看着她急红的双眼,勉强装作淡然。   “我没事,很好。似乎我只要一对你动邪念,就会立刻遭到惩罚,苏城远的女人果真不是好惹的。”   即使痛成这副样子,他还是想要逗她开心。她无言以对,将头埋得更深,一点气息拉长延续,空气中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药味。   “夜稀,你说人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   她摇头,说得断断续续,“别问我,我不知道。”   “我希望人死之后还能看得见,不然怎么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别说了。”   他呵呵地笑着,“花花公子的油腔滑调,永远都不要相信。”   他的手紧了紧,钟夜稀反握回去,心中痛得快要麻痹。   良久之后,他才又说了一句,“夜稀,别怪我。”   低泣之后,人格外犯困,她在半睡半醒之中听见他的声音,低声答应了一句。额头上被手抚过,如同煦风,让人心安。   ******   苏城远急得焦头烂额,若是知道那个女人一去不返,他就不该心软,矫情地要给她什么个人空间。   赵一燕气得炸毛,第二天一早就带着Drew回国,他跟着坐上飞机,在机场将儿子截住。   Drew哭得尤为可怜,因为见不到妈妈,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得安生,此刻赖在爸爸怀里,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Drew了?”   苏城远一遍又一遍地否定。   Drew突然嚎啕大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整个旅程就围绕在Drew的哭声和赵一燕的数落声中,等下了飞机,他早已头昏脑胀。   回到公寓,孩子依旧在闹,哄了好半天,直到他自己哭累了,这才窝在他的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整个公寓都是一片寂静,孩子嗡嗡的鼻息,反而使周围变得更加安静。   越是安静,他的心越是澎湃难安,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回旋,样子却渐渐模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   抱着孩子的手早已麻木,深夜中,昏黄的灯光照的人头晕目眩。他盯着手机,想着她会不会打来一个电话。   深夜,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   钟夜稀醒来的时候,天早就大亮。她伸了伸懒腰,身边的范楚天却没了踪迹。   扯开被子,心里已经开始发慌。   “楚天,楚天……”   声音回荡,没有人回答。   她立刻冲出卧室,却在落地窗前见到了一个颀长的背影。逆光而站,身上镀着一层光影薄纱。   心先是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剧烈震动。   男人回转过身来,光挡在身后,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却隐约让人觉得,严厉到刺目。   他慢慢地走近,扬着下巴望向她。   “夜稀,扔下儿子和一个男人私奔,觉得很好玩很刺激,是吗?”   第三十七章   因为深爱,所以隐忍。   ******   “回答我,很好玩很刺激,对不对?”苏城远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钟夜稀向后退了几步,四下里看了看,想要立刻逃离。   苏城远却猜透了她的心思,将她一把抓回到身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她剧烈地挣扎,他便用手禁锢,扼住那瘦弱的两肩。   “你逃不走的,省省力气,我绝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她紧握成拳,在他的背上狠狠一击,他不仅没松手,反而加重了力气。   钟夜稀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几下拉扯之后,露出一长段光洁的纤腿,他紧抱的双手像是着了火一般,难以控制地向下,掀开她的裙摆,将手伸了进去。   “钟夜稀,你就穿成这样和一个男人睡了一整晚?”他说得咬牙切齿,手到处,已然解开肩带。   “要你管!”她绕过手,拼命拉扯着自己的裙摆,他的手却作乱不休,索性狠狠掐了下去,她吃痛地尖叫一声,“苏城远,你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去找那个男人?”钟夜稀不知死活地点了点头,他勾起一笑,额上的青筋凸显,“你休想!”   盛怒之下,他一打横抱起这个女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扔在主卧的榻榻米上,自己俯身压了下去。   外套被解开扔去了一边,他还要左右挡着这个女人的来袭。   钟夜稀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一边锁住她的胳膊,一边压下她弓起的腿,一边还能兀自解着自己的衣扣。   有条不紊,将她吃定。   她的呼吸早就乱了节奏,混沌的思考中,还重复着一句话,“楚天在哪?我要找到他……”   苏城远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她身上的衣服撕得干净,直到这种时候,她还在想着别的男人。   一记深入的索吻绵长激烈,钟夜稀扭头避让,他便托上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吸允啃啮,直到她窒息快要气绝,这才移吻别处,留恋着她性感的锁骨。   几颗红色的印记鲜艳地跃入眼底,顷刻间,所有的欲念都如潮水般退却,眼内的刺痛渗进心里,纠缠住脆弱的神经。   钟夜稀顺着他的目光向下,那几颗吻痕赫然醒目,顿时乱了方寸。   苏城远从她身上下来,捡起衣服穿好。又夺门而出,站在窗前吸烟,一番云雾中,让心渐渐平复。   什么事他都可以吞进肚内装作一切安好,偏偏这一件,他实在难以容忍。   可一旦面对这个女人,所有的戾气都在顷刻间消散,他又立刻毫无原则。   在另一间卧室里找到她的衣服,赶来给她一件件套上。   他不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脸色铁青。   “我和他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钟夜稀的气势低了一截,顺从地任他摆布,“可我真的想要快点找到楚天,他——”   “你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我就喂你一颗安眠药,睡到你把他忘了为止。”虽然低声,却不是在开玩笑。   钟夜稀自是不会罢休,“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苏城远抬眼看她,已然冰冷到极点,“一个男人找不到自己的女人,另一个和她纠缠不清的男人深夜来电,让他带走自己的女人。你说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钟夜稀一怔,反倒笑了起来,“你若是真的在乎,就不会和她结婚了。”   他斜睨一眼,平复心底涌上的怒火,帮她将扣子一颗颗扣好,又用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那时的她像极了二十岁时的你。”他莞尔,弧度微弯,还没蔓延到眼角便彻底消失,“是我的错,对不起。”   钟夜稀默不作声,将头低了下去。   ******   钟夜稀不是没有挣扎,然而在苏城远的强压之下,还是不得不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她戴着口罩窝在一边,所有人都知道苏城远的太太是浅野直子,他们公然露面只会引起媒体的追逐。   苏氏集团面临危机,庄锡泽跟着苏城远来到日本,此刻拿着一沓文件要他签署。   “横滨的那块地有好几家想买,董事会决定采取竞标的方式来决定买方。这几天,有预测说苏氏下一季度业绩会大跳水、累计净利润将大幅亏损的消息一直没停,苏氏股价一路下跌。”   苏城远泰然自若地点点头,翻阅着手中的文件。苏氏旗下能真正赚钱的公司并不多,前一段时间又受到了浅野家的打压,各方压力之下,危机四起。   等到将一沓文件都浏览了一遍,抬头再看钟夜稀时,她正皱着眉头,手紧紧按在了小腹上。他转头,招手喊过一位空姐。   “请给那位小姐端一杯热牛奶来,谢谢。”   空姐端去的时候,钟夜稀却摆手不要,转个身子,将头靠在机窗上。   他呆呆地看了半天,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工作上。   刚刚下了飞机,苏城远便搂上她的腰,她一侧身躲了过去,将口罩向上拉了拉。   “被媒体拍到说不清。”   苏城远僵了脸,刚想将她拉回怀里,身后就跑上来一个中年男人,冲着钟夜稀看了半天。   “你是夜稀?”中年男人凑近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笑了起来,“我在飞机上看了你半天,就觉得你像呢,怎么戴着个口罩,生病了?”   钟夜稀认不出这个人,尴尬中摇摇头,“请问你是?”   “我是你爸爸的老战友啊,可帮了你们家不少忙。我听说你们家的制衣厂倒闭了,连忙赶了过来,你爸爸还差我不少钱呢,不会不还了吧?”   钟夜稀像是着了闷头一棒,这些天都呆在日本,并没有顾及国内的事宜。工厂若是出了什么事,爸爸该是要打电话告诉她才对,没理由她失踪了两天,一个好好的工厂就倒闭了。   她所能想到的无非是苏城远这个男人恶意报复,她敢走出他的世界一步,他立刻就让她好看。   苏城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直视过去,语调却有些不稳。   “服装出口行业都不景气,苏氏近来也挪不出资金,我已经尽力了。”   钟夜稀更坚定了刚刚那个想法,挑挑眉梢想说些什么,转眼看到那个中年男人一副惊奇的表情,又将那些话压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刚刚回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果爸爸真的欠了您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明天我再登门拜访,主要也想和你爸爸叙叙旧,钱嘛小事情,我不急不急!”   钟夜稀看不惯那副嘴脸,道别之后便欲离开。苏城远急急地跟在后面,随着她的步子前进。   她站在机场外拦出租车,说什么都不愿意坐苏城远的车子。   他叹口气,硬是要站在她的身边,让助理先走。钟夜稀没辙,上车的时候又敌不过他的力气,疏忽中让他也跟了上来。   “先去赵一燕那儿把儿子接回来吧,他一直吵着要见你。”   钟夜稀始终不说话,等他果真发号施令,又连忙拒绝,“先去我爸爸那儿。”   他有些不满,“你要和我唱反调到什么时候?”   钟夜稀不回答,撑着头,晕眩的厉害。脑子里浮起范楚天的那张脸,他还是将她推离,甚至不惜以她最厌恶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随时都会有危险,一想到这儿,她便更加心烦意乱。   苏城远的手臂伸了过来,揽着她,让她靠在肩上。起初她还有些挣扎,他执拗地用力,她最终妥协。   “我不喜欢你在我的面前想其他男人。”又一次洞察了她的心,清冷的声音仍旧幽幽地传来,“很累吗?”   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手心中传来一丝异样的温度。他将手扶上她的额头,竟然有些烫,再看一眼那张脸,已然苍白。   “夜稀,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她挡开他的手,“你的好意我不想接受。”   苏城远几乎就要发怒,嘴唇抿得紧紧,手上的力度一点没有减轻,搂着她的肩,揉进自己的怀里。   ******   钟夜稀在朦胧的睡意中醒来,钟家的别墅就在眼前,她搭着苏城远的胳膊下了车,实在是浑身无力。   爸爸看到他们俩来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赶过来。女儿脸色很差,他也顾不得问一句,拉着苏城远就去一边说话。   苏城远没理他,安排钟夜稀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她蹙紧了眉,手还一直覆在小腹上。   他让人端来了一杯热牛奶,吹了一会儿,搁在她嘴下,她却摇头不肯喝。   “是不是例假来了,又是发烧又是腹痛。”   钟夜稀瞥他一眼,这其中哪有什么联系。然而始终没力气说话,眸色一紧,觉察出不对。   “城远,你看看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已经按你说的提交了破产保护,若是真的没资金,工厂是会真的倒闭的。那些债主都追上门来了,我都被逼得想出去躲两天了。”   苏城远放下手中的牛奶,捏了捏太阳穴。   “最近苏氏情况也不好,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筹到一些资金。”   钟洪明千感谢万感谢的话说了一堆,却是风一般飘过苏城远的耳际。他始终盯着钟夜稀那一处看去,她的脸上苍白一分,他的心就纠痛十分。   “城远,我的好女婿,这个工厂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可一定要帮我保住!”   苏城远没做回应,阔步走去钟夜稀的身边,她的脸色实在太差,现在就带她去医院,一刻都拖不得。   钟夜稀歪在沙发上不肯起来,头疼欲裂,想必是那天淋雨,又一刻不停地奔走,种种累积,身体垮了下来。   苏城远见她的情况不妙,也顾不得她爸爸在场,将她打横抱起,带出了房子。   临走的时候,钟洪明还不忘照应,“城远,记得筹钱过来,工厂是我的命,不能倒啊!”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收紧了手上的力度,怀里的女人将脸贴上他坚实的胸膛,那股温度便穿过层层衣衫,烫得他焦躁。   “连他都不管你,你还赶我走,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钟夜稀听不清楚,他走一步她便痛一步,实在忍不住,轻吟出声,还没喊多久,又有一股低沉的声音响起。   “难受也要忍着,你喊出来,我会比你更难受。”   目光迥然,眉心深皱,绷紧的下颌线,勾出严厉冷峻的一张脸。   她伸手抚上那道抿紧的唇线,轻声低喃。   “去找胡素医师,告诉他楚天在小樽,去找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存文很久,至今喵喵已经写完整篇文,共51章。关于大家提出的,本文实在太虐这一问题,帮你们看了看哈,下面是虐与甜并存,最终自然是HE了。考虑到大家的感受,正在考虑要不要加几章灰常甜蜜的……于是,今天喵喵有点BLX了,被人刷负是一件蛮头疼的事,大家又觉得文章太虐,女主矫情神马的。喵喵一直比较自卑,总觉得写得不行。我的态度是这样的,大家觉得写得不好就拍砖神马都行,喵喵很愿意和大家交流,送分也一定送,哪怕是负分(呃,那个恶意刷负,我就不给了)。觉得不好看了,不买V也是欢迎,因为看文写文都是图一乐,大家不乐了,就不用看了。我自己也经常这样看文,很喜欢一篇虐文,灰常喜欢,可是买V看到后面,我再也不买了,因为对于那篇文的女主很失望,很多观念都与我的抵触,为此还和好友小棠牢骚了半天。(于是,和小棠好朋友很久了,截然不同的文风,她的灰常灰常轻松,这可能与她喜欢顾漫有关系,大家看我的虐,可以跳去看看她的)写文是一件灰常寂寞的事情,喵喵还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写默默想。很多作者都选择不看评论,现在深有体会了,因为看到评论之后,原本的那些想法会被改变,这样的文章即使符合了大家的想法,但是已经偏离了自己的大纲,写文的孩纸就不乐了。喵喵写文不快,可以说很慢,写完后,又喜欢不断修改。但是喵喵很勤奋,相信有一天会勤能补拙。不喜欢拖文,更新也是一样,因为种种原因,在文章后期放慢了脚步,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下面的文会保持一周五更的速度,这么看看,两周左右就会完结了。这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过程,大家可能是因为虐而痛苦,喵喵是因为自虐痛苦,写文真的好不容易啊天哪。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很想说故事啊,喜欢看楠竹将女猪虐得死去活来,女猪反过来折磨楠竹啊,虽然写文技巧什么都不够好,但是就是想写故事啊……作为读者,还是那句话,亲耐滴们看文就是图一乐,不喜欢咱还就真不看了!作为作者,告诉大家这只是小说,咱不该太较真,但是喵喵让你们不痛快了,就随意抽打好了,当然了,稍微轻一点哦。你们觉得哪儿不行,就说,看完了之后觉得哪些内容不够也可以说,在吸取教训的同时,我会将这些补上,然后写一坑里去,大家免费看。今天晚上九点开新坑,大家喜欢就跳坑看一看,丑话说前面啊,依旧虐,男主比较渣啊。这次你们说神马我都当听不见了,我一直想写渣男来着,那样一路虐下来,再让女主反虐,真的很痛快,想想就激动啊。喵喵是一个温吞水的性格,直接导致钟夜稀的性格就很温吞水,新坑是强强,立志塑造女强人型女主。打个小广告,预热预热,新文名字叫《禁爱诱惑》文案无能,写了一个精简版的:邹宸告诉颜乔尤,我爱你,是你一生最大的成功。她却说,求我爱你。点击穿越啊喂===>好长的一段作者有话说,写文不爱啰嗦,为人却很啰嗦,大家见谅。真的是压力大了,心里难受了,就想和你们说话了,爱你们,MUA~2011/7/27   第三十八章   最可怕的是迷失。   ******   钟夜稀躺在床上,一时之间只有呼吸的力气。整个身体像是散了架,就连转个身子也无能为力。   苏城远让护士拨慢了点滴,低声解释道:“她血管细,怕挂水,滴快了她会觉得疼。”   医生来的时候,苏城远颇为不满,指着那瓶水说,“她烧得人都糊涂了,为什么只挂普通的葡萄糖?”   医生认出这个男人是S市新贵,原本要刮目相看,可一看床上躺着的女人不是报道中的妻子,心里又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这位小姐怀孕了,如果用药的话会对孩子有影响。”   苏城远似是不相信,又重问了一句,直到确定她是真的怀孕,这才跑到她的床前,蹲在一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钟夜稀半阖着眼睛,余光瞥着这个男人,手一抽,闭上了眼睛。   ******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烧没退尽,眼皮重的差点睁不开。钟夜稀动了动手指,轻声说着,“水,水……”   苏城远睡得浅,她的手指在掌心里一动,他立刻就醒了过来。两条腿早就麻了,倒水去时,一个趔趄撞在了床头柜上。   钟夜稀被他扶起来,自己接水过来喝时却被他拒绝了。   “来,张嘴。”   他要喂她。钟夜稀无力拒绝,只好乖乖听话。他的手上撞出一道红色的印子,她想也没想,问了句,“疼吗?”   他抬眼看她,笑着摇头。   钟夜稀觉得不对,掩饰了一句,“随口问问而已。”   苏城远没变脸色,伸手覆在她的肚子上,还是一如往日的平坦,里面却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她怀Drew的时候,他没有好好陪在身边。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他下定决心要陪她度过怀孕的这些日子。   虽然有了Drew,可是一种做父亲的喜悦还是极大程度的充满了他的胸腔,甚至将对这个女人所有的不快都挤走,只剩下单纯的快乐。   钟夜稀本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进手心,隔着那层布料,慢慢摸着。   她咬了咬下唇,原本就有一个小魔王,现在又多了一个,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病房门被猛然打开,赵一燕田磊夫妇牵着Drew走了进来。   Drew一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咧着嘴就要哭,跑过去要妈妈抱。   苏城远拉过儿子,蹲着身子和他平视,拍了拍那张红通通的小脸,哄道:“妈妈不舒服,让爸爸来抱好不好?”   “不行,”Drew揉着眼睛,呜咽个不停,“就是要妈妈抱,爸爸把妈妈赶走了,Drew不想看到爸爸了。”   “谁说是爸爸赶走的妈妈?”苏城远倒是不解了,这个孩子怎么一下子把矛头指向了他。   Drew含着眼泪可怜巴巴地转头看着赵一燕,苏城远顺着目光而去,眸色凛然。   赵一燕吃了瘪,一张脸变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着,“我——我可没教他啊。小孩子猴精,自己能看得出来。”   田磊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话。   苏城远无奈地叹口气,不由分说,将儿子抱了起来,“Drew你乖,妈妈身体不舒服抱不动你,爸爸抱你,还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Drew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看着妈妈睡在床上,要是抱他的话还不如现在舒服,爸爸又答应买玩具,还是让爸爸抱好。   “嗯,还是爸爸好。”他含着大拇指,急乎乎地问道:“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玩具啊?”   钟夜稀见儿子有了玩具就立刻不记得她这个妈妈,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赵一燕走过来,坐在床沿,冲她挤眉弄眼,“你儿子我以后可不管了啊,别老是把我当保姆,我现在今非昔比了,杀了熊猫,我就是国宝!”   钟夜稀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却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就你还国宝呢,我看就是一活宝。”   赵一燕别过头,冲田磊勾了勾手指,霸气十足地来了一句,“老公,来,告诉他们!”   田磊讪讪地笑着,“我老婆她怀孕了。”又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表在这儿现了,我都嫌你丢脸。”   苏城远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接过话来,“Drew,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好不好?”   Drew巴眨巴眨眼睛看着爸爸,一张嘴张得老大,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将头立刻埋进爸爸的怀里,拼命地摇头。   赵一燕一副吃噎了的表情,瞪着眼睛看向钟夜稀,“你怀孕了?是哪个混蛋的!”   钟夜稀笑不出来,拉着赵一燕的胳膊,想和她咬耳朵。赵一燕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有话你直说啊,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早就要你离这个混蛋远一点了,现在倒好,一个小混蛋还忙不过来,又多了一个!”   “不是,”钟夜稀压低了声音,转眼看到苏城远疑惑的眼神,又忍住了,“晚些时候再告诉你吧。”   ******   钟夜稀在医院住了两天,一直没机会见到胡素,好不容易单独呆着,让一个小护士带信,还没等到回信,苏城远就要将她接出院。   她拉拽着他的衣袖,问得严肃,“你说,我们这样算什么?”   苏城远掀开被单,扶她坐了起来。一切自然的如同寻常小事,他蹲在地上,弓着腰,一手抓着她的脚,一手慢慢提起鞋跟。   “我们结婚吧。”   钟夜稀一愣,他语调郑重,不像是开玩笑。   “不怕浅野家报复我和Drew?”   “你忘了,这儿是中国。”   钟夜稀僵着一张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又如触电般缩了回来。无处安放,便覆在肚子上,来回摩挲着。   “苏城远,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回到你的身边?”她淡然一笑,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只要我走出去,所有人都会说我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没有人会深究你们之间有没有爱、那场婚姻是真是假,他们只知道你们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而我,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缠着你,为你生孩子。”   苏城远的眸子忽然黯淡下去。   几个月前,浅野直子找到他,那时她刚刚和范楚天分手不久,精神状态濒临崩溃。   她百般求他帮忙演一场戏,因为他是她身边唯一一个能让浅野司满意,又足以和范楚天匹敌的男人。   他挣扎了很久,看着几近疯癫的浅野直子,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钟夜稀的影子,二十岁时的她,也有这样无助的眼神。   秘密结婚,在浅野司的见证下。   浅野直子戴着戒指去找范楚天,她觉得自己成功了,看到范楚天满不在乎的眼神时,心却坠落到谷底。   那副哀默,他永生难忘。他一刻都不耽误,匆匆回国,想方设法找到钟夜稀。   是浅野直子让他下定决心回来面对钟夜稀,也是浅野直子让他再一次将她伤到最深。   一错再错,似难挽回。   “相信我,总有办法的。”他连自我安慰,都说得有气无力。   钟夜稀推开他,起身立在他的面前,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向下望去。   “苏城远,如果这也是你报复我们钟家的一种方法,我很高兴地通知你,你又一次成功了。”   他抬头看她,那样年轻的一张脸,稚气褪尽,过早地蒙上岁月烟尘。   半晌,方才回神说话,“我欠你的,从现在起,一件件向我讨回来。”   钟夜稀只是微微一笑,“原来你根本不懂我,我不是浅野直子,更不是你苏城远,宁愿被伤害,也不会选择去报复。”   ******   Drew坐在桌子边等晚饭,苏城远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小家伙有些等不及,手敲着台面不停嚷嚷。   “Honey,你别闹了,和妈妈来洗手好不好?”   Drew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钟夜稀来抱,他还手舞足蹈地不愿意。她没辙,只好去拿毛巾给儿子擦。   “不爱干净!”钟夜稀使劲刮了下他的鼻子,“你马上都要五岁了,还和个三岁小朋友一样。”   Drew受了欺负不肯罢休,伸头张嘴要咬钟夜稀的手指,她急忙抽回来,却撞到了身后的苏城远。   他双手抱着她的肩,将她在怀里护住,冲儿子挤挤眼睛,“从现在起,妈妈是家里的特级保护动物,Drew不可以发脾气欺负妈妈。”又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儿子的生日是哪天?”   钟夜稀挣开那束缚,走向一边,有意疏远开来。   Drew敲着桌子,异常兴奋,“是和妈妈同一天,二月十一号哦,妈妈每年都会买一个大蛋糕给Drew!”   见她那样排斥,他有些不高兴地抿抿唇,过来揉了揉儿子的头,无心敷衍道:“嗯,这么巧。”   Drew抓着爸爸的胳膊不放,“爸爸,你问这个干嘛,是要买蛋糕给Drew吗?哇,爸爸最好了,爸爸怎么这么好……”   这个Drew,见人问生日,就觉得是要给自己买蛋糕。   钟夜稀看着自己儿子一个劲撒娇,点着他的鼻尖,无奈地说了句,“真是个小馋猫。”   Drew一张嘴,又没咬到妈妈的手,撅着嘴盯了她半天。   等把小馋猫喂饱,又伺候好他沐浴更衣,时间也不早了,Drew躺在床上画出个大字,没过多久便呼呼大睡。   钟夜稀换了衣服躺在另一边,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哼着歌。   苏城远走进来,很是自然地将灯关了,也躺在了床上。   “别,你回去睡吧。”   他不吱声,躺在一边,将儿子抱到自己身前。   “苏城远,你到底想纠缠到什么时候?”   一片黑暗中,寂静滋生疯长。翻个身,床板的嘎吱声便响得刺耳。他伸着身覆在她的小腹,想躲,他不让。   “我们结婚吧。”   这个新的生命,或许会是又一次的转机。   钟夜稀沉默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的想法,最终,被一一抛弃。再张口的时候,便有些艰难,“这个孩子给你,Drew给我,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可好?”   “这就是一个母亲说出的话?”   他不快,抱过孩子,侧躺在她的身边,俯身吻她。却是轻柔地打开她的唇,一点点进驻内里,若即若离,时浅时深。   他很想告诉她,她一走,他的生命就会无限制的空虚。可就连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微喘声在黑夜里此起彼伏,迷蒙的像是一个虚浮的梦境。   他抬起头,看不清她的眸光,手渐渐下移,抚摸着她的小腹。   “我们结婚吧。”   她和Drew相依为命的那五年他无法参与,他们今后一同相携的日子,他选择珍惜。   她却不说话,看着他,黑暗中,只有模糊的棱角,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沉默。   第三十九章   不知无畏。   ******   刚刚开完临时召集的董事会,苏城远边走边翻着文件。身边的庄锡泽汇报着工作,他点头听着。   一个身影印射在白色的地砖上,视线被阻,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侧身从那个人身边走过。   “Boss,浅野小姐来了——”   苏城远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冷颜绷成僵硬的曲线,瞥了一眼庄锡泽。   庄锡泽挠了挠头,又一次没读懂上司的心思,心里兀自后悔着。   如此一来,浅野直子倒不至于太过尴尬,提着双C包,款款走到他的身边。   “不是说你们是礼仪之邦么,你看见我就这态度?”   一句话说得极为亲狎,又自然地套上苏城远的胳膊,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去。   苏城远的一张脸越绷越紧,提着胳膊将手抽了出来,转身关门的时候用了十分的力气,整个办公室都开始震颤。   “你这么凶做什么,我辛辛苦苦从日本赶来见你,就是来你这副死鱼脸的?”浅野直子甩了手里的包,气恼地坐去一边,“要不是我拦着爸爸,苏氏早就倒了,你还敢这样挺直腰板和我说话?”   苏城远扬手将文件摔在了桌上,撑着桌沿,不断捏着太阳穴。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今天把话都说清楚。”   “你这副态度,我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浅野直子起身将一盘CD拍在他的桌子上,抱着双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带回去听一听,我特地让人制作的清晰版,音质一流,包君满意。”   苏城远瞥了眼那东西,眸低一色深邃。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不歇,他满是敌意地睨了她一眼后,快步走去一边接听。   “喂,怎么了?”   浅野直子几乎要屏住呼吸,伸长耳朵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苏城远捂着听筒,压低声音,“约好医生了吗?几点。”   电话那头是一阵嘈杂,孩子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浅野直子还没听见对方的声音,苏城远就又一次开口。   “我陪你一起去,让司机送你到公司,到时候打电话给我,我立刻下去。”   “别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乖。”   乖——浅野直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温柔。原本的冷冰冰此刻化成绕指柔,原来对象不同,待遇也真的不同。   她颇为不满的撇撇嘴,“她生病了,去医院做什么?”   苏城远转身扫了她一眼,下起逐客令,“我很忙,没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浅野直子一向骄傲,主人都开始将她往外撵,她又何必呆在这儿自讨没趣。拎起自己的包,匆匆往外走去。   苏城远随手拈起桌上的CD,看了两眼之后,投进了垃圾桶。   ******   钟夜稀和Drew各戴着一个口罩,还是第一次来苏氏集团。妈妈牵着儿子,一路走一路闹腾,好容易到了前台。   “Drew,妈妈现在不舒服,真的不能抱你,等见到爸爸让他抱你好不好?”   Drew哼的一声将头扬去一边,小胖手不停抠着钟夜稀的掌心,嘴里叽里咕噜在发牢骚。   钟夜稀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前台小姐时,已经恢复了和悦,“小姐你好,请问苏董事长的办公室在几楼?”   前台小姐职业化的一笑,声音甜美,“小姐您好,请问您有没有预约,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是不能告诉您的。”   “预约——”钟夜稀有些为难,“这个我就没有,不过他是一定会见我们的,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   前台小姐看了看钟夜稀,又看了看她所牵的小胖孩子,眼底浮起一丝惊诧,“你是?”   钟夜稀连忙掩饰道:“我只是他的朋友。”   前台小姐的神色这才恢复正常,“那就不好意思了小姐,我们不能让您上去,必须要有预约的客户才可以见董事长。这是我的工作,请您谅解。”   钟夜稀不再多说,道谢之后就拉着儿子退去一边,掏出新手机要给苏城远打电话,还不忘瞪儿子一眼,“小坏蛋,事儿真多,等妈妈生了小弟弟,就喜欢弟弟不喜欢Drew。”   Drew巴眨巴眨眼睛,眉头皱得拧在一起,眼睛一闭,大声哭了起来。   钟夜稀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和儿子在楼下,他说什么都要去你办公室看一看,这儿的人又不让我们上去。你赶紧下来一下吧,儿子发蛮呢。”   苏城远答应了一声,立刻从办公室冲了出来,专用电梯一路畅通,到了一楼时,果真看见儿子在地上打滚大哭。   他几步并成一步上前抱起来,小家伙的脏手揉得一脸污秽,蹭了蹭之后,全擦在了他的高档西服上。   苏城远也不甚在意,盯着钟夜稀问道:“这是怎么了,儿子能哭成这样?”   她心虚地扭头看去一边,却嘴硬,“有其父必有其子,和你一样容易发脾气,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完就一个人走在前面,路过那个前台小姐时,瞥见她脸都青了,心里竟然觉得好笑。   等到三个人都呆在办公室里,Drew这才止住了哭声,头歪在苏城远的肩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爸爸,妈妈说喜欢小弟弟,不喜欢Drew了。”   苏城远恍然大悟,再看一眼钟夜稀,她装作仔细读报,坐在沙发上不理会。   “Drew你乖,妈妈说了骗你玩呢,妈妈还是最喜欢Drew,爸爸也是。”   这样一来,Drew心安了,可还是撅着嘴不放,头一扭,窝在苏城远的肩头,气鼓鼓地告状,“妈妈她还老是骂Drew,不想和她玩了,Drew也要来上班,天天和爸爸呆在一起。”   苏城远讪讪地笑着,但愿儿子不是说的真心话,否则,他这每天的工作就再也别想完成了。   Drew一睁眼又发现了新大陆,一个劲地嚷嚷,要苏城远抱他去坐上老板椅。小孩子优哉游哉地躺在上面,脚蹬着桌面,让自己转起来。   苏城远坐去钟夜稀身边,将她手里的报纸一把抽出,扔在了一边。趁她还没回过神来,凑上去亲了一口。   钟夜稀捂着脸,扬起手,差点一巴掌扇下来,被他扼住了手腕,力气化尽不说,还被拥进了怀里。   “无赖!”   苏城远浅笑不语,视线中儿子正和那张椅子玩得不亦乐乎,也便大起胆子,转脸在她的唇上纠缠。   钟夜稀被压倒在沙发上,一边注意着儿子那边的动静,一边退让着身前的男人,又急又恼。吻到后来,她索性配合,唇舌进驻,却在他松懈之时,如同小兽般咬下一口。   苏城远吃痛间向后避开,舌尖一点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拿手指碰了碰,幸好没出血。   “你果真下的了口。”   “那是当然。”钟夜稀往后退了退,保持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询问道:“什么时候能走,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苏城远点头莞尔,却饶有趣味地盯着她所穿的一条长裤,平日里见惯了她的裙装,今天如此干练倒不常见。   “穿上裤子了,是怕我偷袭?”   他斜挑起眉梢,换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钟夜稀几近无语,“少胡说了,我这是为了内诊时好脱。”   苏城远蹙起了眉心,手环过她的腰,急切地问道:“不过就是产检,还要看你下面?不行,我要去找个女医生。”   说罢就环着她起身,又匆匆走去将玩意正浓的儿子抱在怀里,一边一个,大大咧咧向外走去。   钟夜稀瞥了他一眼,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也想不出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走。   这个男人,小Drew,以及腹中尚未的成型的孩子,都让她无所适从。   她从包里拿出口罩,线戴上耳后的那一刻,有些愣愣的想,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吧。   不到最后,看不出结局,此刻再急,也不过是白费心思。   ******   周一前来会诊的人特别多,钟夜稀因为提前预约,一路畅行无阻,从一群排队等候的人中走过,一片羡慕的目光。   然而大家的视线落及她身边的男人时,又出现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知道的告诉不知道的,不知道的询问知道的,顷刻间,过道中嘈杂成一片。   苏城远不得不低了头,钟夜稀冷冷地瞥来一眼,他似乎能听见她说,自作自受。   Drew今天特别开心,趴在苏城远肩头嘻嘻傻笑,一会儿喊这个叫auntie一会儿喊那个叫uncle。   钟夜稀见了,就差没拿块布塞儿子嘴里,这种场合还是越低调越好。   名医坐诊固然安心,可性别却是为男,苏城远僵着脸坐在一边,空气温度立刻下降至冰点。   一系列流程下来,钟夜稀累得腰痛,推了推他,“你去拿报告单,我坐这儿等你。”   苏城远点头同意,钟夜稀又让他带着儿子一起去。他有些多心地望了望她,思忖片刻,没说话。   钟夜稀见他们俩都走远了,方才急匆匆进去找医生,“医生,请问胡素胡医师在哪儿?”   会诊的医生一脸疑惑,“钟小姐要找他做什么?”   “有些事想问他而已,有个朋友生病了,他正好是主治医师。”   “这样啊,那就有点麻烦了,他现在不在医院,在家歇着呢。要不我给你他的号码,你自己去问问?”   “那就麻烦你了。”   钟夜稀接过号码,便从病房里退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半天,就在她认命要挂断时,电话通了。   “喂,胡医师吗,我是钟夜稀。”   电话那头一个是一个清朗的男声,“钟小姐你好,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你去小樽找楚天了吗?”   “上次你朋友来找我,我就立刻动身去了北海道,可是找遍了卖八音盒的地方,还是找不到他在哪儿。”   “小樽也找不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猜他是想把一生中重要的地方都走一遍,最后一站会不会就是S市,对,他妈妈的墓地,他不可能不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钟小姐你说的对,按照你提供的时间,他不是在回国的路上,就是已经回国,我一定会去那儿等着,一等到他人,就是绑也要绑他进医院。”   “好。楚天的事情就麻烦你了,等找到他就打这个电话给我,谢谢你了,胡医师。”   合上手机,钟夜稀还觉得有些心悸,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和范楚天,谁都玩不起。   回笼神思,总觉得背后有一道阴影压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她紧紧咬着下唇,转身看时,苏城远牵着儿子就在身后,站得笔直,身后射来的阳光刺眼,一阵晕眩。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要支持( ⊙ o ⊙ )! 第四十章   办公室中只亮着电脑的光,在一片黑暗中不断闪烁。   窗外是渐渐沉睡下的城市,灯火霓虹渐渐暗淡,一片一片隐匿于深夜的大幕之后。   苏城远靠在座椅上,指间夹着一支烟,飘出一缕青烟。   医院的那一幕始终在脑海中回放,钟夜稀一直在找范楚天,执拗,固执,不顾一切。   视线落在桌边的一处,什么东西反射着电脑的光,不偏不倚又照回他的脸上。   情绪挣扎中,他捡起那张CD推入电脑,读盘,点击,播放。   眸低深邃,似是一泓深泉。   ******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钟夜稀翻了个身,胳膊放下时竟搭在了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上。   她猛然惊醒,不多的睡意被彻底驱散。直到确定眼前的人是苏城远,这才又闭上了眼睛,转身将熟睡的儿子搂进怀里。   片刻后,又睁开了眼睛,“你不是说公司事多么,怎么又回来了,早上不用开工?”   苏城远将她转过身来,盯着她清亮的眸子看了许久。   “夜稀,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现在回来了,想要一一补救。”语调急转直下,目光已是凛然,“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尚且回想刚刚的那些话,点点头,“你说。”   “你爱范楚天吗?哪怕是有一刻的动心。”   钟夜稀咬着唇,不吱声。   “有还是没有?”   沉默的空气似是结冰,每一秒都无限漫长。   他想听到答案,又隐约害怕,故作轻松地替她回答,“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看着她,还等着下文,只要她抬头说一句不,他立刻就能相信。   偏偏又是该死的沉默,该死的认可!   苏城远凑过去,将她的唇吞进嘴中,牙齿厮磨,带着发狠的惩罚。   钟夜稀呼吸不畅,死命推他,向后拗着身子。   苏城远索性搂上她的腰,托着她的臀,将她抱去另一个房间。   “苏城远,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神经,儿子还在那边睡着呢!”   他仅余的理智都花在压制过激的情绪上,脚一蹬,将房门关上。放下她时用了十二分的小心,却毫不客气地将她的四肢压制。   钟夜稀喘着粗气,眼里涌上一阵怒火。他太冲动,已然停不下来,她却不得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放弃挣扎,在他弓起的身下臣服。   苏城远三两下就将衣服褪尽,膝盖打开她的两腿,身体渐渐压了下来。   钟夜稀抵着他的身子,低吼一声,“你忍耐几天行不行,刚刚十周,孩子很容易掉!”   他挑眉轻笑,手窜入衣下,抚摸着那片滑腻的肌肤。再向上便是诱人的柔软,他饶有兴趣的把玩,间或用力惩罚,惹得她蹙眉低喊。   “这样就受不了了?”   他说得嘲讽,在她耳后敏感的地区吐气,温温热热一片,啮噬着彼此的思维。灵动的舌尖舔舐着耳廓,含上耳珠,时咬时吮,身下便是她细碎的呻吟。   悸动的欲望倏忽而出,那份炽热抵住她的柔软,不动,只是紧密的相靠,得不到,失不去,最是要人命。   钟夜稀已经乱了方寸,细长的双腿环住他有力的腰,一上一下,慢慢蹭着腿内致敏的肌肤。他的呼吸重的不可思议,她受了最好的鼓舞,侧头看他,唇部紧贴,划出一道炽热的曲线。   男人循着那道痕迹,向上移唇,重重吻了下去。与其说吻,不如说是毫无停歇的啮咬,纠缠着她的舌,吞进一声声的呜咽。   钟夜稀被他紧紧扼住了胳膊,舌头疼得近乎麻痹。可还没适应这一份折磨,他的身体就突然进入,猛烈地撞击,一次一次深入肺腑。   浊重的呼吸里带着破碎的呻吟,每一次的来袭都似要将她贯穿,分不清是快乐是痛苦,或者两者并存,呼吸,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她费力地偏头,急促地求饶,“不行,太——太重了,孩子,城远,孩子——”   原本燃火的眸光,此刻熄去几分,他看着在身下震颤的女人,感受着她身体内部精致的纹理。一直沦陷下去,忘记她,忘记自己,也忘记那些不堪。   “轻一点,城远,轻——”   他伸手遮住了那双泛红的眼睛,身下的速率已然开始减缓,却一次一次退至最浅处,再深深贯穿,滑着内壁,得胜般看她强忍难忍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连他都开始倦了乏了,厌倦这样一场运动。突然加快的速度,让她又一次低喊,所有的神智都开始消弭,他用最快的速率□,最终释放。   这是一场不成功的互动,至少他于情感上,意兴阑珊。   钟夜稀掩着肚子,弓起背脊,将自己钻进一边的被褥中。她不敢太快乐,生怕伤了腹中的孩子,他也有些心不在焉,抽身而去时决绝地让人心寒。   浴室的门被猛然关上,一阵死寂后,便是突然而至的碎裂声,用足了力气,将能砸的东西一一扔下。   骇人的巨响。   ******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着微妙的转变,苏城远给家里请了一位保姆,尽职到对钟夜稀全天盯梢。   她和儿子在房间里说话,那位保姆在一旁扫地,她盯一眼,总是撞上另一位灼灼的目光。   她甚至怀疑,那位保姆会不会记下她发呆的次数,然后尽数汇报给苏城远。   接到苏城远的电话是下午三点整,她还和儿子躺在床上约会周公。   “喂,怎么了?”   慵懒的声音,听得他心里一阵发痒,“睡到现在,你最近特别懒。”   “怀孕的女人都这样,你盯得那么紧,我又出不去。”   苏城远一愣,听出话中的不满,却也无暇顾及,“我让司机去接你了,待会儿带你去医院。”   钟夜稀猛然清醒,想也不想地说:“你找到楚天了?”   一语刚完,她就已经后悔,隔着话筒也能听见他牙关紧咬的声音。   “你爸爸住院了。”   冰冷的声音之后,即刻挂断电话。   钟夜稀如坠冰窖,不禁打了个寒战。提醒保姆照顾好孩子之后,匆匆出了家门。   到医院时,钟洪明还在手术室中抢救。   钟夜稀慌了阵脚,头晕目眩中退了两步,一边的苏城远扶她坐去一边。她害怕的全身微颤,头枕着他的肩膀,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见面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   “医生说是因为情绪激动,突发脑溢血。我在手术单上签了字——”他别有它意地看了一眼钟夜稀,“以继子的身份。”   钟夜稀想不了那么多,“情绪激动,他有什么可激动的?”   “工厂今天宣布破产了。”   冷静的一句话,说得不带丝毫感情。钟夜稀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唇色发白。   “那是他的命,你却眼睁睁看着它倒闭,再饶有兴趣地坐在这儿,看我爸爸被送进去急救?”   可你是我的命。这一句话他没说得出口,愠怒过后,只有陈述事实的力气,“苏氏的情况也很差,我只能弃卒保车,你总不想孩子生了之后,连奶粉钱都要发愁吧?”   钟夜稀失望透顶,移去另一张座位,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他果真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心里想得唯有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   心慌意乱中,她双手抱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遥远的,斑驳的,以为忘记的,永远铭记的。   此刻一点点从尘埃中苏醒发芽,长成藤蔓缠绕住心。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病房门大开,病床被护士推了出来。   钟夜稀霍的起身,跟着病床一路小跑。   “爸,爸,你好点儿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说话间已然带上哭腔,钟夜稀扶着床沿,看到面带氧气罩的父亲,鼻尖酸涨,连着两双眼睛都氤氲上湿润。   苏城远坐在原位没有动,目睹着她的滑脱。无论父女之间的感情有多淡薄,无论之前闹过怎样的不愉快,在生死之间,还是会有最真挚的东西出现。   那种东西,我们称之为,亲情。   逃了五年,躲了五年,忘了五年,回来发现,他,终究敌不过。   ******   钟夜稀守在病房里照看爸爸,苏城远刚刚出去买晚饭,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找胡素。   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匆匆出了电梯,在肝病专治的楼层中,她一眼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胡素。   “胡医师,你找到楚天了吗?”   胡素赶着会诊,听见有人喊,转身便遇见了这个女人,有些头疼地蹙起了眉。   “你跟我来。”他一路疾走,一路解释,“你说得不错,他果真回来了,我赶去他家时,他已经晕倒了一天。”   钟夜稀又喜又恼,“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胡素突然放了脚步,侧脸看了看她,“你先生来找过我,问你为什么要找楚天。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病情,我自然不会说,你先生便警告我离你远一点。”   钟夜稀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羞恼的说不出话来。   胡素安慰了一句,“他很在乎你。”   钟夜稀不吱声,跟着他进入病房。又是一片素白,刺目中让人睁不开眼睛。   范楚天的脸色苍白,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锐气消弭,朝她看时,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似是对她说,蠢女人,谁让你来的。   如此的虚弱,是她从未想过的。一个男人,顶天立地,嬉笑怒骂,全是随心所欲。   此刻,也会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她张了张嘴,吞吞吐吐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选择沉默,静静地看着他。   她不敢多留,待重新回到父亲的病房门前时,正好撞上了回来的苏城远。   他黑着一张脸,问道,“刚刚去哪儿了?”   她深呼吸几口,说得不稳,“厕所。”   苏城远一点头,“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骗我。”   急欲转身离开,却在跨出一步之后,被身后的女人紧紧抱住,带着脱不开的力度,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听见她说——   “苏城远,要是有一天,你也要离开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链接==>这一章要被锁,我真是无语了,这样一来,我估计后面一章也会被锁,崩溃了,谁来教教我怎么修改?V章少了字数,怎么发啊……唉     第四十一章   挣扎,直到梦碎的那一刻。   ******   “苏城远,要是有一天,你也要离开我,该怎么办?”   原本情意绵绵的一句话,在苏城远的脑子里又绕了一圈之后,顿时变了味。   他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那个“也”字上,实在想不出,她还在乎谁的离开,在离开的那些人中,他又排老几。   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如此卑微,这个词,有生之年第一次出现他的字典里。   苏城远慢慢转身,将她搂进怀中,唇瓣轻贴在她的耳边,“不会离开,放心。”   她不说话,只是将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一分。   他敏锐的捕捉到,将原本的那一句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原本还想说,即使,你早就将我卖了。   ******   苏城远近日对一桩一项很大的投资案感兴趣,涉足房地产虽然风险巨大,然而收益也相对丰厚。   酒席上,一位脑满肠肥的房地产大亨使劲灌他酒,起先他还撑得住,喝到后来几近饱和,捏着太阳穴不说话。   “苏总,你不够意思,才喝了几杯就不行。”有人开始劝酒,“你和浅野小姐的婚宴我们都没吃上,现在还不来多喝几杯补一补,是看我们情意不深,不肯喝吧!”   这话听见耳中只觉得刺耳,苏城远挑起眉梢望了望来人,又挥手挡了过去。   庄锡泽见他喝高了,拦住酒要代喝,苏城远却夺了过来,将酒按在了台子上。   “上一次的没赶上不要紧,这一次的大家一定赶得上。”   话一出口,整个包间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苏总,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浅野小姐家世好,人又漂亮,你这是要扶正二奶呀,此风不可长!”   “我说苏总,你平日里有点绯闻就算了,要动真格的,浅野家可不好惹!到时候,别说兄弟没提醒过你!”   苏城远原本冷着一张脸,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又没来由地想笑。手指点着桌面,选择沉默。   一席饭吃完,已是万家灯火。出了酒店,对面一处花店外站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钟夜稀捧着一束黄玫瑰,似是询问价钱。   他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饶有兴趣地在路的另一边看她。   “喂,吃过饭了?”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不耐烦。   苏城远蹙起了眉头,将声音沉了一分,“你好,请问钟夜稀钟小姐在吗?”   钟夜稀觉得奇怪,拿开手机一看,明明就是苏城远的号码,怎么还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我就是——你不是城远?”听了是有点不像。   “苏先生他喝醉了,倒在酒店门外,让我打电话通知您来接他。”   钟夜稀看上去几乎已是手足无措了,手里的玫瑰不知是放下好,还是抓手里好,走来走去不安生。   “他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我马上就去。”   苏城远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钟夜稀一愣,细细一想才知道是他在耍自己,“苏城远,你又骗我!”   他向前走了几步,却被川流不息的车子所阻挡,“好了好了,别闹了,你在做什么?”   “我?”她颇有些迟虑,用手掩了掩话筒,“刚刚Drew的阿姨送晚饭来了,我在喂孩子吃饭呢。”   她的语调竭力变得自然,苏城远却变了脸色,杵在原地不再走一步。   “哪像你似的,天天山珍海味吃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顺便把儿子带回公寓吧,还是——”说了半天没人回答,她停下来问了句,“你在听?”   苏城远清清嗓子,“在听,我马上就过去。”   “好,你来了再说,我先挂了。”   钟夜稀消失在视线里,急匆匆地上了一辆出租车,手里还紧紧捧着那束花。   苏城远暗自出神,身后走来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时,是那位房地产大亨。   “哎哟,在里面吐了半天了,出来一看,苏总你还在,怎么不走?”   苏城远扶了一把这个胖子,将一份嫌恶埋进眸低,“正好要去这边的医院看望一位朋友,想着怎么走最近呢。”   胖子稳住了身子,又弯腰咳嗽两声,吐了口浊痰,“苏总,咱俩今天喝得可真是高兴,我以后可就把你当哥们儿了!我这人就是一直肠子,搁不住事儿,有句话要说,你听了也别放心上,哥哥下次绝对补给你!”   苏城远隐隐猜得出来,“什么事?”   “这次的投资案我是帮不了你了,你那什么房地产基金我也不大懂,但是那个浅野司的意思呢我就明白了。他在圈子里随意一说,我哪怕远在天边也要抖三抖,这事儿啊帮不了你。”   苏城远心下了然,浅野司提前一步通了气,且不论给了他多大的单子,单凭一句话,也足以让这些虾米胆寒。   他也不为难,“周总这样坦白,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闲话,苏城远就告辞,步子踉跄,向医院走去。   ******   病房里,Drew正缠着保姆要吃糖,见钟夜稀回来了,又缠着要她抱。   钟夜稀瞪了儿子一眼,让他小声说话。爸爸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间或发出一长声的叹气。   她走过去问了几句,他只看了看她,却懒得回答。   Drew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苏城远,冲上去投进爸爸怀里,两条小粗腿紧紧夹住了他的腰。   “爸爸,我们回家家吧。” Drew刚刚说了一句,眉头就皱了起来,“爸爸臭臭,爸爸喝酒了。”   苏城远摸了摸儿子的头,瞥见钟夜稀在一边收碗,保姆手脚利索,赶忙端出去洗。   “那儿子还要不要爸爸了?”   “要,可是爸爸臭臭,会不会把Drew也熏臭了呀?”   苏城远抿着唇,故意装出一副不满的神情,往Drew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视线落到他身后时,却因为病床边的花瓶,真的放下了脸。   Drew很敏感地捕捉到爸爸的不悦,眉头皱得拧在一起,在他的脸边啪地一亲做补救。   “Drew要爸爸呢,可是Drew也要醉了,爸爸我们快点回家家,不然Drew要发酒疯了。”   苏城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始终钉在那那瓶花上。   素净的百合,那束黄玫瑰不翼而飞。   钟夜稀过来刮了下Drew的小鼻子,“人一点点大,话这么多,外公身体不好躺床上休息,就听见你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Drew撅着嘴看妈妈,爸爸虽然臭,可是爸爸不会骂自己。想着想着,身子就往苏城远的怀里缩了缩。   “爸爸不懂妈妈的心,妈妈不懂Drew的心!”   钟夜稀哭笑不得,“这么肉麻的话谁教你的?”   “Auntie不让我说是她教的。”Drew咂咂嘴,说得一本正经。   钟夜稀看着儿子直笑,摩挲着两只手,在他胖胖的脸蛋上捏了下去。眼睛一瞥,却看到苏城远冰冷的眼神。   “果真喝了很多酒,头疼吗?”   钟夜稀刚刚表示关切,儿子就将狠狠甩着她的手,“妈妈,妈妈,你过来,我要说悄悄话!”   Drew贴着钟夜稀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她这才恍然大悟一般。   “这么大的孩子了,每次便便都要妈妈陪着,还害羞呢!”   “妈妈不要说,妈妈坏死了!”   Drew的小嘴翘得可以挂上一只油瓶,两只手不停打着钟夜稀,一边还看着爸爸的表情。   苏城远注意到孩子的目光,冲他笑了笑,放他下来和钟夜稀去卫生间。   门被关上,整个病房里只有钟洪明呼吸时的嗡嗡声。苏城远踉踉跄跄几步,坐在了他病床边的椅子上。   看着病床上苍老的男人,他一阵好笑。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这样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满手的针眼,连翻身都需要别人帮忙。”   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年轻男人。   声音里全是虚弱,“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们钟家。”   苏城远掐着太阳穴,头疼欲裂。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夜稀,现在回来了,证明你放下了。”   他闭着眼睛,一字一顿,“没那么容易。”   钟洪明艰难地偏过头去,望着苏城远。   “生病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钱,权,名,都是身外之物,眼一闭,什么都没有了。城远,我女儿她是无辜的,你要是真心爱她,就好好对她。”   苏城远坐直了身子,一阵嗤笑,“想来教育我的人真多,偏偏你们都不够资格。我会带走夜稀和Drew,离你越远越好。”   钟洪明这才微微笑起来,“好,好,我一个人做的事,我一个人承担。好,好。”   钟夜稀带着Drew出来时,两个男人已经恢复开始的沉默。还未等她开口,苏城远便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病房。   长长的过道,乳白色的灯光,两个重叠的人影,步履匆匆。   拉开尽头的一道门,便是这一层的露台。   紧贴的身体被压制于一边,酒往上涌,神智开始游离。他发狠般将她推抵墙面,吻落处,又狠又急。   钟夜稀被震得头晕目眩,下一刻,就被他的吻堵得上气不接下气。唇舌进驻,搅动着她的挣扎,他的吻技好得可怕。   舌尖推让中,他抢先进攻,抵着她的上腭,让她浑身震颤。牙齿贴着她柔软的唇,厮磨缱绻,吸干她的一切。   而他还尚有余力,上下其手,趁她无计可施之时,钻入衣下,用力掐揉,听她一边喊痛,一边加大力气。   一吻结束,钟夜稀浑身都瘫软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喘气。他的身上带着强烈的酒气,深品之后,还有他独有的特殊气味。   无一例外,让她沉迷,如同彼此的身体,契合到天衣无缝。   苏城远将下巴扣在她的肩上,语气不容置喙,“和我结婚!”   钟夜稀却是摸不着头脑,眼底清浅,问道:“这么急做什么?”   他不吱声,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有一刻的失神。紧接着,将她搂进怀中,越来越紧,直到濒临窒息。   许久之后,又重复了一句,“和我结婚。”   “这算是什么?求婚?”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她一愣,“不是被浅野家苦苦相逼吗,不是害怕孩子生下来没有奶粉钱吗?都猜得到结局,我不知道你在挣扎什么。”   苏城远将她猛然推开,双手禁锢着她的双肩,“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   “那我该怎么做?”   “做好你的钟夜稀,做好Drew的妈妈,我的妻子,这就够了!”他蹙紧了眉,气得五官扭曲,“浅野司想要苏氏,我送给他,浅野直子他缠着我,可我不爱她!我一心一意只想着一个女人,可她始终都不懂,她说她学不会报复,可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离我越来越远,就是对我最残酷的报复!”   钟夜稀撇撇嘴,鼻尖酸楚,眼睛痛得快要睁不开。   秋日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天边的晚霞烧尽,墨黑色的幕帘重重压下。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头发,在那细长的眼边,轻轻一吻。   刚刚的疾风骤雨倏地退却,她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环绕着她,他的发颤一点点渗进她的皮肤、血液、骨骼,最后到达心脏。   有时,她真的很恨自己,明明爱一个人,却始终学不会坚强。哪怕飞蛾扑火,哪怕沧海桑田,洒洒脱脱地爱一次,怎么就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真的很可恶……      第四十二章   骄傲的活着,或者死。   *   苏城远一早就开车送钟夜稀来医院,离开的时候很自然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神秘兮兮地让她呆医院等他。   “中午?是要带我出去吃饭?”   苏城远摇摇头,“秘密!”   每一天的生活都过得差不多,先上楼看望爸爸,再带着煲好的汤去看望范楚天。   因为耽误了治疗时间,肝叶切除与化疗都无济于事,胡素只能进行第一次介入治疗,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让他延长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看着爸爸一天天变好,而范楚天却是一天天衰落。再想想他以前的样子,便觉得是经历了一场梦魇。   “夜稀,你在吗?”   钟夜稀在卫生间内洗碗,猛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碗落尽水池,立刻碎成两半。   她擦了擦手,推门出去,浅野直子的身影便出现在病房中。   “有话出来说吧。”   钟夜稀冷着一张脸,将这个女人带离病房。   浅野直子一脸温柔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夜稀,大家这么熟,我就直说了。爸爸派人带你找到了范楚天,可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的那个条件?”   “记得。”   “那你还不走,呆在他的身边,想搞到他身败名裂?”   钟夜稀颔首,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走吧,带着你儿子一起离开,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爸爸。我甚至可以给你一张空白支票,随你开价。”   浅野直子说得一本正经,钟夜稀却忍不住想笑。   “浅野小姐果然大方,可你知不知道,想要圈住一个男人的心,光光靠解决他身边的女人是远远不够的。”她指指自己的心口,“关键是套牢这儿。”   浅野直子吃吃笑了两声,“你果真反悔了,幸亏,我多长了个心眼。”   “你什么意思?”钟夜稀听出不对劲,“你这个女人到底想要怎样,不爱就是不爱,你何苦纠缠不清,当年是楚天,现在苏城远!”   “楚天,楚天,叫得好亲密!”浅野直子放下脸,“只要你立刻离开Percy,他就一定会爱上我!”   钟夜稀索性不说话,手下意识地掩上肚子,又是轻轻摩挲了一阵。   浅野直子却变了脸色,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看去。   她有过孩子,知道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然而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你怀孕了?”   钟夜稀脸色一变,向后退了几步,浅野直子却走过来,抓着她的肩一阵摇晃。   “回答我,你是不是怀孕了,孩子是不是苏城远的!”   “你放开我,放开!”钟夜稀推不开,低头在她手上咬了一口。   浅野直子猛然松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钟夜稀怕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连忙走了几步,抓上她的胳膊,慌乱中随口敷衍,“孩子不是他的,我也会遵照你爸爸的话去做,相信我,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浅野直子却是用力甩开她的束缚,“不是他的,那就是范楚天的,我同样不允许!”   钟夜稀退了几步,手抵着墙稳住身子,看着她渐渐远离的身影,心中一阵狂跳。   难道就敌不过这个女人了?   *   Drew的保姆刚刚将午饭送来,苏城远就随后赶来,说什么也要带儿子和钟夜稀一道出去用餐。   三个人中,只有Drew吃得最为开心,狼吞虎咽,差点因为吃得太快被噎住。   钟夜稀始终心事重重,连带着苏城远也变得闷闷不乐,端着酒杯,看着她发愣。   然而女人都是喜爱逛街的动物,刚刚到了百货商场,钟夜稀绷紧的神经就慢慢松了下来。   一转念,又急忙从包里拿出口罩,刚要套耳朵上,就被苏城远一手按住。   “没事,我就是要看到你的脸。”   钟夜稀蹙起了眉头,他竟然毫不避嫌,俯身亲了一口,唇角摩挲中,迫使她松开眉心。   Drew拿小手遮住眼睛,却用乌溜溜的眼珠子透过指缝来看。   “爸爸亲妈妈,好羞羞!”   苏城远掐了掐儿子的胖脸,视线一扫,一处迅速隐藏的身影没逃得过他的眼睛。   然而笑意却浓了起来,搂着钟夜稀进了一层的某珠宝旗舰店。   “先生太太,下午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位导购员满脸笑容地迎过来。   苏城远如同闲庭信步,脸上笑容浅淡,“想来买一对婚戒。”   钟夜稀则是一脸惊讶地看向他,“买什么婚戒,我可不记得说要嫁给你。”   苏城远嘘了一声,跟着导购员往一边的柜台走去。   “孩子都生了,肚子里又有一个,你就是不想嫁也不行。”   她一翻白眼,刚想反驳几句,就听到导购小姐兴奋不已地说了句,“您是苏城远苏先生吧,刚刚看见您就觉得像。”   “是我。”他心情好时,也不介意对陌生女人莞尔。   “真的太巧了,我一定会让店长给您打折的。”导购小姐笑靥如花,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花痴二字,再看一边的钟夜稀,又觉得奇怪,“这位是太太吗?比报纸上好看多了。”   “没错,是我太太。”   “太太真的太幸福了,有这样好的一个老公。”   钟夜稀僵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Drew倒是先不耐烦,抱着苏城远的脖子叫唤。   “爸爸,我要去吃冰激凌,我不想呆在这儿!”   “乖,等妈妈挑好戒指,爸爸马上就带你去,儿子,你看行吗?”   Drew扯着小耳朵,撅着嘴点点头。   导购小姐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这个就是苏先生的儿子吗,长得好可爱,和混血儿一样,眼睛好大哦!”   苏城远的心情看来实在很好,直到这时依旧没显出不耐烦,“谢谢,能不能先把戒指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哦,好的,好的。”   苏城远将一盘戒指推到钟夜稀的面前,满目都是精美的首饰,她却显得意兴阑珊。   “挑什么戒指啊,不是有一个吗?”   话音微酸,他笑道:“你不喜欢都丢了,我还没脸没皮再拿来送什么,不如重买一个,还能把我的那一枚凑齐。”   钟夜稀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如一潭秋水,看不穿,却似是要将她吞噬。连忙转开眼睛,在首饰盘中搜寻。   “太多候选项,挑不中哪一款。”诚然回复。   苏城远眼中一凛,冲着导购小姐扬了扬下巴,“有没有最新到的,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有有。”导购小姐连忙起脚去找,再回来时,手中便托着一个灰色的戒指盒,“最新到的一款,顶级设计大师的作品,戒指内圈还各用希伯来文写了一句话哦。”   钟夜稀偷偷瞥了一眼,确实还不错,装得漫不经心地问道:“写了什么话?”   “男款写得是‘我的爱人属于我’,女款写得是‘我属于我的爱人’。很适合做婚戒哦。”   苏城远觉得满意,拿起她的手便将戒指推进无名指,没有挑尺寸,竟然也很合适。   “就要这一对。”   “别。”钟夜稀将戒指摘下,“照里面的话而言,我岂不是很吃亏。等男女款的话换过来,我再要。”   苏城远敷衍着点点头,却单手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了那一边的导购小姐。   “刷卡。”   “好的,苏先生,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待导购小姐一走,他立刻露出一张浮夸的笑脸,将手搁在她眼皮子底下。   “帮我戴起来。”   “无赖。”   钟夜稀不肯,翻着眼睛不看他。   苏城远索性将儿子放地上,势必要和她耗到底。   她不肯代为效劳,他就自己戴上,再抢过她的手,将戒指套上。   “约法三章,这次再拿下来,以后就别想我有好脸色看你。”   她暗笑,挑起眉梢,“这算什么威胁,我又不想看到你。”   苏城远几乎气绝,斜睨了她一眼,抱起儿子前往收银台签字。   钟夜稀抬手看了看这枚戒指,简简单单的一圈,钻石并不大,看在眼中却很是柔和。   她不喜欢的,他就改,她喜欢的,他就一直延续。这样的男人,她还不满意什么?   侧脸看去一边,他抱着儿子,笑得明媚。   爱到爱的距离那么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却那么远。   *   三口之家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一个下午飞逝而过,正准备吃饭的时候,钟夜稀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苏城远看她一脸苍白,也是猜测,“谁打来的电话,你脸色都变了,难道是你爸爸病情恶化了?”   钟夜稀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去医院。”   她连忙拒绝,“不用了,你和Drew吃好了直接回去吧,小家伙折腾一天一定累了。”   苏城远似是不耐烦,指甲在桌布上来往划动,再一抬头,整张脸都变得暗下来。   “那你去吧,小心点。”   钟夜稀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劲。   自从他得知怀孕这件事后,事无巨细,小到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会不厌其烦地插手。   此刻,却舍得放她一个人离开。   暂且顾及不了那么多,赶到医院的时候,胡素正按着范楚天的手臂,护士举着针筒准备注射药物。   范楚天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疼痛从上腹袭来,整个五官都变得扭曲。   她实在看不下去,急匆匆走去一边,看着一堵白墙,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   直到胡素走来,拍了拍肩膀,她这才鼓起勇气,又一次转过身。   “你也看到了,楚天的情况很不好,现在开始原因不明的发烧。”他压低了声音,“他今天腹痛得厉害,脾气很坏,刚把特护骂跑了,今天可能要麻烦你陪一晚上。”   钟夜稀想了片刻,这才移步到病床前。   “好点儿了吗?”   范楚天蹙着眉心,转眼望她,“好多了。”   她挤出些笑容,握起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将挂水流过的那一处,慢慢捂热。   “别发脾气,我陪着你。”温柔地轻哄,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却摇摇头,“我不想看到你,走吧。”   “为什么?”   他抽开手,低声轻笑,看在眼底,更像是嘲讽。   “你以为你是在救我吗?我不会说谢谢的,永远不会。”   钟夜稀不在意,起身拿了块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   “若是怪我找到你,那实在是晚了。既然住在医院,就好好养病,哪个人是永远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   他不做声,将眼睛闭上。有些事,她真的不懂,他也不必多做解释。   可当床榻摇动,听见她衣料摩挲时,又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听见她说,“我不走,去打个电话,”稍一停顿,“他和孩子会担心的。”   松开手,他还在懊恼,怎么就这样依赖上了一个女人。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她尽量让声音显得一如平常。   “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记得让Drew早点睡觉。”   苏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压抑着什么,“你爸爸的病很严重?”   “嗯,医生让我今晚呆这儿,就请了一个陪护嫌不够。”   “那明天再请一个。”他颇有些揶揄,“反正不用花你的钱。”   “不用,就一个好了,我辛苦一点也足够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身前的一道病房门却被打了开来——苏城远出现在门后。   他将双手插在裤袋中,眼睛轻轻扫过年轻女人煞白的脸,不羁中带着一股戾气。   “我们谈一谈吧。”他勾起一笑,手指了指病房,“需要和里面的那位先生打声招呼吗,我想借他女人用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分段用一个小星星*节约大家的票票,虽然可能真的节约不了多少……   第四十三章   放纵,坠落在爱之外。   *   他的女人。   钟夜稀被这句话噎得喘不过气,苏城远却抱上她的双肩,连拉带拽,托她走去一头。   电梯的数字渐渐变大,他不耐烦地按着按钮,浑身都在颤抖。   钟夜稀咬着下唇,伸手去拉他,却被一把推开。踉踉跄跄向后退去,他又迅速赶来拉了一把,终是舍不得她,舍不得那个孩子。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空无一人。   苏城远拉她进来,自己背对着站去一角。   空气,冷得快要凝结。   “你跟踪我!”她先发制人,“你刚刚说得那是什么话,故意来气人的是不是?”   因为她害怕,所以选择盛气凌人,却在颤抖的声线下,使自己显得更加不安。   他懂,可此刻的盛怒麻痹所有的理智,攥着拳头转身时,那样灼灼的眼神仿佛能熔融一切。   “钟夜稀,你说,这是你第几次骗我了。”他气急反笑,“还要我一一举例出来给你听吗?”   她虽一愣,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你骗我,我当不知道,能过去就过去,可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女人为别的男人心甘情愿做着做那?”   电梯到达一楼,他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钟夜稀敌不过他的力气,却在上车前,死死拉住门,“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苏城远的眼里快要冒出火来,“你是他的什么人,他凭什么要你为他端屎端尿,儿子在家里等你,你不顾,你还要为了一个男人彻夜不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钟夜稀,你是要让我一辈子顶着这个绿帽子?”   她觉得讽刺,反问道:“我不知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这些话,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第三者,我有何德何能给你戴绿帽子?”   苏城远几乎是吼过去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总揪着我的过失不放,一次又一次!”   鼻翼翕动,她咬着下唇,面对这个恼怒的男人,差点落下泪来。   “苏城远,你知不知道他得了肝癌,活不了多久了!”   “你真的把我当傻瓜?”苏城远毫不意外,甚至迭声笑了起来,“可他有病是他的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钟夜稀瞪着他,哀默中带着异样的决绝,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   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去,“你吃完的喝我的,拿我的钱给你爸爸看病,这些我都不在意。可你知不知道范楚天根本没有多少钱,肝癌介入治疗需要一大笔钱,我不想傻兮兮地失去你还为他埋单。”   话却尖锐地如同一把把利刃。   钟夜稀抬头望了望天,让眼泪逆流回去。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苏城远也能轻轻松松说出这样让人丧气的话。   她猛地关上车门,匆匆走出那方天地,“你放心,我就是没了你,也会过得好好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一分都不少!”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苏城远拉住她,嘴唇紧贴耳廓,想让她别走,又始终开不了口,只能这样拉着,直到她先开口。   “我们放彼此一条生路吧。若是真的有缘,就不会互相折磨到现在了。”   生路,他几乎要嗤之以鼻,没有她,生与死,并没有多大的差距。   他不再年少轻狂,说不出肉麻的情话,却将那些感情一刀一刀刻在心里,时刻不忘。   “你是有多不在乎我才会答应浅野司的要求,为了找到另一个男人,把我轻轻巧巧地出卖。”他喘着气,一遍遍将她拉向自己,“你告诉我,是有多不在乎?现在还要为了那个男人,将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剔除,告诉我。”   滚烫的气息吹吐在耳后,她一抿唇,眼泪碎了一脸。他连这件事,都知道。   不说,原谅,是为了她。   那点泪他看在眼里,妥协中松开手,却是冷言道:“我甚至开始怀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钟夜稀僵住身子,转眼斜睨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感动与失望只隔着薄薄的一张纸,再开口,已是恳求。   “苏城远,可不可以给我最后的一点尊严?”   他愣怔,她就在这一刻滑脱,再看时,便是她疾步而去的背影。   脑子中一片混沌,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天。闭眼之后又睁开,若是能回到五年前,该多好。   *   第二天的报纸上,无一例外都登着苏城远最新的绯闻。   女主角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报纸上更是证实,苏城远已经承认和浅野直子分手,男方支付了高昂的分手费,NT首先被过户,即将以浅野姓氏冠名。   钟夜稀放下手里的报纸,照片是他们在百货商场时被偷拍的,那个女人的背影一看便是自己,报纸上却避而不谈。   她不得不佩服苏城远的良苦用心,若是他早点预见晚上的那场争吵,还会不会用心良苦到关注媒体的一举一动?   说不上是爱是恨是失望,心里淡淡然,可能真是麻木了。   *   彼时NT内部高层改组,一时间谣言四起。大家纷纷猜测报道属实,NT势必要改姓了。   会议刚完,股东走尽,唯独留下苏城远和浅野直子两个人。   他有意留下这个女人,却没想到还是她先作质问。   “你是故意要贱卖NT,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把我甩了?”   苏城远翻着桌面的股份转让文件,抬头慵懒一视,“你爸爸神通广大收购了大部分的股份,我若是不出让,只会被逼到墙角。和让我颜面无存想比,牺牲一个你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浅野直子别扭地蹙起眉心,不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冷,却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嘴不饶人。   像极了那个钟夜稀。   “你以为你就是干净?为了情人,抛弃妻子,合乎你们中国人的道德标准吗?”她冷笑笑,“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啪的一声,文件被紧紧阖上,苏城远将之递到浅野直子的手上,肩上便似是减轻了一个包袱。   “我帮你们浅野家收购的NT,现在还给你们。你爸爸还想要苏氏,我们可以慢慢谈。”他耸耸肩,“你爸爸是一个好商人,但我想做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   浅野直子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我承认,他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可我却是真的爱你。”   苏城远侧头,视线里便是她清亮的眸子,素净的一张脸,无争的时候,也会有着醉人的笑。   错误,不是由她而起,她不过是可怜中带着可恨的那一个。   他将这个女人轻轻拥进怀里,拍了两拍她的背。   “我和钟夜稀结束了,如你所愿,但我却不可能爱上你。”   他的身上很冷,没有想象中的那份温暖。她甚至感到窒息,仿佛偷窃了别人的东西。   直到他松开自己,她又怅然若失,不近的距离又一次无限拉长。   “傻女人。”他用手顺着她的长发,望着她眼底的湿气,“范楚天肝癌晚期,他离开你或许是因为太爱你。别再恨他了,回日本去,寻找你真正的幸福,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浅野直子的脸瞬时变僵,她紧紧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显得镇静,却始终控制不了一股股战栗。   从来没有想过,事实到来的那一刻,会是如此的惊骇,顷刻间,天崩地裂。   “Kiss goodbye,好吗?”他微微一笑,在她的额上浅浅一吻。   再转身,留下不属于他的半世繁华。   *   苏城远最后一次坐在NT的董事长室里,手里夹着一支烟,回神时,猩红色的红点早就湮灭。   窗外是一片灯火,窗内是一人剪影。   门被拉开,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细跟高跟鞋,不是钟夜稀喜欢的那一种。   “董事长还没走,我以为这儿没人了。”   黄冰宜有些踟蹰,最后还是走了过来。苏城远的身高压下来,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   他转身挑眉看着这个女人,衬着窗外的灯光,眉目间像极了钟夜稀。   “你叫什么?”   黄冰宜有些失望,自己也算是NT的名人,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是NT的平面模特,黄冰宜,冰清的冰,适宜的宜。”   他勾起一笑,“傻瓜,我又没问这么详细。”   黄冰宜噤声不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偏偏就是这样不经心的举动,却让苏城远有一刻的恍惚。   抬手勾起她的下巴,遮住脸的下半部分,眼中熠熠生辉。   他轻狎地笑道:“想不想当NT的首席模特?虽然这儿不再姓苏,让他们买我个人情还是容易的。”   黄冰宜不说话,这样明显的暗示,她听得懂。弯唇笑着,蔓延到眼角,带着一点弧度,却不那么像钟夜稀了。   苏城远冷下一张脸,俯身吻上她的脖颈,却不是轻柔,一路啃咬吮吸下去,留下一枚枚红印。   黄冰宜乱了方寸,从没想过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如此激烈地吻她。但挣扎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她便勾上男人的脖子,热情地回应。   肢体缠绕中,多出一分暧昧的旖旎。同样炽热的身体交织缱绻,仿佛彼此相爱。   苏城远用力地吻着,将她所有的气息都吸入体内,舌抵深处,她熟练地牵连吸允。   呼吸都乱作一团,两颗心剧烈的震荡,他偏偏还有神智冷静地命令。   “睁开眼睛,看着我!”   黄冰宜喘着气,身体瘫软,睁眼便是他深邃的眸子,黑洞般将她吞噬。   柔软的身体藤蔓般攀附到他的身上,隔着衣料,将他摩挲的心猿意马。   他索性抱着她,将桌上的东西一推而尽,再扔上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衣服四散落下,只穿着贴身内衣的黄冰宜半躺在桌面上,背脊传来一阵凉意,她扯着苏城远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笑得魅惑。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滚烫的手慢慢划过那片皮肤,轻轻摩挲,最后停驻在胸前,隔着一层布,推柔挑衅。   翻身压在她身上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呻吟,嘴里喊着他的名字,破碎的,靡丽的。   苏城远的头埋在她的胸前,舔舐中留下一片湿热的痕迹,她忍不住抱起他的头,眼神迷离。   “给我,快一点,给我……”   他挑着眉梢将她打量一遍,直看到她满脸灼热,这才罢休。   话却比眼神更为露骨。   “乖,说你想要,求我快一点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链接==>记得去支持(⊙o⊙)哦   第四十四章   爱是折磨,痛到极致也不放手。   *   “求我。”   戏谑的语气,性感的嗓音,在靡丽的呻吟中清朗响起。   黄冰宜从善如流地点头,急促地说道:“求你,求求你……”   苏城远盯着她的那双眸子微怔,心里有过一刻的挣扎。   黄冰宜惊讶地看着他眸子里热度的消退,身上的重压突然减轻,他起身走去了一边。   黑夜中,一点猩红映入眼底,他衣冠楚楚,悠然自得地抽烟。   她看看自己,却是一身凌乱。手忙脚乱中将自己收拾好,她轻轻踱到身后,抱上了他的腰。   “从明天起你就是NT的首席模特,现在,请你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黄冰宜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像是被火烫了般抽回。   这个男人,喜怒易变,她惹不起。   *   浅野直子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同样一夜无眠。   原来他的匆匆离开,和背叛无关。自己却做了那么多傻事,一点点蚕食他原本就不多的生气。   “我真为他们俩感到不值。”   钟夜稀的这句话在脑子里盘旋,她冷笑笑,确实不值。   好不容易熬到日出东山,她即刻出门前去医院。资料在十分钟前拿到,原发性肝癌晚期,正进行第一次介入治疗。   资料上范楚天三个字尤为扎眼,她索性合上,不再望一眼。   病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上的那扇玻璃窗向里看去,只见到走来走去的钟夜稀。   “楚天,粥放冷了,我现在就端给你喝。”   范楚天坐在病床上翻报纸,钟夜稀二话不说,抽去报纸,将粥碗放到了他的手里。   “自己吃还是我来喂。”她扬了扬眉梢,“不许说喝不下、不想喝、待会儿喝!”   范楚天没作声,拿起勺子舀了几口粥,又放下来看着她,“你总是待在这儿做什么,不用回去照顾儿子?”   她盘腿坐上床,低着头没作声。   “钟夜稀,你再不说话我就赶人了。”   她一抬头,眉心蹙得紧紧,“我已经被他赶了,你还要赶我?狼心狗肺!”   范楚天将碗放去了一边,质问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时好时坏你累不累。”   钟夜稀苦笑笑,“那你总是这样为别人牵红线,你累不累?”   范楚天一时语塞,看着她,眼里直冒火。   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转念,甚至岔开腿,坐在他的身上。   暧昧的姿势,再加上暧昧的笑容,她说得轻声,“楚天,别再为别人着想了好不好,为自己想一想,我们两个试一试,怎样?”   范楚天微微一愣,她虽然笑得清甜,眼神却空洞无光。   他试不起,她爱不起。   “钟夜稀,不就是个男人么,值得你为他这样糟践自己?”   钟夜稀突然就僵下一张脸,从床上跨了下来。   她努力不去想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不去想他们之前的争吵,可小腹传来异样的疼痛还是让她停不下那些记忆。   他在怀疑孩子的爸爸是谁,这一句话,她听得真真切切。   再开口说话时,她已带上了气恼,“和你在一起就是糟践自己,那我和谁在一起不是糟践自己?”   他不看她,转头望去一边的窗子。如果因为争取才失去,即使失败也不会遗憾,偏偏是不去迎战……   钟夜稀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你来惹我,我也不会心甘情愿照顾你,他也不会为此大发雷霆。”她叹口气,“我去看看我爸爸,待会儿去带Drew回来。”   钟夜稀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你们真的结束了,你下定决心不再回头了?”   她一脸浅笑,清亮的眸光却渐渐暗淡。范楚天看在眼里,疼一点点蔓延。   她点点头,轻微的幅度,因为害怕自己一张口一用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   范楚天突然笑了起来,扬手让她过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拉她靠近,鼻尖相碰,一张口,唇瓣便轻轻摩挲。   “你别后悔。”   说完便是一段纠缠的舌吻,舌尖轻撞,叩开她的樱唇,她后退,他能感受到这份退却。   可还是不以为意地一笑,抓过她的左手,将那枚戒指摘下,使劲一抛,金属划过一道弧线从窗口跃出。   钟夜稀想要跑去捡,却被他拉住了手腕,“你干什么扔我的戒指!”   “既然准备好要当我的女人,那就和他彻底划清界限,还戴着戒指做什么?”   钟夜稀不说话,一张脸拉得老长。过了好一会儿,才赌气般说话,也只是一个字“好”。   浅野直子看不见里面的人,却听到了这一段话。在钟夜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抢先一步离开。   她爱过的人不再爱她,她所爱的人不会爱她,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她努力过,费尽手段掠取过,最后只换来一身劳累。   她想,她是真的该离开了。   不再见他最后一面,因为害怕回忆涌上脑海,她的心比他的人更早的死去。   *   这该是多少年来,钟夜稀经历过的最难熬的一个下午。   她独自一人在病房大楼楼下搜寻那枚戒指,弯着腰,一处一处地搜索。直到腹中的孩子都受不了,用一抽抽的疼痛向她抗议。   椭圆形的花坛一隅,她终于发现了这枚戒指。戒面被刮花,那颗钻石也不再闪亮——却依旧刺痛着她的眼睛。   我属于我的爱人。   她紧紧握着戒指,直到手心刺喇喇的疼痛。   路过一间病房时,噪杂的电视声扰乱了她的思索,主播口中的苏城远三个字却深深印刻进心里。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走进病房中,屏幕里那个衣着鲜亮的男人挽着一位漂亮的小姐出席活动,举止亲昵亲密到亲狎。   新闻介绍亦是同样吸引人的眼球:时尚圈新金童玉女,富豪苏城远为NT首席模特黄冰宜高调庆生。   钟夜稀在电视的一边静静看着,竟然感觉不到紧握的双拳中,修长的指甲早已刺穿了皮肤。   她所坚信的那些所谓爱情,一瞬间,裂成碎片。   在他们彻底决裂之前,她必须带走自己的儿子。   然而公寓里却空无一人,孩子的东西被收拾一空,只留下她一个人的衣物。   钟夜稀有点慌了,打车前往苏城远的那套别墅。一路顺风顺水,没有受到阻拦,却在家门口遭堵。   “我是孩子的母亲,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Drew的保姆尽心尽责,一心一意维护自己的金主,“这是苏先生吩咐下得,我不敢不听他的话。”   “他算老几啊,我十月怀胎把儿子生下来的,他凭什么不让我去看!”   “钟小姐,我真的不能放您进来,孩子哭了一上午了,好容易睡着,你吵醒了他,又要折腾好久。”   钟夜稀觉得心疼,孩子夹在她和苏城远之间,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却不能履行一个母亲的责任,让他快快乐乐地成长。   “放我进去,我一个晚上没有见到我的孩子了,你也做过母亲,你该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   保姆那头没了声音,就在停顿的这一刻,大门开了下来。   钟夜稀以为是她心软,身后却驶来一辆红色敞篷轿车,黄冰宜开车驶进别墅,苏城远怡然自得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车停在别墅外的广场上,黄冰宜兴奋地跳下车,在苏城远的脸边啪的一亲。   “谢谢Percy,这辆车真好,我很喜欢。”   苏城远的笑容有一刻的僵硬,却在钟夜稀走到身后时恢复正常。他托起黄冰宜的后脑,在她果冻般的唇上轻轻一咬。   钟夜稀看见了,他确定。   黄冰宜笑得很甜,冲着身后稍显落魄的钟夜稀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地打招呼,“Cici,你怎么来了,你也住在附近?”   她的眼神分明不信,故意用这话来打趣。   钟夜稀瞪她一眼,已是气不打一处来,“让Drew出来,我要带他走!”   苏城远蹙了蹙眉,用不屑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请问,你有什么能力抚养我儿子,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将他独自抛下了,现在才来带走他,晚了。”   “苏城远,你别欺人太甚,我不想为了儿子的问题和你多啰嗦,如果你今天不肯交出我儿子,我立刻就报警。”   苏城远呵呵一笑,“我就怕你不报警,我正想告你私闯民宅。”   黄冰宜看不惯钟夜稀的咄咄逼人,在一边煽风点火,“你还是赶紧走吧,这儿是高级住宅区,等保全来赶就丢人了。”   钟夜稀已是焦头烂额,这女人还在一个劲的叽叽喳喳。她一嗓子吼过去,“我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黄冰宜的巴掌脸瞬时涨得通红,小鸟依人般往苏城远身后靠了靠。   苏城远不过瞥了她一眼,视线再扫回钟夜稀身上时,因为她手指上的空无一物,彻底冷了眸子。   “儿子我是不会还给你的,如果你实在想要,我可以陪你打场官司。不过,先要提醒你的是,因为你的失职,你被NT开除了。”他把玩着手上的那枚戒指,挑眉斜睨她,“没有经济来源的钟小姐,是否该先考虑从哪儿凑钱去请一个律师?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倒可以帮你找一个,毕竟你曾经和我睡过。”   钟夜稀挥过去一掌,却在离脸仅剩分毫的位置停下。他连眼睛都没多眨一次,抓着她的手按在了脸上,再从唇上慢慢划过。   钟夜稀几乎要气疯了,小腹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掩着肚子蹲了下去。   苏城远想去扶,却在半蹲下之后,又挣扎着站起来。   然后听见她说得一字一顿,不用看,也想得出那张脸上还带着笑。   “你就那么肯定,Drew是你的儿子?那时候,顾恺在追求我,你忘了?”   苏城远只觉得血往上涌,抓着她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拉起,“你再说一遍,钟夜稀,你再说一遍试试。”   钟夜稀甩开他的束缚,小腹的疼痛不断加重,早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她艰难地迈开步子,每走一步,疼痛便加重一分,心里却暗自加油,要快点离开这里。   晚饭时刻,苏城远这才又一次收到了她的消息,却在看到了那条短信后,立刻从家中狂奔而出。   ——给你一个小时,带Drew来医院,否则,我会将这个孩子永远留在妇产科的手术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不是后妈了,只是亲妈的不明显……新文链接==>   第四十五章   只是未到伤心处。   *   车子一路疾驰,却在每个路口处,都遇上红灯。苏城远重重砸着方向盘,到了这个时候,老天还要和他作对。   她挑了一个好时间,下班高峰期,路上已经开始堵车。苏城远没开多远,便停在了原处,十秒移动几寸的距离。   从别墅到医院,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快车尚且需要四十分钟,遇上堵车,一个小时内根本无法到达。   他烦躁地掏出手机,那条短信刺得眼睛都痛。电话拨给了庄锡泽,让他过来取车,苏城远开了车门,向医院狂奔而去。   风刺在脸上,像是刀一般划过,然而无论怎样难熬,都抵不上他心内的疼痛。真实而残忍的,将他一点点毁灭。   在黑夜笼罩的城市一隅,大家看到了这样一个身影,艰难地一路狂奔,佝偻着腰就要提不动腿,还是拼了命的向前向前。   赶到医院的时候,离钟夜稀规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他几乎将整个妇产科大楼都翻了一遍,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病房里看见了钟夜稀。   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坐在床上,也是那样静静地看向他。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苏城远迈了几步,最终杵在原地。   钟夜稀第一次看到他流泪,真的流泪,而不是红了眼眶,一遍遍向她怒吼。   一线晶莹的东西从脸上挂下,原来,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她虚咳两声,质问道:“Drew呢?”   苏城远撇开视线,近乎邪肆地望向她,“你真的将孩子做了?”   钟夜稀从他移开的眼神里,看到了恨,却依旧无法认输。   “你不是说孩子是楚天的么,他爸爸都快死了,我还留着这个遗腹子做什么?”   “钟夜稀,你真狠!”   钟夜稀挑起眉梢,点点头道:“彼此彼此而已。”   苏城远堵着一口气,快要发作,病房内突然走进了一位值班的医生。   “你是钟小姐的先生?”他斜睨一眼,“钟小姐现在身体很不好,这个时候最需要好好护理,否则——”   一拳砸过去,医生整个人都躺倒在地。   苏城远还不罢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医生护士都跑进来拉架,钟夜稀在病床上,已然呆滞。   苏城远怒红了眼睛,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甩在了那个医生身上,却用鄙夷的眼神看向钟夜稀。   “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做Drew的妈妈,你静静等着法院的传票吧,我会要回Drew的抚养权。”   转身离开的时候,钟夜稀看不到他有一丝留恋。   如果就这样分开,再无纠缠,也是好事,可脸上却流下一阵温热,她躺下去,将被子拉过头顶。   *   法院的传票在一周后就交到了钟夜稀的手上,她随手翻了几页塞进了包中,如果苏城远硬是要打这场官司,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刚从爸爸那边回来,胡素正在范楚天的病房外等她。虽然知道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这么多天下来,她也学会了从容应对。   “又怎么了?”   “癌细胞转移的很快,腹膜后淋巴有放射状肿瘤,第五根肋骨处有疑似肿瘤,马上会为他安排骨扫描。”   钟夜稀有点慌,“那现在该怎么办,再做一次介入治疗?”   胡素没吱声,想了想才说,“先做化疗吧。”   “你放心,钱的方面由我来解决。”   胡素点点头,又在钟夜稀打开病房门时,拦住了她。   “钟小姐,楚天的治疗耽误时间太长,他的情况很不好,现在的治疗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钟夜稀侧头瞥了他一眼,“那能怎么办,放任他不管,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化疗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介入治疗的前三天,范楚天只是呕吐,而这一次,呕吐之后昏厥,几乎就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   钟夜稀坐在一边看着,想要学得麻木,却在一次又一次的下完决心后,迅速逃离病房。   卡里的钱没剩下多少,而现在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钟夜稀愁容满面地走进病房,却被范楚天吓了一跳。   她压住颤抖的声线,装得如无其事,“外面好冷,都十二月了。”   范楚天戴着一顶帽子,帽檐下竟是光滑的皮肤,原本的头发——   她的一个眼波流转,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份惊诧,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然而冲她笑了笑,不以为意,“你根本不是想说这一句吧,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戴着一顶帽子?”   钟夜稀不承认,“才没有,谁关心你戴不戴帽子。”   他呵呵一笑,张开两臂,意思很明确。   钟夜稀自然知道,走过去抱着他。却在触及那副瘦骨嶙峋的身体时,止不住的颤抖。   声线终是不稳,“你把头发剃了做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润,“与其每天看着它掉,不如干脆一次全剃了。就好比你看着一个人慢慢受折磨死去,总会想着给他一刀,让他死得痛痛快快。”   “我从没这样想过。”   “我又不是说的你。”   钟夜稀选择缄默,抱着他一遍遍小心翼翼的呼吸。   “想哭就哭出来。”   那一边没有回应。   “我不是说过吗,可以在我的面前哭。”   钟夜稀苦笑了几声,泪就落了下来。   没有Drew,没有苏城远,只有这个渐渐虚弱的男人。   不能见死不救,不能半途而废,代价就是,让她爱的和爱她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她远去吗?   *   让苏城远没有想到的是,官司还没打,钟夜稀就选择放弃了抚养权,她的理由很简单,只因为她可以立刻得到一百万。   那是苏城远的许诺。   他原本仅存的一点点希冀,在这一刻打碎,为了一个男人,她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不是一个,是两个。   她甚至扬着头,理直气壮地辩驳,“孩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可以走,楚天就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天了。”   Drew没有妈妈,早几天还哭得相当厉害,苏城远发过一次火后,孩子便乖乖收敛。   可让他更难接受的是,儿子每天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   他有意要带儿子出来散心,黄冰宜硬是跟在后面,Drew看着这个陌生的阿姨,心里很是排斥。   百货商店里张灯结彩,圣诞节就快来临,店员都换上了节日装,带着红色圣诞帽,都是一样的滑稽。   Drew不开心,将脑袋靠在爸爸肩膀上,妈妈不在,他可以肆意地啃大拇指,但他显然有些厌倦那股感觉。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christmas day?”   苏城远蹙起了眉头,有些没原则地骗道:“嗯,差不多,妈妈最近出差很忙,再过一阵子吧。”   “唔,我想回Winnipeg了,那儿的冬天会下大雪,我可以和May一起堆雪人——虽然妈妈老是不同意。”   Drew竟然叹了一口气,响在苏城远耳边,格外清晰。   “Drew,你是愿意和爸爸在一起,还是愿意和妈妈在一起?”   Drew抬头看他,大眼睛眨了半天,长长的睫毛扇到苏城远脸上,微痒。   “等妈妈回来,我们三个在一起,这样最好。”   苏城远偏头亲了他一下,点点头,却不说话。   黄冰宜看到一边的珠宝店,眼睛都发直,也不管苏城远到底愿不愿意进去,她先走了过去。   Drew指着其中的一位导购员,大声说了一句,“她认识我妈妈!”   孩子的记忆力特别好,竟然记得上次挑戒指的那位导购员。苏城远让他别说话,便看到那位导购员一脸笑容地走过来。   “苏先生好,又来给太太挑首饰?您真是个好男人。”她轻车熟路地介绍起来,“我们店里又进来不少新货,包您满意。咦,太太呢?”   苏城远有些尴尬,“是她要买。”   黄冰宜笑着走来,手点点柜台下的一串项链,“喂,帮我拿这个看看。Percy,你看这一条怎么样,配不配我?”   他看都没看,“你喜欢就买。”   导购小姐有点奇怪,上次来的明明不是这一位,是她眼花还是——   眼神中立刻就有不满,果然有钱的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   但职业素养还在,她敷衍起与刚刚无异的笑容,“前几天太太还来过一次,是来修那枚戒指的。”   黄冰宜只关心刚刚拿出的珠宝盒,一排排地看着。   苏城远的全部精力则集中到导购员的那句话上,“戒指——在哪,带我去看看。”   他将孩子交到黄冰宜手中,Drew本来不愿意,他哄了几句,才勉强钻进这个女人的怀里。   “Auntie,你好臭。”   Drew捏着鼻子,将身子用力向后拗。   黄冰宜几乎抱不动,靠着柜台借力,这才将Drew抱稳。   “小屁孩,你妈妈有多香?”   “就是比你香。”   “那你怎么不找你妈妈去,赖着你爸爸做什么?”   Drew不说话,盯着黄冰宜的眼睛看,鼻子一皱快要哭了。   “我妈妈不要我了,爸爸还以为她马上就回来。Drew不乖,老是气妈妈,妈妈就真的不要Drew了,妈妈再也不回来了,爸爸还不晓得,你不要告诉爸爸。”   Drew越说越伤心,小胖手抠着眼睛,眼泪像是珠子般落下来。黄冰宜愣了一下,鼻子微微发酸。   苏城远在另一边,接过导购小姐手中的戒指。   “苏太太那天特别急,说戒指坏得很严重,我说很难恢复原样时,她都急得快要哭了。我一早就给她送去修,刚刚才拿回来。”   苏城远咬着牙关,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再看看这一枚,一时间,百感交集,那个女人的良心,不是都死光了。   “那我带回去给她好了。”   “那样也好,麻烦苏先生了。”   苏城远掏出手机,一条短信删了改,改了删,最后胡乱发过去一条。   刚刚收起手机,就听到儿子在一边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吧,女主没那么狠……真的……我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你们还要骂我么……是不是真的很虐啊,还虐得很没有技术含量,被你们骂的我都写不下去文了,正处在消极对抗之中。于是,我真的不是后妈啊,我只是亲妈的不明显啊。希望你们给我一点点成长的时间啊,缺少天赋的孩纸在用勤奋来补哦。于是,今天是七夕,大家都在送福利,喵喵也是不会忘记大家的,福利是大大的哦,好吧,也不是特别大啦。下面,我开始具体阐述:1、前十位留言的孩纸,我将送出 80 点JJ币。2、十一到二十位留言的孩纸,我将送出 50 点JJ币。3、二十一到三十位留言的孩纸,我将送出 20 点JJ币。4、后来的孩纸们一律送出 10 点JJ币。活动截止日期:八月七号下午七点。是明天啊喂!!!孩纸们不要高兴的太早哦,一定记得留下 【 客户号和盛大通行证账号 】,这样我才能让人在站内转账哦。看见了没有啊,【客户号和盛大通行证账号】,表给我省钱啊啊啊!!!!!!如果留言未能超过三十,每条留言加送10点。对于喵喵特别熟悉的马甲,喵喵会送得更多。批评过喵喵的,喵喵也是一视同仁啦。别人七夕都有巧克力,喵喵宅家里码字,被尔等虐。说实话,喵喵码字纯粹是喜欢,不想增加大家的负担,所以以后这样有爱的福利活动我会一直搞下去!!!特别要说明的是,如果有人觉得这是喵喵刷分就表留言了,其实我的文已经下了月榜,我又是小真空,积分神马对我不重要。好了,我的七夕礼物已送,你们是不是也要表现得好一点点,按一下下面的按钮去看看新文吧,更新都是相当快的,喜欢就收藏吧,专栏么也是,喜欢喵喵就收藏吧,我至少会努力奋斗五年,这期间都会有高速率的更新。【觉得这段话煞风景的话,亲耐滴们就忽视吧,不是变相要收藏的】新文链接==>专栏链接==>最后,喵喵祝大家七夕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都能找到苏城远这样的男人,别看现在你们对他有误会,到最后你们会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值得嫁!!最后的最后,今晚你们不许骂我,我不接受砖评,你们要鼓励我,因为今晚是七夕!!【BLX的喵喵,原谅她吧】 第四十六章   台历上画了好几个黑色的圈,连在一起,整个月都一片黑压压。   钟夜稀每见不到儿子一天,就在日历上图黑一圈,看着这片阴云,成天提不起精神。   “夜稀,最近怎么没有看见城远和小外孙?”   钟夜稀沉着脸,将花瓶里快要枯萎的百合扔进门外的垃圾桶。等爸爸又问了一遍,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   “最近他忙,儿子呆家里补习,这么大一孩子,该准备上幼儿园了。”   钟洪明一听就知道她撒谎,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不点破。   “夜稀,你别怪城远了,他能这样对你,真的很不错了。人啊,知足常乐,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不会活得开心的。”   钟夜稀只觉得好笑,“头一次听你说两句人话,不做商人改做哲学家了?”   “你这女儿,爸爸还躺在床上病着,嘴里就这样数落我,嫌我活得太长是不是?”   钟夜稀撇撇嘴没说话,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苏城远:想见儿子的话就到别墅来。   “爸,我出去一会儿。”   钟夜稀什么都不顾,慌忙地抓起包就往外跑。   一个小时候后,她站在那套别墅前,看着大门缓缓开启,心里满是焦急。   临进门前,她又顿住脚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宽大的及膝毛衣,掩在其中,看不出是胖是瘦。   有佣人领着她上楼,却始终看不见Drew的踪影,最后将她带入了一间卧室。   门被关上,她抓着把手还没打开,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再转身,苏城远的身影便压过头顶。   逆光而站,他的身材高大到务必仰视,遮住她面前的所有光线,一时间,占满所有的视线。   “我以为你连Drew也不想要了。”   “我只想看看儿子,让他出来。”   苏城远勾起她的下巴,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那股扎人的手感却没减轻。   “他睡了,我不想吵醒他。”   钟夜稀察觉出不对,手按着把手,想逃走。   苏城远敏锐的识破,抓过她的两条胳膊,锁在身前。   “怎么,和我叙叙旧都不愿意?”   又是那副淡然的笑容,隐隐的带着一点讥讽。钟夜稀很想撕破这张脸,看看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之间除了Drew不再有任何联系。”   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你就这么想和我一刀两断?”   钟夜稀愣怔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用尽了耐心,拉着她的手用力向前拽着。   钟夜稀被这股力量甩向卧室中央的床榻,刚刚支撑着坐起,苏城远就跨在她的身上,眼神冰冷。   “我要见我儿子!”   苏城远点点头,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递到她的眼下。   “那你先解释解释这个戒指,如果不要丢了就好,何必还这么紧张兮兮的拿去修?”   钟夜稀直冒冷汗,小腹的不适让她绷紧了所有的神经,这个男人却痴缠不休。   “我修不修与你何干,你自己还不是戴了戒指,宝贝一样的呵护着?”   苏城远没有反对,“是,是我犯贱,我若不是脑子坏了,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接近你?”   她嗤笑道:“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   偏偏苏城远最受不了她的这股笑容,讥讽中带着深深的不屑,掐着她的下颚,唇齿厮磨。   太久没有碰她,那股欲望变得尤为热切,没有半点温柔,只是一味的发泄。   钟夜稀被这个吻弄到晕头转向,脖颈酸痛,只能靠在他的手上借力,顺着他的呼吸,却丝毫不想迎合。   他觉察出这份排斥,惩罚般撩开她的毛衣,三下两下就让她只剩下了贴身的内衣。   他目光狡黠,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竟然胖了。”   钟夜稀双手抱在胸前,拿胳膊肘顶着他的前胸,却被他一阵拉扯,扔进了浴室。花洒打开,密闭的空间内满是蒸腾的雾气。   苏城远在一边拖衣服,斜睨着地上面露痛苦的钟夜稀,水贴着头发一路洒下,划出一道道诱人的曲线,喉结耸动,他有些支持不住。   钟夜稀腹痛难忍,一时间只有出气的力,双手抠着凹凸不平的地砖,紧紧贴着墙面。他的力气太大,又丝毫不留情,拉着她的脚往外拖。   手在光滑的肌肤上流连,最后停在了私密处摩挲。   “宝贝,既然你不乖,我帮你洗洗干净。”   钟夜稀喘着粗气,眼底是他邪肆的笑容,还有那实在羞人的举动。   声音破碎,她开始求饶,“苏城远,放过我吧,我只想见儿子一面。”   他冷了眸光,“儿子现在是我的,你不是签字了么,像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做母亲。”   吻肆意地散开,用足了力气吮出一片片红印,手在胸前作乱,因她的呼痛一点点加重手上的力度。   “求你——求你放过我。”   隐忍五年,一朝回国,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以为只要说一句爱,便可冰释前嫌。   倔强如她,有一天也会在他身下求饶。放过她,他不是没有努力过。   “钟夜稀,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谁来放过我妈妈、我爸爸!你们钟家干的好事,由你来偿,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死!”   她不说话,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吼声发愣。   他却不给她思考的时候,拖着她的两条腿,将她的身子扳反过去。看不见她的眼睛,他会觉得更快乐。   欲望在身后急速的膨胀,钟夜稀低喘着气,佝偻起背脊。   眸色森森,他垂目看着这个女人,随着他的节奏,身体向前耸动。她不再说话,手覆着肚子,仔细去听,会发现她在嘤嘤地哭泣。   她想说,孩子,可他掰过自己的头,舌尖推入,将她仅剩的力气送进喉低。   她支撑不住,松开手臂,整个身体向前倾倒,苏城远搂住她滑腻的身躯,托着臀,将她抱出了浴室。   苏城远的体重已然压下,水滴从湿发上滴落,打在她的眼中,像是泪一般落下。   听见她说,“不可以,苏城远,现在不可以……”   笑道:“我不可以,谁可以?范楚天、顾恺,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此刻,最好的保护,就是闭上眼睛,彻底放弃挣扎。   指甲却在他的背后划过,留下一道道红色的长印。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苏城远有一刻的停滞,心底的恨意却不断涌上。   她咬着牙关忍受,嗫嚅不清。他低头吻她,化成闷哼,呜咽在喉咙里。   这一切极大程度地刺激着他,在巅峰游离,速度越来越快,要贯穿她一般的发力。   却在这时,感受到一股热流蔓延而下,浇上他的欲望,低头看着彼此交叠的地方,有血被带出身外。   他顿时乱了方寸,再看钟夜稀,已是濒临晕厥,脸色苍白。   “夜稀,夜稀,怎么了?你醒一醒,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他唯能想到的是,自己愚蠢的忽略了她身体上的异样,那个孩子没有死,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他,后悔了。   *   私人家庭医生刚走,苏城远便亲自过来为她清理下|身。   孩子还在,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都需要静养。   苏城远一直在想,五年之后的回归,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初衷不过是想弥补那一次的离开,在找到钟夜稀之后,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他的出现,却为她带来了又一次的折磨,像是中了一场诅咒,无休止地延续下去。   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他想。   “等你好一点,我就让儿子来见你。他想回温尼伯看雪,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去。回来之后,我会履行那一百万的承诺,你也可以带走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定期往你账上打抚养费。”   钟夜稀蓦地睁开眼睛,一股湿气氤氲,似是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撤开视线,“你离开的这些天,我会找人照顾你爸爸和范楚天,你不用担心那些医药费,我会一一埋单。”   重新看她的时候,他的脸上已恢复一贯的冷然,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俯身凑到她的脸前,想要再吻一次,却被她避开。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稍一踟蹰,他起身向外走,一步一步渐渐远离。   钟夜稀裹紧被子,一阵头晕目眩,不知是哭是笑。   她只是费解,为什么轻易决定分合的那个人,永远都是苏城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可能被河蟹部分移至此处:钟夜稀双手抱在胸前,拿胳膊肘顶着他的前胸,却被他一阵拉扯,扔进了浴室。花洒打开,密闭的空间内满是蒸腾的雾气。苏城远在一边拖衣服,斜睨着地上面露痛苦的钟夜稀,水贴着头发一路洒下,划出一道道诱人的曲线,喉结耸动,他有些支持不住。钟夜稀腹痛难忍,一时间只有出气的力,双手抠着凹凸不平的地砖,紧紧贴着墙面。他的力气太大,又丝毫不留情,拉着她的脚往外拖。手在光滑的肌肤上流连,最后停在了私密处摩挲。“宝贝,既然你不乖,我帮你洗洗干净。”钟夜稀喘着粗气,眼底是他邪肆的笑容,还有那实在羞人的举动。就在她要向后退时,苏城远却猛然扶上她的肩,将手指插了进去。没有丝毫欢愉,只有越来越深的痛意。声音破碎,她开始求饶,“苏城远,放过我吧,我只想见儿子一面。”他冷了眸光,手指用力的作恶,刮擦着那些纹理,深深地嵌入。“儿子现在是我的,你不是签字了么,像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做母亲。”抽出手指,听着她一声大过一声的喘息,他略带急促的逼近,压着她的腿,欺上她的胸。吻肆意地散开,用足了力气吮出一片片红印,手在胸前作乱,因她的呼痛一点点加重手上的力度。“求你——求你放过我。”隐忍五年,一朝回国,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以为只要说一句爱,便可冰释前嫌。倔强如她,有一天也会在他身下求饶。放过她,他不是没有努力过。“钟夜稀,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谁来放过我妈妈、我爸爸!你们钟家干的好事,由你来偿,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死!”她不说话,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吼声发愣。他却不给她思考的时候,拖着她的两条腿,将她的身子扳反过去。看不见她的眼睛,他会觉得更快乐。欲望在身后急速的膨胀,钟夜稀低喘着气,佝偻起背脊,下一秒,他便毫无征兆地进入,抓着她的两腿,猛然发力。眸色森森,他垂目看着这个女人,随着他的节奏,身体向前耸动。她不再说话,手覆着肚子,仔细去听,会发现她在嘤嘤地哭泣。苏城远放慢了速度,却一次一次用力深入,匍匐在她的背上,手绕过背脊,在胸前揉捏。缓慢而用力的刺入,她能感到那一处疼痛炸开蔓延全身,灵魂游离,被一遍遍撕裂成碎片。她想说,孩子,可他掰过自己的头,舌尖推入,将她仅剩的力气送进喉低。她支撑不住,松开手臂,整个身体向前倾倒,苏城远搂住她滑腻的身躯,托着臀,将她抱出了浴室。被扔至床上的那一刻,她紧紧锁住两腿,痛苦地转身。苏城远的体重已然压下,水滴从湿发上滴落,打在她的眼中,像是泪一般落下。听见她说,“不可以,苏城远,现在不可以……”他气恼地抵住她的膝盖,将她的两腿分开,夺过一个枕头,将她的下|身垫高,压下她所有的挣扎,再深刺入那副躯体。笑道:“我不可以,谁可以?范楚天、顾恺,他们都可以上你,为什么我不可以?”此刻,最好的保护,就是闭上眼睛,彻底放弃挣扎。指甲却在他的背后划过,留下一道道红色的长印。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苏城远有一刻的停滞,心底的恨意却不断涌上。她咬着牙关忍受,嗫嚅不清。他低头吻她,化成闷哼,呜咽在喉咙里。又提起她的两腿环住腰身,不停急刺深入,肉与肉的碰撞中,是他早已麻痹的神经。她开始呻吟,扭动,哭泣。这一切极大程度地刺激着他,在巅峰游离,速度越来越快,要贯穿她一般的发力。却在这时,感受到一股热流蔓延而下,浇上他的欲望,低头看着彼此交叠的地方,血被一股股的带出身外。他顿时乱了方寸,再看钟夜稀,已是濒临晕厥,脸色苍白。“夜稀,夜稀,怎么了?你醒一醒,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他唯能想到的是,自己愚蠢的忽略了她身体上的异样,那个孩子没有死,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他,后悔了。(写H无力,经常河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一章宣告全文虐到最高点,下面就再也不会虐了,除了小两口吵架打架的,舒口气吧,偶也是会写甜文的,下面一路都好甜的(⊙o⊙)哦。骗你们我就是猪……此外,发放福利都已经转账了,注意查收。那神马,grace孩纸请注意,喵喵一时疏忽,多转了740点,如果你能返还我700点,那就太好了,呜呜呜,MUA你一下下,下次我还有福利发呢。其次:gyh,w,林,花朵,妞妞,夏子,fio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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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夜稀皱着眉心,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双手作乱,捏着他的脸,威逼利诱,“说,你是对我有兴趣呢还是有兴趣呢还是有兴趣!说错一个字,我就哭给你看。”   他连忙告饶,“有兴趣有兴趣……”她刚刚放下手,却又听他来了一句,“才怪。”   钟夜稀冷冷的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看他,“我问你,你这辈子到底最爱谁?如果爱我呢,就算是你有眼光。”   他却不回答,仍旧抬头看着天。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这样的静谧让她不安,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Drew要我带他回温尼伯,你也知道的,那孩子被宠坏了。我就走几天,你在这儿等我回来,我带好吃的给你,怎么样?”   低头看她,他灰绿色的眼睛依旧清亮,眸子里还映着她的脸。他明明有话要说,却紧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   钟夜稀握着他的手,宽大而冰冷,他牵过来,在她的掌心慢慢写着字。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却用了力气,似是要刻进血肉。   钟夜稀忽然就哭了出来,泣不成声,趴在他的怀里,身体颤抖得如同一片秋叶。   他不想安慰,心里堵着话说不出,怕一张口就不受控制的冒出来。那些掩藏了很久很深的话,还是让它们一点点腐烂。   钟夜稀抬头吻上他的唇角,轻柔的浅吮,一点点体味他的温存。苦咸的液体滴进口中,不知是谁的泪。   *   苏城远站在楼上,眼底是一副相偎的场景。Drew突然抱住他的腿,大声喊着爸爸,他弯腰抱起孩子。   “爸爸,妈妈呢?”   苏城远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妈妈马上就来,和我们一起温尼伯。”   Drew拍着手说好,“爸爸、妈妈、Drew,我们一起去Winnipeg,爸爸还要去May家睡觉,告诉她,我是有爸爸的。”他眨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城远,“爸爸不要带小弟弟去好不好?”   苏城远故意逗他,“万一是小妹妹,我们就带她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妈妈只喜欢小妹妹,不喜欢Drew,又要走了。”Drew急得直摇头,“Drew想和妈妈在一起。”   苏城远的眸子黯淡下去,看着儿子,不再吱声。   *   温尼伯是世界上最冷的大城市之一,钟夜稀生怕带不够衣服,将保暖的衣服都打包带走。   Drew在一边翻箱倒柜,独自一人玩得不亦乐乎。抽屉里总是有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惊喜,将最底层的一个抽屉拉开后,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   “妈妈,妈妈,开开,开开……”Drew抱着一铁盒子跑过来,小胖手不停敲着盒面,“Drew想看,快点开开。”   钟夜稀见儿子把房里弄得一团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捣蛋鬼,等爸爸回来了,肯定要好好教训你!”   Drew冲她皱了皱鼻子,撅着嘴不满地嚷嚷:“爸爸最喜欢Drew了,爸爸不会教训Drew。”   铁盒子不大,却是锈迹斑斑,朱红色的漆脱落了大半。钟夜稀好容易打开了,捡起盒子里的一张张的照片,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苏城远回来时,Drew一个人在房间里玩,钟夜稀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手刚触上那些头发,这个女人蓦地睁开了眼睛。   微红的眼睛,还带着一种伤恸,不刻意掩藏,看在眼里才最为心疼。   他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钟夜稀看着这个男人,微蹙着眉头,眸色深邃,和五年前相比,多了成熟。有事藏在心里,却始终一言不发,让她独自埋怨,独自恨了五年。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方才笑了笑。   “手续我都办好了,明天我们就走。”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   钟夜稀愣怔片刻,他撑头看着自己,她躺在床上仰面,这样的姿势暧昧的引人遐想。伸手推了推他,却被他握住放在了心窝。   Drew不愧是个捣蛋鬼,一下子跳到床上来,钻进爸爸妈妈中间,毫不客气地将头枕在钟夜稀的肩膀上。   小胖腿刚要跷上妈妈的肚子,苏城远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   “宝贝,你离妈妈远一点好不好?”苏城远的心差点没跳出来,“过来,爸爸抱你。”   Drew踢着腿,好不容易脱离了,一翻身,紧紧搂住了钟夜稀。嬉笑着在她脸边啪的一亲,留下一串晶晶亮的口水。   钟夜稀咦了一声,装作厌恶般将口水擦在了儿子的棉袄上,“小东西,脏死了。”   Drew不害羞,腆着脸直笑,手抓过苏城远的领带,很郑重其事地说:“Drew今天许爸爸亲妈妈,快点来亲亲。”   苏城远刮了下他的鼻子,又看了看钟夜稀,似是征求她的意见。她躲开这阵目光,翻过身去,不看这爷俩。   “爸爸快点亲,快点亲!”   苏城远有些心痒,盛情难却,将领带拽开后,从她身上翻过去,面对面,四目相对。   “可以吗?”   要亲就亲,他竟然还要征求她的意见,两个人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疏离。   她垂下眼帘算是默认,苏城远的脸一下子无限接近,在她的唇前停滞了一两秒,最终吻了她的面颊。   Drew在一边拍手称好,趴在钟夜稀的背上闹腾,苏城远一把抱他起来,将这个小东西赶下床。   “你睡一会儿吧,我带儿子出去了。”   钟夜稀拉着被子,低声答应。   门被阖上,她闭着眼睛,混沌的脑子乱成一锅浆糊,坠入梦中,耳边还是一阵嗡嗡作响。   偌大的客厅,站着许许多多的人。哭声从楼上传来,撕心裂肺,她有一刻的恍惚,随即看见苏城远从楼上跑下。   “城远,别太难过了。”   苏城远红着眼睛,面容憔悴,看到她时,那副哀默的神情直刺入心脏。他挥手推开她,眼睁睁看着她摔向地面。   他一把拉过钟洪明,抡开拳头想打他,众人过来拉架,他挣脱不休,大声嘶喊。   “我妈妈为什么要自杀,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姓钟的,你开口说话啊,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杀人凶手!”   钟夜稀倒在地上,呆如木鸡,这样的苏城远,她从未见过。   画面切换,高秋风劲,梧桐树叶纷纷而落。他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眉目清明,星眸璀璨。   钟夜稀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不紧不慢,轻声一句,“夜稀,这样的日子可以维持多久?”   她转身莞尔,一字一顿,“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天色黑的很快,他们躺在床上相偎而睡,苏城远摸着她的耳垂,力度比平时要大。   她似是说了什么,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在额头上留下一吻,“夜稀,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走了,你会怎么样?”   苏城远不见了、走了,你,钟夜稀,该怎么办?   她如梦初醒,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眼泪潸潸落下,早已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城——远,你——别——走……”   他却蹙了眉,一脸严厉,眸色冷的要将她冻僵,“钟夜稀,你们姓钟的没一个好人……”   “城——远——我怀孕了,你——留下来——好吗?”   “夜稀,夜稀,你醒一醒……”   苏城远就在眼前,她一把抱住他的腰,紧紧靠在他的怀里。这里像是一个避风港,为她阻挡过一切风雨。   “城远,你别走,都是我的错,你别走,我怀孕了,真的,不骗你。”   苏城远抱着这个女人,入睡的这几十分钟,她一直辗转反侧,睡不安生,及至最后,已经哭成泪人。   “夜稀,我不走,”他揉着她的头发,“做噩梦了吗?”   钟夜稀一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渐渐安静,感受到他的存在如此真实,再一看自己尚且穿着冬衣,这才相信梦魇已醒。   有多留恋一个人,才会在梦里一遍遍想起,一遍遍恳求他能留下。她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却在看到他的时候,彻底乱了分寸,最后一言不发。   苏城远紧紧搂着她,唇瓣摩挲在她的耳后,“夜稀,现在我后悔了,还来得及改变吗?”   她慢慢推开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疑惑不解,“后悔什么了?”   他没吱声,看着她纤长的睫毛,轻轻一吻。   后悔说要放弃你,来得及,改变吗?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终于开始甜了……亲妈来啦……不是为更,是门崩了新文链接==>   第四十八章   离开爱情的勇气,远比相守多。   *   苏城远算好了时差,从私人飞机上下来时,温尼伯临近正午。   早就听说了这边的冷,然而亲临之时,他才深切体会到这份刺骨。开门便见三寸雪,让他这个住惯南国的人颇有些不适应。   钟夜稀给Drew裹上了厚厚的大衣,又从头到脚盖了一层薄被,她自己亦是穿了不少。两个花花绿绿的棉花团踏雪走进别墅,苏城远跟在后面,止不住想笑。   别墅还是钟夜稀和Drew先前住过的那一栋,因为照应过房东,房子一直空下来,给他们留着。   长时间没住人,这里早已积满了灰尘,一时间请不到家政服务,苏城远亲自上阵打扫。   钟夜稀和Drew坐在一边,心安理得地看着。等屋里的暖气上来,钟夜稀便将棉花团一层层剥开,最后,留下个只穿着绿色线衣,黑色棉裤的小胖子。   “妈妈,我们去May家。” Drew没了那些束缚,一时间上蹿下跳,高兴得不得了,“把爸爸也带上,让爸爸住May家!”   这儿子说话毫无逻辑性,钟夜稀将他拉进怀里,抽了张纸巾,先将他拖下来的鼻涕擦了。   “你把爸爸放May家了,那爸爸就是May的爸爸了,Drew怎么办?”   Drew扭着身子不肯擦,一听这话立刻安静了下来。眼巴巴望着一边手拿吸尘器的苏城远,吸了吸小鼻子。   “妈妈你说得对哦。” Drew立刻跑去苏城远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爸爸,你不要当May的爸爸,你和Drew一起睡觉觉,你就是Drew的爸爸了。”   苏城远听得一头雾水,关了吸尘器,将儿子抱去一边,“又是妈妈瞎说的吧,爸爸是Drew的爸爸,和May有什么关系?”   钟夜稀正脱着衣服,瞥他们父子俩一眼,“赖我做什么,你儿子自己笨得不得了。”   Drew撅着嘴,斜着眼睛看钟夜稀,要不是爸爸之前嘱咐不许和妈妈顶嘴,他早就跑上去嚷嚷了。   苏城远亲他一口,一本正经地说:“Drew你怎么摊上这么个妈妈?”   Drew似懂非懂,却是狠狠点了点头,坚持和爸爸站在同一阵线。   “爸爸你好聪明,你说得对!”   钟夜稀也不示弱,从一边的行李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罐头,冲两个人挥了挥手,“中午就吃这个了,不许挑食哦!”   苏城远自然舍不得她下厨去做,可Drew实在不爱吃这些东西,叹了口气,转头埋在爸爸的怀里。   *   时差没调的过来,Drew一早就喊困,钟夜稀给他洗好澡,搂着他一起躺上床。   苏城远没有和他们一起睡,这一次他学得体贴,不等她赶,自己乖乖地搬去隔壁。   可没有了他在身边,钟夜稀却更加睡不着了。儿子睡得很熟,微微的打鼾声响起,反倒衬得夜寂静无比。   窗外下着大雪,亮堂堂一片。她起身走出房间,倒了一杯茶,坐在厨房里静静地喝着。   地板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她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走来,走近之后,印着窗外的雪色,苏城远清俊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钟夜稀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想走,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低沉的声音传来,并不突兀。   “谢谢你能过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却是想了又想,该是不满意,他这才蹙了眉心,幸好夜黑,她没看清。   钟夜稀只觉得肩头的重量一下子减轻,他就已经转身而去。   “你怎么不找黄冰宜一起来,你应该很喜欢她才对,”   苏城远停住了脚步,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说得不错,我是很喜欢她,可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的眼睛很像你。”   钟夜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先他一步走了出去。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她仿佛能看见他坐在窗前,眼神空洞。   苏城远却疾步追上,转过她的身体,在她的唇上深吻下去。唇齿相依间,她始终没有反应。   单方面的纠缠没有维持多久,苏城远放开了手,一时间错愕不已,听着她渐渐远离的脚步,浑身都在打战。   温尼伯,真的太冷了。   *   第二天一早,钟夜稀带着Drew和苏城远前往简洁家做客。因为家里尚未开伙,她更觉得这是一场蹭饭之旅。   Drew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精神好得可怕,坐在汽车上止不住地手舞足蹈,差点一下子蹦钟夜稀肚子上来。   苏城远实在忍不住,又脱不开身,立刻停了车,将儿子抱到副驾驶位上,教训了两句,这才见他安生下来。   Drew的坏脾气又犯了,嘴里不停哼哼,大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副深受委屈的样子。   刚刚到了目的地,Drew立刻钻进了简洁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mummy。   简洁笑得不行,“你们家这儿子还分不清mummy哪,看来我是要一辈子当这mummy了。”   钟夜稀将衣服挂去一边,过来捏着儿子的耳朵,“一点点都不听话,送给你当儿子好了。”   简洁瞪了她一眼,“你别胡说,儿子这么大了,听了不和你亲。”又一瞥苏城远,更没好气地说:“到客厅来坐吧。”   苏城远穿着白色的衬衫,菱形图案羊绒线衣,清贵逼人。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袖口,很自然地将钟夜稀搂进怀中。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苏城远浅笑一瞥,钟夜稀整颗心都酥软下来。这个男人必定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魅力,才故意如此。   她装得若无其事,“知道就好,少说话,多做事。”   听起来却像是嗔责。   苏城远明知故问,说得暧昧,“多做事,做什么?”   钟夜稀忍住笑,努力抿紧唇线,瞪了他一眼。   吃了好几顿罐头之后,Drew终于等来了大餐,坐在台子边不停敲筷子。苏城远顾不上吃饭,充当儿子的保姆,忙得焦头烂额。   简洁冷眼看着,这个男人的强势是出了名的。他当设计师时,他们就认识,指挥下手时的凌厉作风,她看过太多次。此刻面对着儿子,却出奇的耐心。   钟夜稀和以前相比,胖了许多,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停在哪个阶段,还是觉得她比以前快乐了许多。   苏城远夹了一筷子鱼,剔干净鱼刺才搁在钟夜稀的碗里。鱼刚刚碰到嘴边,她就突然放了筷子,脸色大变,匆匆跑去卫生间。   苏城远赶过去,却被堵在门外,听着她在里面干呕,只能干着急。   简洁走过来,沉着嗓子问道:“她又怀孕了?”   苏城远点点头。   “孕吐,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钟夜稀开了门,一脸煞白,摆摆手说了句没事。   虚弱的一句话,偏偏触动到苏城远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顾不得在场的其他人,将钟夜稀锁进了怀里。   “喂,简洁还在呢。”   “安静会儿。”   钟夜稀果真放弃了挣扎,在他的怀里静下来,侧头看了一眼尴尬的简洁,又迅速转头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Drew。   Drew从餐厅跑过来,抱住爸爸的大腿直笑,“爸爸羞羞,在抱妈妈。”   简洁弯腰将孩子抱走,额头相贴,冲他笑道:“少儿不宜,我们不看。Drew你有没有想mummy?”   Drew嘻嘻笑着,“想mummy做的菜了,Drew不想吃罐头。”   简洁一脸黑线,怪不得钟夜稀要将Drew送给她,这孩子果真是没良心。   “小坏蛋,罚你今天把菜都吃了!”   *   吃过午餐,简洁拉着钟夜稀去一边说话。   钟夜稀总觉得怪怪的,和她在一起,心里的事情总是放不住,像是自己长了脚一般要往外吐。   “这下子你打算怎么办,有了个Drew还不够,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几个月了?”   “靠四个月了。”   简洁看了看她的腰身,肚子微微凸起,孕味十足。   “你们要结婚了?”   钟夜稀垂了眼帘,不似刚刚那般轻松,“他说结束这次的旅行之后,我们就彻底结束。Drew归他,这个孩子归我。”   “这算什么事?”简洁气不过,“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他都说得出来,你还和他牵扯什么?”   简洁拉着她的胳膊就向外走,“我带你去问他,不把他骂到狗血淋头绝不罢休!”   钟夜稀拽住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过去。   “Jane,你别这样,纠缠了这么久,我好累,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也许分开,真的是一种解脱。”   “解脱?”简洁一阵嗤笑,“两个孩子注定你们根本不可能彻底分开,一边是爸一边是妈,你说说怎么可能扯得清?苏城远这个混蛋!”   这个词分外刺耳,钟夜稀看着简洁,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她最终妥协,“Jane,你不要这样说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窗外的草地上早已铺满了白雪,苏城远和Drew在堆雪人,孩子力气小,他便不厌其烦地滚雪球。   Drew在一边捏着小雪球,挥手砸了苏城远一身,两人开始追逐,苏城远却总是落下一段距离,怎么也追不上儿子。   “有两个家庭,原本普普通通。世事难料,一方的丈夫和另一方的妻子相爱,他们饱受煎熬,决定将这份感情彻底埋进心底。   “可是那个妻子的丈夫发现了这个秘密,妒意难消,决定离婚,作为报复,他还破坏了另一个家庭,娶了那家的妻子。新丈夫对她很不好,有一天喝醉后对她动粗,她知道了整件事,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服药自杀。”   简洁不说话,看着钟夜稀发愣,故事虽然复杂,她却听懂了。   这样一场狗血好戏,竟然发生在这个柔弱的女人身边,让她恨了一个男人五年,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受罚了五年。   “他妈妈死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写成一封信,放在一个铁盒子中,里面还有很多照片,都是我爸爸当年派人调查妈妈偷拍的。”   钟夜稀在窗子上呵一口气,手指胡乱划过,还没写出字,已经消失殆尽。   “我能理解他当年为什么要走,也能想到他回来需要多大的勇气。这样的男人,教我怎样不心疼——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窗上映出她的一张脸,苍白的面色,因隐忍而抿紧的唇线。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我更新,JJ就抽疯,存稿箱果然很傲娇!以后我的更新时间会改成晚上八点,避开九点的定期抽疯时间!表理女主,她在口是心非!为了让大家充分了解这一点,半小时后,我会加更一章。MUA~今天心情不好,忽然就觉得累了,不想再写虐文了,偏偏新文也有那么一点点虐,在存新新文啊,还好只有几章,准备推翻重写了,来个稍微轻松点的,写得竟然是娱乐圈的故事,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感怀疑。到时候会来看吗……新文链接==>   第四十九章   过分的执着,是固执。   *   在简洁家吃完晚饭回来之后,苏城远就有些不对劲。   钟夜稀给儿子脱外套,看着他合衣坐上沙发,捏着眉心,脸色苍白。   “怎么了?”钟夜稀屈身坐到他的身边,“先把大衣脱下来吧。”   苏城远看着她,眉心蹙得紧紧。钟夜稀亲自动手,一颗颗地解开扣子,帮他脱下时,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竟然烫得灼人。   “你发烧了?”   钟夜稀挡开他阻挡的手,覆上额头,竟然烫得厉害。她乱了阵脚,来得时候虽然带了药,却是给孩子吃的。   管不了那许多,她连忙搀着苏城远上楼休息,给他盖好被子,又挤了条湿毛巾搭他额头上。   苏城远一开始还坚持着,到了后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Drew趴在床上,撑着小脑袋望爸爸,“妈妈,爸爸怎么了?”   钟夜稀将儿子抱过来,揉揉他的头发,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Drew,爸爸发烧了,妈妈现在出去买药,你在这儿好好看着爸爸,行不行?”   “哦,妈妈你快点回来,我看着爸爸。” Drew眨眨眼睛,满怀期待地说道:“妈妈可以给我买巧克力棒吗?”   钟夜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儿子还提出这样的要求,当即生气不理他,坐在床边看苏城远。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别去。”苏城远拉着她的手臂,说得艰难,“我没事。”   “还没事呢,人都烧得糊涂了。”掰开他的手,她俯身在他的额上也亲了一口,“好了,你和Drew都奖励一个,都给我好好听话。”   苏城远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闭上眼睛,无数的画面飞逝而过,笑脸哭脸,黑白彩色,仿佛将这一生的记忆都从灰尘中挖掘。   似是走了很远很远的一条路,混沌之中,一双冰冷的手拂上他的后颈。   他蓦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钟夜稀冻得通红的一张脸,端着杯子,焦急地看向他。   “夜稀,你冷吗?”   钟夜稀一愣,这个男人都烧到这地步了,还来关心她是冷是热。也不说话,将药塞进他的嘴里,灌了一些热水。   屋外的雪下得很大,这一带离市中心很远,她开着车子绕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药店。   回来时,儿子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苏城远烧得糊涂,嘴里喃喃喊着她的名字。   坐在他的身边,他总是半睁半闭着眼睛看她,拉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钟夜稀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个微凉的身子钻进了被子。苏城远睁开眼睛,便看到钟夜稀穿着一件真丝睡衣,想也没想将她揽进了怀里。体温交替中,他觉得好受了很多。   半夜里,他又一次醒过来,钟夜稀还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他。两人的身体缠绕着,他恨不得将她揉碎推入体内。   苏城远突然觉察出什么,将她推了开来,“你在怀孕,别被我传染了。”   钟夜稀不听,伸手抱着他,腿缠上他的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他的体温已经降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样滚烫。   “夜稀,你能不能听我的一次?”   “嘘,现在听我的。”她放下一张脸,直到感受到他退却,这才将头靠近他的怀中,“你睡了四个小时,再有四个小时,我就喊你起来吃药。”   苏城远将下颔抵在她的头上,手插|进她的头发,低声说了一句,“夜稀,有你真好。”   “知道我好,你还逃走,一逃就是五年。”她在他的胸前写着字,写来写去都是他的名字,“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要丢下我整整五年吗?”   苏城远沉默了很久,直到她快要睡着,这才开口,“因为那时不够成熟,对我们之间的生活充满了厌倦。过了五年才发现,没有你,我连人生都厌倦了。”   苏城远不够坦白,选择将那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说出来,或许可以换回她的原谅,却会引起另一场无谓的怨恨——他,不想看见。   钟夜稀像是小鹿般撞了他的前胸,抬头看他时满是笑意,“你说谎,不过这样油嘴滑舌的谎我爱听。”   苏城远的吻落在她的头上,隔着头发依旧麻酥酥地传至她的心中。他的手隔着那层丝薄的睡衣,在她微凸的小腹上摩挲,他会做一个好爸爸。   “你说,这次是儿子还是女儿?”   苏城远怎么猜得出来,却是戏谑地笑道:“生女儿吧,那样我就能和别人老婆睡了。”   钟夜稀没听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捶了他一拳,“那我还是要生儿子,我要和别人老公睡。”   “那就一男一女吧。”他将这个女人抱得更紧些,又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夜稀,嫁给我。”   简单的几个字,他却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因为害怕她拒绝,霸道地用了陈述句。   这些顾虑,她读得懂。   长久的沉默之后,苏城远开始泄气,“说你愿意,一秒钟都别让我等了。”   钟夜稀叹了口气,却是刮住了他的心一般,瞬间鲜血淋漓。   “楚天怎么办?他现在只有我了,我有责任去照顾他。”   毫无冲突的两件事,她却可以拿出来当做挡箭牌,她是以为他会彻底抢走她,眼睁睁看着范楚天去死吗?   苏城远咬紧了牙关,将怀里的女人死死钉在床上,弓身压在她的身上。   钟夜稀吓得方寸大乱,手掩着肚子,低声喊道:“你忘了医生说——”   所有的话都被堵进口中,他的吻落在唇上,细密地吮吸这份柔软。灵敏的舌尖从她未来得及合上的齿间推入,却不缠上她的舌,抵在上腭轻轻点触。   呼吸渐重,她避让不及,前胸撞上他的胸膛,震得浑身都在颤抖。一片混沌中,不自禁地伸舌轻舔,纠缠上他的。   缱绻交缠,推让轻吮,彼此都存着一份顾忌,生涩的如同第一次。   吻了很久,在彼此不住喘息之时,他抬头停住,深深的看了一眼,从她身上下来,转身而卧。   “城远,”她贴过去,手缠在他的腰上,像是两片相靠的落叶,“对不起。”   他竟然拿开她的手臂,沉着嗓子说道:“我累了,睡了。”   *   苏城远开始变得疏远。   钟夜稀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彼时,她在厨房里熬粥,儿子Drew急匆匆跑过来,抱着她的腿,一个劲地扭着身子。   “妈妈,Drew饿了,要吃肉肉,好多好多肉肉。”   钟夜稀放下勺子,捏着儿子的小肩膀,冲外面看了看,“坐外面沙发上去,不许过来添乱,妈妈现在没空给你买肉,”   Drew气得直翻眼睛,拿脚一阵踢着钟夜稀,“妈妈坏,妈妈坏,Drew现在就要去mummy那儿,Drew再也不要回来了。”   “嗯,那你自己走过去,妈妈要照顾爸爸,没空照顾你啊。”   Drew胆子小,钟夜稀算准了他不会溜出去,索性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Drew气得不得了,转身跑出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钟夜稀在里面喊道:“不许踢东西,坏了是要赔的哦。”   “我要离家出走!”   “妈妈给你买了巧克力棒,你带上两根再出走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撕开包装纸的声音,接下来,小老鼠啃木材般的声音。   没过多久,苏城远就走了下来,钟夜稀不满地跑过来,推着他往楼上赶。   “病还没好,你怎么就下来了,快点上去,我马上端粥给你喝!”   苏城远抵着门框,脸上连极淡的笑容都没有,有些怕说话般撇撇嘴,“我好多了,没事的。”   “怎么会好多了,明明早上还有些烫,我来摸摸!”   苏城远挡开她的手,向后极为明显地退了好几步。   钟夜稀愣在原地,看他一副急于划清界限的样子,连这样一点点碰触都受不了,他是有多排斥她?   呼吸都觉得困难,偏偏他一点点笑容都不肯给,转身就走。   是啊,她说了不要他,他也说了各自带一个孩子,现在这样也是为了以后好。   钟夜稀过去盛粥,手却抖得连碗都端不稳,差点压抑不住心底的那股火,冲出去和他吵一架。   她冷落他就可以,他冷落她就万万不能,说她霸道也好,说她无理取闹也好,总之就是受不了他的这副冷漠,一点点都不行。   内心挣扎的厉害,苏城远却突然跑了进来,一脸焦急的神色。   “Drew呢,前门开着,我找来找去都没有他的人影子,你是不是又和他吵架了?”   “没——没有。”钟夜稀也慌了神,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看,“明明刚刚还在的。”   桌面上是巧克力棒的外衣,大门正敞开着,冷风飕飕地刮进来。   钟夜稀彻底没了脾气,拉着苏城远的袖口,身体软的快要瘫坐在地上。   “他刚刚说他想吃肉,我说没空买,他就说要离家出走,去Jane那儿吃好吃的——”   “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带两个巧克力棒再离家出走。”   苏城远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孩子一点点大,不懂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偏偏这个女人有时候比孩子还孩子,说话从来不知道用脑子想一想。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妈的!”   钟夜稀早就低了头,此刻吸着鼻子,眼前已然氤氲起雾气。   苏城远连忙将衣架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立刻带着她出去寻找。   一路走,她一路吸鼻子,受了委屈般不敢出声。   苏城远算是怕了这个女人,一张脸上红了好几块,一双手也是通红的。他霸道地牵过她冰冷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呵了几口热气,不停搓着。   又哄道:“别哭了,他一个小孩子走不了多远,我们分头去找,不会有事的。你以后注意点就行,别老是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钟夜稀却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拿一双泪眼涟涟的眼睛望着他。   这倔脾气。   苏城远抱着她的肩,将她锁进怀里,半是恨半是恼地说:“都怪我不好,先是宠坏了你,又宠坏了儿子,两个人成天和我过不去,不折腾出点事儿来,你们心里就难受!”   钟夜稀低头靠在他的胸前,轻声呢喃一句,“我改。”随即就抽泣起来,“可我好想Drew,快点把他找回来。”   眼泪果然是最好的利器,苏城远的心彻底软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第二更,我估计又会发不出,以后发文时间改成晚上八点。猜,Drew那个讨厌鬼躲哪儿去了?孕妇气大啊,其实,我觉得这样的钟夜稀傻得很可爱,难道又是我的错觉?新文链接==>   第五十章   等苏城远和钟夜稀将整个社区都翻了一遍,甚至急到要打电话报警时,May的妈妈打电话过来,说Drew要在他们家用午餐。   钟夜稀刚吃了教训就忘了疼,死活不同意让Drew呆那儿,风风火火走过去抓人。   Drew和May正在屋子里吃巧克力棒,一看钟夜稀来了,两个人都是一阵上蹿下跳,幸亏苏城远眼疾手快将儿子抱了过来。   回到家,自然少不了一顿教训。   钟夜稀将所有的巧克力棒一并没收,在儿子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两下,他还是一个劲地冲爸爸笑着。   刚想再打两下,却被苏城远拦住了。   “要么打,要么骂,钟夜稀你到底会不会教儿子!”   Drew知道爸爸会护着自己,站在沙发上,不停攀着爸爸的胳膊。嘴里还一个劲嚷嚷着,“骂妈妈,骂妈妈,妈妈臭死了……”   苏城远也有些生气,揪过儿子,按着他,迫使他坐上沙发,眼睛一瞪,一副严厉的家长模样。   “Drew你听着,以后妈妈再敢骂你,你就来告诉爸爸,爸爸一定打她屁股。但是你要敢无理取闹,或是像今天一样逃跑,爸爸也一定来打你的屁股!”   Drew耳朵皮,只听进去前半句话,把后半句完全过滤掉,砸吧砸吧嘴,一脸狡猾的笑容,“妈妈刚刚打过Drew了,爸爸现在要打妈妈,快点快点。”   儿子太聪明,有时候真的不好对付,早知道该说下一次开始执行——他实在有些迷糊,他刚刚是有这意思还是没这意思?   钟夜稀不理儿子,起身走去厨房。   苏城远望着她的背影,思考着怎么和儿子打圆场,“宝贝,妈妈肚子里有弟弟,这次先记在账上,等妈妈生了弟弟,爸爸再帮你打,好不好?”   Drew本来靠着沙发,抱起自己的脚丫子,玩的不亦乐乎,一听这话立刻停了下来。   “弟弟怎么去妈妈肚子里啦,我还以为你们不带他来这儿呢,我想要看看弟弟,让他出来和我玩,快点快点!”   钟夜稀将粥热了一下,端来给这两位祖宗,见儿子在沙发上翻着跟头要见弟弟,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她一瞥苏城远,“你干的好事,你来解决。”   苏城远无奈地端起粥碗,怨气颇重地打量她一眼——刚刚这话,听着真耳熟。   *   对于Drew的惩罚就是,午饭继续吃罐头,并且在墙角罚站一小时。   苏城远听儿子一遍遍说着“I’m wrong,I’m a trouble maker”,想要毫无原则的护短,可一看旁边悠闲喝茶的钟夜稀,又将某些话咽了下去。   过了十来分钟,儿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钟夜稀教训道:“声音呢,还想再站一个小时对不对?”   Drew立刻扬声。   苏城远这回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过来搂着钟夜稀的肩,还没说话,先在她的脸边印了一吻。   “晚饭吃什么?我给你做牛排怎么样?”   钟夜稀对这股亲密有些意外,瞪着一双眼睛看向他,“家里没有牛排。”   “那我们带上Drew一起出去买。”他笑得恬淡,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将一点水迹擦净,“现在就去,回来我就开始做。”   钟夜稀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些烫手,烧没有褪尽。   她不同意,板着脸,“你赶紧上去休息,我晚上熬点粥就好,你现在还发烧呢。”   苏城远连忙握着她的手,“正是因为发烧,所以想吃点肉,好好补一补。”   钟夜稀一听这话,心里就猜得八九不离十,这男人分明是心疼儿子了,不然怎么连说的话都如此相似。   她佯装成不知情,却依旧板着一张脸,光用余光瞥着他,却不说话。   苏城远有点着急,这女人不同意,也不拒绝,就这么干坐在,这算是个意思?   就在这男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钟夜稀却往他怀里撞了撞,“我带你们爷俩去,你有什么奖励没有?”   苏城远恍然大悟一般,立刻加重了手臂上的力度,笑脸盈盈,“你想要什么奖励?”   钟夜稀却突然淡了笑意,纤长的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划着。她想要的奖励很简单,也很容易完成,不过是想要他不再冷落自己。   “没什么,穿好衣服,我们就出去采买东西。”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和他一样,因为害怕被拒绝,宁愿将一些事压进心底。说出来或许会得到解决,却要冒着被否定的危险。   而这样的危险,偏偏是她最无法承受的。   温尼伯住着很多的华人,商场里甚至贴着中文标示。Drew被放进购物车中,指着哪一件东西,苏城远就给他拿哪一件。   钟夜稀在后面跟着,看着孩子在车里哈哈大笑的样子,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她也曾经被这样推着。   那时的自己还在为了工作烦心,儿子的唇腭裂也没有治愈,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却是换了另一批麻烦事。   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八九,日子也便过过来了。   苏城远见她不在旁边,立刻转身过来牵着她。他承认自己是有一点私心的,这样的一幕场景,别人看起来,该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吧。   付完帐,苏城远拎了全部的东西,钟夜稀牵着Drew跟着。可刚刚出了超级市场的大门,三个人就有些傻了眼。   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苏城远将钟夜稀衣服上的帽子给她戴上,又仔仔细细给她扣紧了领口,这才蹲身和儿子说话,“宝贝,爸爸去开车,你在这儿保护妈妈好不好?”   钟夜稀倒是一愣,拉着急欲离开的苏城远,“一起去吧,反正不远。”   “你和儿子呆着吧,雪太大了。”   这样不容置喙的语气,她不想听都难,也只好呆在原地,任凭儿子将手牵得紧紧的。   Drew穿得和个棉花团一样,手上套着蓝色的小手套,觉得这样牵着妈妈不安全,起不到保护的作用,连忙把手套摘了下来。可这样一来又觉得冷,就让妈妈包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这样一来,Drew觉得暖和多了,抬头看妈妈却有些不耐烦,他又立刻低下了脑袋。   苏城远从车上下来,哪怕是隔着几步的距离,他还是不舍得这两个人落到雪。将儿子包在大衣里,另一手将钟夜稀锁在怀里,贴近心的地方,格外温暖。   地方狭小,钟夜稀的脸紧紧贴着苏城远的前胸,仔细听,也许还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偏偏儿子在旁边嘻嘻哈哈地笑着,瞥着钟夜稀道:“妈妈,好暖暖,还是爸爸最好。”   钟夜稀才不看他,随着苏城远的步伐和频率,一步一步向车子走去。   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异域,这里是他胸怀里的一方乐土。   或许就是在这样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最在乎什么——无非就是这个孩子,和这个孩子的父亲,只要有他们在的每一天,都是她最幸福最享受的一天。   *   同一天的S市却阴雨连绵,这是一个轻易不会下雪的城市。   庄锡泽抖抖外衣上的雨水,走进医院,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老板苏城远,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听起来却是一如往日的深沉。   “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庄锡泽有些迷糊,事情太多,竟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只能敷衍道:“嗯,我办得差不多了。”   “钟洪明怎么样了?”   “钟老爷子的身体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几周就可以出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庄锡泽喊了一声boss,苏城远才复又说话。   “范楚天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   庄锡泽刚刚汇报了几句,苏城远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移开手机,望着恢复原样的手机屏幕,心里一阵狐疑。   眼前却被一个身影所隔断,一声温婉的女声的响起。   “你好,又见面了。”   庄锡泽猛然抬头,这个声音不是浅野直子的么。眼前果然是她,穿着白色羊绒大衣,正解着手套。   “浅——浅野小姐。”   浅野直子点点头,手一扬,和他一同走去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庄锡泽简直有种窒息的感觉。   浅野直子不是回日本了么?   她似是读出这层疑虑,笑道:“我这次回来不是找Percy的,只是有些事还没有完成。”   “哦。”庄锡泽敷衍地笑了笑。   电梯里又是一阵沉寂。门开时,浅野直子要先走,却用手挡着门,转身看他。   “我听说他要卖了苏氏,是真的吗?”   庄锡泽点点头,这件事没必要瞒着她,苏城远确实要卖掉在苏氏的股份。他没有说为什么,身为助理也不好问为什么。但他却看得出,这个男人的心思完全不在从商上。   浅野直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谢谢你。”   过道里很冷清,有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范楚天的病房门半开着,他坐在轮椅上,守在窗前。   曾经那样乖戾嚣张的一个男人,此刻,戴着帽子,穿着病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   浅野直子的眼睛红了一圈,一步一步像他走近,没等他回头,俯身环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直子。”余光一扫,只看得到她的发顶,他却能敏锐地辨别出这个女人就是她。   她吸了吸鼻子,让语气尽量轻松,“这么快就认出我,你很想我么?”   他不吱声,只是浅浅的笑着。   她的声音很软,很清澈,就像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她扬着笑,兴高采烈地一鞠躬,“我是浅野直子,请多多指教。”   此刻,她也站在身前,笑道:“你的计划破灭了,从今以后,就请让我一直照顾你吧。”   唇角上扬,整张脸都发着光一般,她仍旧要鞠躬,“拜托了。”   这副样子,和记忆里的慢慢重合,他竟不知道,这张僵硬的脸上,还能再有如此会心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对浅野小姐最后的处罚,看着曾经爱过的男人一天天虚弱,最后……于是,无爱即将要到结局,最后的几章我会日更,中途就不休息了。大家走到一起不容易,楠竹女猪不容易,我写得不容易,大家看得也不容易,还要常常受虐,真是膈应死了,嘿嘿。以后应该会往轻松了写,但有时候写虐我完全就是无意识的,觉得剧情就该这么发展,自己还觉得不怎么虐,对不起了,亲耐滴们……新文囚爱和无爱有点区别,一开始的冲突没有无爱大,属于中程发力的。但和无爱一样,逢年过节都有福利神马回馈大家。感谢大家的收看,MUA~新文链接==>   第五十一章   平安夜这晚,温尼伯下了很大的雪。客厅中,已然放上一株圣诞树,枝杈上挂满了各色的彩灯和小礼物。   钟夜稀将一个大红袜子挂在壁炉边,上面还绣着Drew四个字母。   苏城远请来大厨掌勺,准备了满满一桌的圣诞大餐。   钟夜稀在厨房洗杯子,苏城远走过来,将她挤去一边,自己动起手来。   钟夜稀没反对,站在一边看他忙碌,那样精致的侧脸,此时倒显得有些刻板。她情不自禁,伸手去碰,还没沾到边,就被他躲了过去。   时间过得很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得无比缓慢。他浅笑或是不笑,这些天来,离她越来越远,她知道,却装作尚未察觉。   即使偶尔而至的一点温存,也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她转身而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心底压抑的那份躁动,快步走过去,将他紧紧搂住。   耳边响起一阵碎裂声,杯子落尽水池,已是四分五裂。   他前倾去捡,她却紧紧搂住,挣扎着低喊出一句,“别这样对我,求你!”   长久的一阵沉默。   苏城远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的这句话。如果是同情怜悯,我根本不需要。”   她也曾经说过相似的一句话,不久的日子过后,他一一奉还。当初以怎样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心脏,此刻,就以怎样凌厉的攻势大开她的心墙。   这样的心痛,她真的怕了。   苏城远掰开她的手,转身看她,“今天是圣诞节,我想让Drew过得开开心心。”   最后的几个字被她吃进了嘴里,化成一长串低沉的闷哼,她开始浑身发烫,思维混乱,双手游走在那些钮扣上,一颗颗解开。   苏城远向一边张望,按住这个女人忙碌的手,嗓音沙哑的厉害,“怀孕的女人不仅脾气大,欲望也大了?”   钟夜稀不受这话的影响,却听得出这话背后的隐忍,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没错。”   以前他吻她,她躲,他便霸道的按住她的后脑,这次正好反了过来。   苏城远被她吃得死死,环在脖颈上的手臂像是一条藤蔓,化解开他所有无谓的挣扎。他却不能忍受丧失主动权,捧着她的后脑,吻落处,彻底攻城掠地。   因为知道Drew在外面的客厅玩耍,两个人的互动由于这一点被发现的刺激,变得越发热情激烈。   手一路下移,覆在那股炽热上,慢慢挑起最初的欲望。她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已经有火在燃烧。   就让彼此在这份温存中融化,只要他不再疏离,她什么努力都愿意尝试。   门铃却响了。   *   为了满足Drew的要求,隔壁的May一家应邀请来同过。   May是一个很漂亮的华裔女孩,和Drew差不多大,父母因为技术移民来到加拿大。   小女孩子刚刚进屋,Drew就过去拉上她的手,两个人在一边说说笑笑,不多会儿就来到了苏城远的身边。   “爸爸,这是May,四岁半了,在幼稚园上学。” Drew像是个小大人,介绍双方,“May,这是我爸爸,比我们俩大,他在公司上班。”   钟夜稀连忙帮苏城远理正了领带,脸上都是装出一副原来无事的模样。   May伸出手来,苏城远愣了片刻,疑疑惑惑地也伸出手,小姑娘一把握了起来,有模有样地上下晃着。   “Nice to meet you.我是Drew的女朋友May,你是Drew的爸爸,那我以后要叫你爸爸吗?”   Drew急了,上来捂住May的嘴巴,“说了是秘密,不许告诉他们的呢,你不守承诺!”   May垂首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看Drew。   钟夜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偏偏苏城远觉得高兴,在Drew脸边亲了一口,冲他竖着大拇指,“儿子和爸爸一样有魅力,真是好样的。”   May的妈妈笑得不行,连忙将女儿抱进怀里,“May再和Drew在一块儿,你们家就真的要多一个媳妇儿了。”   Drew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钟夜稀将儿子往背后藏了藏,冲着May的妈妈讪讪一笑。   苏城远在一边看着,腹诽这个女人实在太舍不得儿子。   May家走后,苏城远将餐桌收拾干净,走到客厅时,Drew和钟夜稀还坐在沙发上。   钟夜稀唱着歌,Drew已经半闭着眼睛。他坐在一边静静看着,等到Drew睡熟,这才抱着他回到楼上。   阖上门,钟夜稀方敢说话,“他闹着要见圣诞老人,好容易哄睡了。你倒是聪明,没有吵他。”   苏城远只是浅笑,“圣诞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送给Drew吧,他人小心大,一个人要两个人的礼物。”   “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   钟夜稀无言以对。   正想着是不是该以离开来打破这阵沉默,苏城远却递上了他的手机。   “想不想打个电话给他,现在那边应该是白天吧。”   钟夜稀一愣,手伸到一半悬在空中,又放了下去。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苏城远竟然能忍让到这种地步。   “不用了。”   她受不了他眼中的那种哀默,明明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带着浅笑,故作潇洒地要她去找另一个男人。   她实在不忍心。   进门前,他抓住了她的胳膊,深深地吸吐了好几口气,这才哑着嗓子说道:“这么多年我只爱过一个人,可那个人的心里却不只有一个我,不公平,但我可以忍受,因为我爱她。”   *   因为我爱她。   这句话响在耳边,浅浅的带着一些回声,最后都一并进入她的心里。   门突然被打开,Drew揉着眼睛站在门缝中看他们,一张嘴就落了一脸的泪。   “宝贝,怎么了?”苏城远心疼地抱起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Drew却紧紧抓住了钟夜稀的手指头,哽咽道:“妈妈不要Drew和爸爸了,还把Drew的圣诞礼物抢走了。”   钟夜稀突然被冤枉,觉得实在奇怪,她什么时候干过这两件事了?   苏城远也是一头雾水,猜道:“宝贝别哭了,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梦了?”   Drew那肯听,鼻涕眼泪一起来,又一扭头全部擦在了爸爸身上,额头靠着他的脸,万分委屈地说道:“妈妈刚刚说的,还说不给圣诞礼物,要赶走我们两个。我今晚要和爸爸睡!”   钟夜稀才觉得委屈,这儿子一来就是妈妈不好,要和爸爸怎样怎样,总是联合起来反抗她。她哦了一声,边点头,边认命地走进房间。   苏城远却抓住了她的胳膊,“孩子胡说呢,你哄哄就好了,和我睡,怕顾及不到他,会着凉。”   Drew才不干,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脑袋瓜子一转,突然又有了新主意,“爸爸、妈妈和Drew一起睡,May说她的爸爸妈妈就是一起睡的,这样才像一家人。”   钟夜稀僵着脸冲苏城远看去,他也是一脸尴尬,无奈Drew不停小猫似的叫着。   结果就是,两个刚刚闹过别扭的大人带着一个嫌弃妈妈的小孩,一同躺在了床上。   Drew觉得心满意足,转身紧紧搂着苏城远,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钟夜稀却躺在床上,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始终睡不着。   苏城远的那些话响在耳边,久久萦绕不绝。她欠他的太多,总也还不清,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爱情不是施舍,范楚天没有给过任何承诺,她又为何要自作多情,以为她就是他的独一无二?   可是,告别的那一天,他在她的手心写下的那些字又该如何解释。梵文的夜稀,一笔一划,她看得清清楚楚。   但要让她离开苏城远,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一件事。连一点点疏离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彻底分开?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心事,直到有人伸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拂过她的每一处轮廓。   她没多想,伸手覆在那张手上,转眼望去,他的眸子清亮,竟是含情脉脉的两汪深泉。   心忽然安定下来,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只装得下这双眼睛,这个男人。   香甜一觉,睡梦中,忽然有人摇着她的身体,睁眼时,苏城远的脸在眼前渐渐清晰。   “夜稀,范楚天病危。”   作者有话要说:崩溃了崩溃了,存稿箱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老是后台更新了,前台根本不更新,要我来编辑一下下章节才出来,天哪天哪天哪……新文链接==>   第五十二章   陪你,直到尽头。   *   圣诞节这天,温尼伯下起暴雪。窗外的雪一团团坠下,一层层压在屋顶上。仔细去听,还能听到不堪重负的屋顶发出的吱吱声。   Drew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将屋子里藏好的礼物一一找出,拆开花花绿绿的包装盒,哇哇地喊着。   钟夜稀却没有这番兴致。   范楚天病危。   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在她脑子中闪现,不断折磨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苏城远拿着手机,急匆匆走来。   “因为天气恶劣,所有航班都已取消。”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钟夜稀抓着他的手臂,急促地问道:“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国?私人飞机呢,我们可以坐私人飞机回去吗?”   他已经蹙了眉头,“你不怕死的话可以去坐。”   她想也不想,“只要让我回去见他,我不怕死!”   苏城远用了十分的耐心,可面对她的这副焦急,还是按捺不住心内的火气。   他僵着一张脸,沉声问道:“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脚边有Drew拆开的包装盒,他举腿一踢,正好砸中落地灯,噪杂声中,钟夜稀和Drew都吓了一跳。   Drew嘴里塞满了巧克力,跑到苏城远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爸爸,爸爸,你生气了吗?是Drew惹你生气,还是妈妈惹你生气了?”   Drew说话不清楚,嘴里的巧克力喷在了苏城远的裤子上。他嫌恶地将儿子拎去一边,喝斥道:“以后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   Drew目瞪口呆,爸爸第一次因为这种事发脾气,怒发冲冠的样子实在吓人。他受了莫大的委屈,一咧嘴,大声哭了起来。   钟夜稀连忙过来哄儿子,她自然知道这火是因她而生,他不是冲儿子吼,是冲她不满。   苏城远急匆匆地上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了条裤子。   钟夜稀抱着儿子窝在沙发一隅,Drew红着眼睛已经不哭,偶尔抽泣两声,和妈妈偷偷咬耳朵。   两个人团在一处,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无助。苏城远心里有气,又不能对他们发,索性开了门走出去。   雪实在太大,街道两边的房子在雪中变得模糊。   他踢着地上的积雪,直到脚趾都已经麻木。雪落了一身,从他单薄的衬衫里渗入皮肤,冰凉刺骨。   浑身都浸润在这片冰冷中,他的神智这才慢慢恢复。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看去,钟夜稀捧着一件大衣向他走来。白色的棉拖陷在雪中,一步一个坑,带上满满的雪,走得尤为艰难。   他的心慢慢揪紧,该死的,竟然如此心疼!   他跑过去,抽出那件大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此刻,室外温度接近零下十摄氏度,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全身都开始颤抖。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头衔住她红润的嘴唇,在最短的时间内深吻汲取,将她的呼吸彻底搅乱,直到彼此的身体都升起一把火,又迅速将她拉回屋子里。   厨房的门被他关紧,将她紧紧贴在墙上,又是一度激烈的索吻。   彼此额头相靠,他已经气喘吁吁,手心把玩着她身前的柔软。   “夜稀,如果我也要死了,你是不是会像在意范楚天一样在意我?”他压制着她的双肩,又一次重复,“回答我,是不是!如果你说是,我现在就去死!”   不成熟,不理智,完全不是平时的苏城远。   钟夜稀涨红了脸,心内拥堵的气恼全数涌上,挥手甩了他一耳光。   打得不重,却让苏城远整个人都清醒了下来。   “苏城远,你竟然拿死威胁我!”急火攻心,她刚一张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又是疼又是恨,“你要是敢死,我就拉着儿子一起陪你!”   她猛地将他推离,开门跑了进去。   砰的一声响,他的整颗心都随之一震。   *   钟夜稀躲在被子里哭,Drew就坐在床边哭。苏城远进来的时候,小家伙从床上跳下来,想要往外跑。   苏城远及时抓住他,“宝贝儿子,刚刚是爸爸不对,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Drew仰着头不看他,脸上泛着泪光。   “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你再哭就是小女孩,和May一样!”   这句话似乎有点起效,Drew垂目瞥了他一眼,“男子汉也不可以让女人伤心,爸爸你又让妈妈哭了!”   儿子果然不好对付,苏城远被将一军,讪讪地笑道:“爸爸知错了,妈妈身体不好,爸爸还骂妈妈。我先向妈妈认错,待会儿再去哄Drew好不好?”   Drew明明是个小心眼,此刻偏偏要假装大方,点点头说去楼下看礼物。临走关门的时候,又添了一句,“爸爸你快一点下来哄Drew!”   苏城远哪敢说个不字,连忙点头答允。   钟夜稀裹紧了被子,缩成一团。苏城远扯了半天,才从被子一隅钻了进去,黑暗中摸索到她,紧紧贴了过去。   他拍压倒孩子,不敢搂住她的腰,双手便从腋下穿过,放在了她的胸前。   他早就慌了,此刻生硬地说句玩笑话,“到底是怀孕了,原来不过是小馒头,现在竟然一手难以盈握。”   钟夜稀扭着身子,反而哭得更利害,“你少胡说,我原来也很丰满。”   苏城远连忙附和,双腿夹住她的下|身,将她不断往怀里拉扯。   钟夜稀敌不过这股力气,紧紧贴在他的怀里。抵挡中忘了哭,翻身想给他一拳,却正中下怀,被他更紧地掳进怀里。   “别以为你怀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脾气,淌眼泪。”   “我不想和你说话!”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看你冷得都打战。”   “冷就冷,关你什么事?”   “再嘴凶,我立马就剥了你的衣服!”   “……”   钟夜稀不敢说话,可还是被他剥个精光,作为补偿,他自己也脱了衣服。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他身上的温度渐渐变烫。   “还有哪儿冷?”   钟夜稀不说话,他就自己探索,捂着她的手,紧紧夹着她的长腿,还不停用肌肤摩挲。没过多一会儿,不光是他,连钟夜稀的呼吸都已经乱了。   他的坚硬抵着她的小腹,位置有些尴尬,他动了动身体,从她腿间的那处间隙滑入,她已经轻吟了数声。   要不是她现在怀孕,他一定将她按在床上,狠狠地教训。   钟夜稀推着他紧贴过来的唇,快要喘不过气来,“你别想亲我——除非收回刚刚的那句话!”   苏城远实话实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   她不依不饶,手肘抵着他的前胸,“不要碰我,快点收回,快点收回……”   这个女人,在撒娇?   “好好,我收回我收回,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刚刚的混账话气我老婆。”他一副虔诚到即将涕零的神色,“老婆,原谅我。”   钟夜稀一愣,老婆,他喊她老婆。   她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在他的体温中回暖,在他的气息中沉溺,轻轻说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   多想做你老婆。   话的后半段,他始终没等到,最后在彼此滚烫地体温中,开着玩笑,“你有多想要,是不是?”   钟夜稀扑哧一笑,索性点点头,他却勾着她的下巴,似是难以置信。   “夜稀,真的可以?”   她咬着下唇,半天才好意思回复,“医生说,怀孕中期可以——可以——”   他等不及,用吻封缄,按捺着心底的疯狂,温柔推送。   原本就不着一缕,一切都进行地无比顺利。   她侧着身子,感受他的抽弄,实在忍不住才埋怨几声。   “别,太深了……”   “唔……慢——慢一点……”   *   激情退去,钟夜稀靠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嗅进他的气味。暖暖的,带着太阳的温意,她咂咂嘴,突然想喝点什么。   推推他,“城远,我想喝咖啡了。”   苏城远的下颔抵在她的头发上,手指拂过那些长长的发尾,一听这句话,连忙松开,低头看她。   “不许,你怀孕了。”   “怀孕就不许喝了?”她思忖片刻,“那我偷偷喝。”   “你敢!”他瞪着眼睛,看她眸中的光渐渐柔和下来,俯身和她平视,下颔前移,吻落在了她的鼻尖,“夜稀,我们重头开始吧。我不冷落你,你不想别人,就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在一起。”   不能回到以前,就重头开始?   她呆滞了一秒。   苏城远却迫不及待将锁进了怀里,低语,“睡觉。”   她知道,他害怕她会说不,害怕到此刻的怀抱都有些发颤。   *   等航班恢复,已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行李一早有人先行带走,钟夜稀牵着儿子,苏城远牵着她,匆匆登机。   钟夜稀从来没有晕机的经历,这一次,吐得十分厉害。   在几万里的高空,她靠在窗子上,看着蔚蓝天空上飘过的白云,往下,一切都变得渺小。   苏城远端来一杯牛奶,她刚刚闻到气味,立刻就吐了出来。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因为心疼而生出一股气,他僵着脸窝回自己的座位。   飞机平稳着路,钟夜稀即刻要前往医院。苏城远抱着儿子坐在一边,却喊了停。   “他的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些她都知道,他故意重申,“儿子太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Drew耷拉着脑袋,靠在苏城远怀里昏昏欲睡,看起来是很累了。   钟夜稀没意见,“也好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   她竟然将自己排除在“我们”之外。   苏城远的脸色原本就不好,此刻更加阴郁。   他二话不说,抱着Drew就下了车,狠狠带上了车门。   钟夜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着他们父子俩越走越远,终究没有拦住。   “开车。”   医院里依旧弥漫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钟夜稀一阵阵想吐,却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   胡素查房回来,两个人碰个正着。   钟夜稀拉着他的褂子,气喘吁吁,“胡医师,楚天他怎么样了?”   “钟小姐你回来了,楚天他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   胡素微微一愣,钟夜稀胖了很多,整张脸圆了一圈,身体也显得很是臃肿。   “钟小姐你——怀孕了?”   钟夜稀点点头,却急着去见范楚天,“我们下次再聊,我先去看看楚天。”   “嗯,好,他现在移去特护病房了,我带你这边走。”   范楚天的情况看起来还算可以,虽然身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管子,看见钟夜稀时还对她笑了笑。   钟夜稀含着泪,坐在他的身边,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彼此具是无言,医生护士来了几拨,范楚天瞥着她红扑扑的一张脸,还是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你怎么又回来了,美女?”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这样油嘴滑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瞥着她,隐隐藏着笑意。   她没好气地说:“还不都是为了你。”   他呵呵一笑,这个女人说俏皮话的时候,是真的可爱。   “夜稀,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如果是同情,我不需要,如果是爱情,我们结婚。”   结婚,和范楚天?坦白说,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更没有想过是要和范楚天结婚。   对他的感情,她自己都觉得迷惘,感激、同情占了大半,所谓的爱情,所剩无几。   耳边不断回放苏城远的那句话——这么多年我只爱过一个人,可那个人的心里却不只有一个我。   她在想,这才是爱情吧。   范楚天看出她的走神,移手覆在她的手上,她没有躲闪,虽然眼中有了退却。   “夜稀,怎么样,和我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肉沫子啊亲,严打啊亲,不能H哦亲……伦家很CJ的亲……新文链接==>   第五十三章   苏城远最后一次坐在这个办公室里,手中拿着印有自己名字的铭牌,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之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放弃苏氏早在他的计划之中,趁着苏氏运营尚佳,将手中持股套现,不用在商海沉浮,也免得提心吊胆。   他隐约记得她曾问他还想不想当设计师,如果回得去,他自然想当。   门霍的拉开。   他实在头疼,难道不是这家公司的董事,秘书连通报的工作都可以一并省了?   进来的这一位却不以为意,步子悠闲,一步步向他走去。   苏城远一抬头,浅野直子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不得不说,是有些意外,但他立刻恢复沉稳,偏头看她,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手中转着支钢笔,他连语调都带着懒散,“帮你爸爸来看看苏氏?”   浅野直子不说话,端起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诱惑的留下一个唇印。   一个坏女人该做些什么?无非吃醋、惹事、放浪罢了。   她被自己的行为都逗得想笑,看着苏城远那沉郁的脸色,实在觉得解气。   “你总是拒我于千里,我偏偏不知好歹要粘着你。”唇齿开阖,用了魅惑的神色,“只不过,不是我爸爸打败了你,你输给了你自己。”   她说得没错,但他也从未想过要赢谁,从商不过是为了填补那五年空虚的人生,现在他厌倦了,说放便放得。   现在,他连解释都懒得说。   “你来做什么?”是排斥的语气。   浅野直子咬着食指,划过饱满的唇,再轻轻滑到胸前。很遗憾,苏城远对她的表演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无奈地叹口气,“钟夜稀要和范楚天结婚了。”   苏城远这才认真听她说,一双眼睛却暗了下去。   浅野直子还嫌不够,“所以,我们也结婚吧。”   *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钟夜稀没有思考,片刻都没有,虽然说得艰难,却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范楚天眉峰微扬,“哦,你不是想照顾我吗,不是想放弃了自己的儿子,要陪我走到尽头吗?”   “可这不是爱情,一点点都不是。”她深呼吸几口,然后说得坦荡,“我会照顾你,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但这不是爱情,所以,我不会嫁给你。”   范楚天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她不在的时候,他喜欢看向窗外,因为在等待,所以心里有所期待。   现在这个人回来了,他却要将她推开。   这一路,走得很难,但她最终的决绝,却是他想看到的。   “夜稀,你准备怎么办?我是说,你和他。”   这个问题,钟夜稀问过自己无数遍。   此刻,亦是选择沉默。   应该会去争取吧,孩子,这是她最好的借口。   找到他,和他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他接受,他们就在一起,不接受——她还没有想过。   钟夜稀看着他,笑容温润,“祝我幸福吧,楚天,这是钟夜稀的一大进步,对吗?”   “那我宁愿你退步。”他促狭的一笑,转而改口,“祝你幸福,夜稀。”   *   Drew被送到了妈妈这边,苏城远近来很忙,说是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报纸上倒满是这个男人的消息,出让苏氏,重新回归设计圈,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同是无事闲人的赵一燕经常来串门,时而带给她一点“惊人内幕”。她总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她讲完,摆出一副浮夸的惊讶。   Drew的保姆阿姨在厨房榨鲜橙汁,赵一燕边翻着台上的报纸,边翘着二郎腿看肥皂剧。   Drew窝在妈妈的身边,显得很是可怜,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爸爸口中的疯女人。   “妈妈,auntie什么时候才走?”   赵一燕飞过来一眼,“不走了,常驻。”   阿姨端来杯橙汁,她连忙接过来,Drew啊呜叫了一声,将头埋进钟夜稀的怀里。   “乖,auntie是客人。”这句话说得连钟夜稀自己都不太相信。   赵一燕咯咯笑着,夺过电视遥控,一路按着,换了几个台,都有苏城远的消息。   她索性不再折腾,盯着新闻看,余光还瞥着钟夜稀。   “他最近挺忙的样子,说是最近在设计婚纱呢。”   “设计婚纱?”   赵一燕搁下杯子,见钟夜稀感兴趣,连忙喋喋不休开来,“是呢,早上新闻说的,你没看见?他还死活不透露,神秘兮兮说什么——咦,又放了,你自己听。”   钟夜稀不顾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在记者的包围中,苏城远依旧举止从容。   “设计婚纱是想送给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对象是谁,可以透露吗?”   眸色深邃,眼底却有一抹笑意,“对不起,无可奉告。”   赵一燕扭头看她,“送给重要的人,除了你,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啊。”她一转念,恍然大悟,“莫非你们要结婚了?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和他又好上了。”   钟夜稀本就心烦意乱,听她这么一咋呼,更是没底。又是给重要的人,又是设计婚纱,他这是要和谁结婚?近来,他有来求婚吗?   毫无印象。   Drew爬下沙发,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脸突然皱成一团,噗地吐了一地。   “妈妈,好酸酸……”   Drew扑倒钟夜稀怀里,身子扭来扭去,伸着舌头要呼呼。   赵一燕哈哈笑着,“谁让你偷喝的,小馋猫!”   “妈妈,auntie又骂Drew了,坏蛋。”小家伙皱着眉,斜睨赵一燕。   她吐着舌头做鬼脸,“就骂你就骂你,没爸爸的孩子受人欺哪!”   “赵一燕!”到了这个时候,钟夜稀实在忍不住要护儿子了,将Drew抱上沙发,指着电视,“爸爸最近忙呢,等忙过了就回来陪Drew。你看看,爸爸现在在电视里呢。”   Drew撅着嘴,手覆在妈妈肚子上摸着,一脸疑惑,“电视里有爸爸——爸爸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每天被一堆事情烦得毫无头绪。钟夜稀看着手机屏幕,心想他今天会不会多打一个电话。   苏城远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来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让她把电话递给Drew。   彼此之间简短的几句客套,倒比普通朋友还来得疏离。   门铃响,开门便看见苏城远站在了门外。   他没有自己按密码,而是选择按门铃,果真像是客人来做客一般。   他微微一点头,说了一句,“你好。”   钟夜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扯着嘴角,不知道是副什么表情。   苏城远却是一脸泰然,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我听说,你要嫁给范楚天?”   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于己无关,只是朋友间客套的一句提问。   钟夜稀有点失望了。如果他换成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前来咄咄逼人,甚至愤懑不已,要找尚在病榻的范楚天一问究竟,她绝对会比现在高兴的多。   因为太想得到,反而变得充满贪欲,一旦不能满足,整颗心都会空空落落。   她不回答,反而问他,“Drew刚刚午睡去了,你要进来坐吗?”   苏城远摇摇头,从怀里抽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到她的手上。   钟夜稀耳边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不是普通的请柬,分明是结婚才发的喜柬。   她稳了稳情绪,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别人发来的一封,“谁结婚了?”   “直子。”   “直子?”   这么快——可是她这是要和谁结婚,还在中国。   她已经慌了,“她和谁结婚,我没听说她——”   “和我。”   苏城远笑了笑,一字一顿,说得很是确定。   “和我,苏城远。”   钟夜稀简直不敢相信,直到他又一次重复,这才恍然回神。心中如同擂鼓,紧张到连呼吸都开始紊乱。   他笑得很温柔,眼中闪着精光,温润无边。在她看来,这是幸福到极致的表现。   她咬着发抖的下唇,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话,退了几步将门关上,被他用手低开一道缝隙。   “婚礼在后天举行,我让人来接你去观礼。”他一顿,又要补充,“不然我们两对一起结婚,这样热闹的多。”   钟夜稀只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前几天还在耳边说爱的男人,现在就心甘情愿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甚至对于她和范楚天,也一概不去管了。   他是真的累了倦了,不再想和她纠缠下去了?   胸口气郁,连同肚子都有些痛,她将手覆在其上,连孩子都舍不得这个爸爸了?   “你和她结婚,孩子怎么办?”   苏城远见她煞白的一张脸,又将手覆在肚子上摩挲,已经开始心软。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冷冷回道:“我早就说过,Drew归我,这个孩子归你, Drew在这儿留几天,我结婚之后再来接他。”   钟夜稀翕动着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还嫌不够,“直子她喜欢Drew,你不用担心她会对孩子不好。钱的事更加好解决,我每月会给你准时汇钱,孩子——”   她红了眼睛,突然发作,“谁稀罕你的臭钱,我知道你们有钱,你们慢慢用好了,我们母子不需要你们来可怜!”   说完便是砰的一声门响。   苏城远被关在门外,面对这女人的反应,心头千丝万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手按在密码锁上,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   给她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苏城远坏呢……新文链接==>   第五十四章   爱是一种甜蜜的痛苦,真诚的爱情永远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   *   用度日如年形容这两日再贴切不过,钟夜稀捏着那张喜柬看了又看,始终不愿翻开。   Drew先交给赵一燕照顾,她不想让儿子看着爸爸和其他人结婚。赵一燕却很是奇怪,面对苏城远的结婚,出人意外地选择沉默。   庄锡泽来敲门的时候,钟夜稀正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穿得即为普通,连淡妆都省了。   刚刚还不是这样的,穿着奢华的皮袄,化了浓妆,一心想着将浅野直子的风头压下。   最后一刻,她才回神,既然他已选择放弃,她再美再耀眼,他也会一概忽略。   不想深究他们之间是为了什么而结合,她对苏氏的易手已有耳闻,为钱似乎合情合理。   又或者,她可以自恋一点地认为,这个男人是为了惩罚她。   他有这样的权力,特别是在她知道那些事之后。   喜柬被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中,她跟着庄锡泽一同下楼。   *   教堂布置的很好,百合缠成花门,各色气球铺在红毯的周围。还没走入,音乐声便缓缓传来,婚礼已经开始了?   她疾步走入,两边尽是来观礼的人。赵一燕和田磊坐在第一排,Drew站在凳子上,看到她时,兴奋地挥着手。   而苏城远,他穿着白色的西装,背对而站。   阳光射进教堂,他的四周氤氲起沙,看不清楚。   缓缓转身,看向她的时候,带上了温润的笑容,凝在嘴角,融入眼中,静好安恬。   钟夜稀如坠梦中,转眼间,便被他带去牧师的面前。   一切都不够真实。   听见他说,“请柬上印了你的名字,怎么,没看?”   你的名字,怎么,没看?   唇齿开阖,神色迷离,钟夜稀觉得自己是真的糊涂了。   但她确定,苏城远,是故意的。   *   “所以,我们也结婚吧。”   “你什么意思?”   浅野直子扑哧一笑,“瞧你吓的,我又不是牛鬼蛇神,你不用这样害怕。”   苏城远不想多啰嗦,起身要走,被她紧紧抓住了胳膊。   “城远,我一直给你们添麻烦,这一次我帮帮你,怎么样?”   他侧目而视,“你会这样好心?”   “原来不会,现在虽然忍着气,但为了楚天,我只能答应。”嘴角的笑容散尽,她说得艰难,“她说她只能爱你一个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不是想娶她吗,这个办法可以让你用最短的时间达到目的。”   苏城远不吱声,眼中的敌意并未松动。只是咀嚼着她的话,一遍又一遍。   浅野直子有些气结,真的不想看到他们幸福,哪怕一点点,都不想看到。   可是她又能如何,只能离开而已。   那些所谓的因果报应,她从来不信,却在回来照顾范楚天时,彻底信服。   看着一个爱的人渐渐虚弱,离死越来越近,这是一段难耐的折磨。   即使这个爱的人,属于过去,但至少,他们曾经相爱。   *   白色的病房,阳光永远刺目。   浅野直子看了看时间,没有电话,就代表成功。   范楚天坐在轮椅上等她,看她款款走来。   她莞尔,“楚天,我们回日本吧。”   *   所有的感官都即刻退化,看不清苏城远,听不清牧师的话,就剩下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整个世界,一片混沌。   “我愿意。”   她猛然回神,转头看向他,那三个字,他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城远,你说什么?”   苏城远觉得可笑,这个女人眼中迷惘,难道已经晕头转向了?   他承认,他没有提前告诉她,虽然准备了婚纱,也静静放在家中。   怕她不来,怕到整夜无眠。   “苏门钟氏,说你愿意。”他蹙紧了眉头,“快点!”   钟夜稀呆呆地点头,苏城远的话她不敢不听。   “我愿意。”   戒指,深吻,欢呼,掌声,她甚至看到阳光四散成斑斓之色,白鸽飞过雕梁画栋。   只是,之后回忆起这一天,她总是责怪他强势欺压带来的后遗症,否则,她怎么可能轻轻巧巧,连婚纱都不穿,就这样交出了自己的一生?   *   可现在不交出也不行了。   婚纱挂在客厅里,苏城远特意设计了小腰身,告诉她,生完孩子之后要快点恢复身材,穿上婚纱,做他的御用模特。   钟夜稀当时就拉下脸,揶揄道:“哟,我怎么听说苏大设计师还没找到工作,我的身价可是很贵的,你请得起我吗?”   苏城远没因为这女人的冷嘲热讽而退却,反而将新领的结婚证推到她的面前,指指上面笑得很甜的女人说道:“请问这还是我那个倾国倾城的老婆么,怎么肿成猪头了?你现在就是倒贴,估计也没人要用你吧。”   钟夜稀彻底笑不出来,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追着他一路打,丝毫不留情面。Drew一向是个捣蛋鬼,跟在后面拍手叫好。   她不乐意,嫌走了累,当即捂着肚子喊疼。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苏城远自然不敢觉得有假,立刻奔过去,将这个女人抱起来,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   他刚要起身去打电话,钟夜稀却突然紧紧握着他的胳膊不放,拽过手来,张口咬了下去。   苏城远疼的眉目纠结,倒抽了一口气,嘴里断断续续求饶。   “唔,完蛋了……”   Drew简直不忍心看爸爸受罚,用小胖手遮着眼睛,视线却透过指缝溜过去,咯咯笑个不停。   钟夜稀松开牙齿,看着他手上那一圈印记,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得意地笑道:“老公,这是我给你打上的印记,我只认印记不认人的,哪天要是没了,我可不让你进门,”她瞥了眼儿子,喃喃,“更不让你上床。”   听她这么一说,苏城远彻底泄了气,手一伸,乖乖放到她的嘴下,“那你再咬深一点,这个马上就消了。”   钟夜稀很满意他的听话,只消几句话,就能将这个男人紧紧套牢在身边,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有这样简单的事情。   她张口刚想再咬,台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苏城远如同是得到大赦,将手机恭恭敬敬递到老婆面前,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僵了表情。   钟夜稀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是谁来的电话,连忙起来站去一边接听。   “爸,”她瞥了那对父子,苏城远在给Drew倒果汁,看起来一切如常,“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钟洪明的声音有些虚弱,“今天是你的生日,回家来吗?爸爸给你做长寿面。”   听在耳中,却异常的柔和。她轻声叹口气,说得有些艰难,“爸,我和城远结婚了,你应该知道了。”   那一边长时间的沉默着,片刻后,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嗯。”   “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该知道这份幸福对于我来说有多不容易。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钟夜稀几乎是咬着牙,这些话远比她想象的更难说出来。   手机搁在窗沿,她转身去厨房端了一杯咖啡,还没碰到嘴边,却一个人从后懒腰抱住,将这杯咖啡放去了一边。   她的心里微微一惊,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听见她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下颔却被他抓住,又轻缓地扭过她的头,用舌叩开她的牙关,吻一点点深入。   指尖划过她的眼角,将那些逸出的点点温湿擦净,移吻时,轻声告诉她,“你知道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是什么吗?”他将这个女人翻过身来,彼此对视,“是在一起。今年的生日有我陪你过,接下来的几十年都会有我陪你过。即使他们都离开你,你爸爸、儿子、这个未来的小家伙,但我不会离开。”   该怎样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就像是天地荒芜中,忽然亮起的一个火把,指引你走出迷途,甚至还带给你永恒不灭的热度。   苏城远将她揽进怀里,唇瓣在她的耳际厮磨,还开玩笑道:“要不是有这个小家伙,我一定能紧紧抱着你,等他出来我要打他屁股的。”   钟夜稀却轻轻捶了他一拳,嗔道:“你敢。”   后记:   产房外,苏城远静静地等着。   空气像是凝固在一起,每一秒都如同过了一整年。   病房门大开,医生护士鱼贯而出,他几乎是立刻闻到了那股血腥味。   一阵天旋地转。   田磊从病房里走出,脸色苍白,满头满身的汗水。   苏城远跑过去,“你老婆怎么样了?”   田磊没回过神,趔趄几步,被苏城远一把扶住。   “还好吧。”   “男孩女孩?”   “啊?”田磊一副怅惘的表情,“男孩女孩来着?我忘了。刚刚看到太多血,我——”他顿住了不说,拍了拍苏城远的肩膀,“真有你的,舍得让你老婆受两次这种痛苦,我再让我老婆生,我就不是个男人!”   “哎,那位先生,你废什么话呢,快点过来推病床!”   一个护士推床出来,卡在了病房口,田磊像是没头苍蝇般撞过去,唯唯诺诺,和平时截然两样。   路过苏城远时,他一阵挤眉弄眼,“快点去看看你老婆吧,别等了,剖腹产痛苦小点!”   钟夜稀不肯剖腹产。   苏城远握着她的手,劝了半天。   钟夜稀忍受着镇痛已属不易,现在老公还不停在耳边啰嗦,她一急就想哭,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哼哼。   “闭——嘴!”   憋了半天,终于吼了出来。   她怀孕的后半期,完全成了家中的重心,小事大事都是她包揽过去,只要说个不字,爷俩便不敢吭声。   此刻这样发起火来,苏城远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推进产房时,苏城远已经完全乱了阵脚,白色的光打在眼前,一阵晕眩。   钟夜稀开始低声急促地喊,声音并不大,却将他的心撞得很痛。   十分钟,二十分钟,他紧握着她的手,却背转身,不看她大汗淋漓的样子。然而,那阵压抑的喊叫却折磨着他的耳膜,慢慢撕裂开他的心脏。   他一度后悔进来陪产,冰冷的手术刀,冰冷的手术灯,还有医生护士脸上冰冷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嗓子都开始沙哑,终于听到有孩子的哭喊声。他忙不迭地转身,看到满身混染血迹的婴儿,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钟夜稀脸色苍白,头发汗湿了一片。苏城远煞白的脸出现在眼前,头发凌乱,眼睛红了一圈。   真是傻,是她生孩子,又不是他。   可她不知道,他更愿意那个疼得死去活来的人,是他。   苏城远轻拂过她的胸前,帮她顺气,声音不稳,“老婆,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钟夜稀不停喘气,也是一样不稳的声音,“从好——消息开始。”   “好消息是,我找到工作了,还是去做设计师。”   他顿了顿,不顾在场的所有人,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   “坏消息是,你生了女儿,以后我可以和别人老婆睡了。”   钟夜稀抿着嘴笑,眼角却留下一串泪,看上去反而像是哭了。   她只是太幸福,只是记起了昨晚他在病房里说的那句话。   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我活着,好好的活着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了。   经历了这么多,失之交臂了整整五年,这个男人终是选择用羽翼将她彻底庇佑。   那个秘密,他不说,她不提,她会用今后的几十年一点点来弥补。   此刻,她很想告诉这个男人,从今以后,好好活,好好爱,好好的在一起。   苏城远,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无爱的最终回,感谢大家一路的追随。无爱最后的这五章写得尤为艰难,改了很多次,最终还是有点点小小的遗憾,比如,本来要加个船戏神马的【PIA飞,你个没脸没皮的】。无爱完结用了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写的时间远远不止这么多,一路摸索一路跌跌撞撞,文章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现在想改也是很难,只能再战下一篇。大家也看到了,我亲妈的非常不明显,在写《囚爱》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累了,想要换一种方式,再开新坑的时候,大家可能就会看到一个轻轻松松的喵喵文了。码字偶尔很懒,却始终坚持快挖坑快填坑,也是想和自己较劲,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希望一年后再来看这一篇文,我会笑着说,真是幼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永远不能放慢前进的脚步。心里很伤感,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无爱来看,谢谢那些支持我的孩纸们,你们的马甲我记得清清楚楚,喵喵会继续努力的,有一天会让你们觉得,追我的文,很值得,虽然现在,还不敢说,一点点都不敢。最后,是我的告白,藏在心里很久的告白:苏城远,我爱你。谢谢你的隐忍,谢谢你为爱做出的付出,谢谢你能包容一个毫无主见的女人,谢谢你能爱一个人,从始至终。谢谢。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最后的图推,《囚爱》,求爱者,终将被囚。————2011/8/13/1:56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卿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